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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公用怀柔的策略迅速稳定了局势,并牢牢握住君主大权。他在听取关于官员任职情况的汇报时,发现许多祖先功勋卓着的氏族已经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前大司空士蒍的儿子士谷、荀息的儿子荀逝敖都被赶回家种地去了;韩简也被剥夺了禄位,因为他在庆郑被斩首时流下了眼泪。
晋文公下令把三人和其他受到排挤的名臣义士召回来,给了他们适当的官职,并准备在适当的时机提拔其中有能力的人。
在制定国家政策时,晋文公建立了一个立法小组;爰田制和州兵制等有利于国家的制度被保留下来;盘剥国人、阻碍发展的严刑酷法则被废止。公室又吸取了齐国“君主死,法度废”的教训,加强了司法官(太傅)的权力,并把献公末期实行的流放群公子的敕令法律化;从此以后,晋国太子再也不用担心遭到兄弟们的谋害了。
晋文公曾对大夫们说,上天帮助自己夺位,绝不是为了让他像其他君主那样享受权力、美酒和女人的;上天一定是认为他能够成就大事,才肯垂青于他;这件大事便是使晋国称霸华夏;所以他要在有生之年带领晋国建立霸业,用以报答上天的恩惠。
冬,王室大夫简师父前来乞师。狐偃说:“国民还不知大义,不能安居乐业;出师勤王是教导国民知大义的极好机会。”
鲁僖公二十五年(BC635)春,晋军集结完毕;这时秦穆公也应王室的请求率领秦师到达河上。狐偃认为,晋国如果希望登上华夏霸主的宝座,就不能允许他干扰自己的计划。晋文公即刻把胥臣派到秦军营中去,以说服秦国退兵。
胥臣说:“匡扶王室的确是全天下诸侯的使命,但是天王向秦国寻求帮助却显得很不明智。外臣之所以这么说,不仅是因为王室与秦已将近两百年没有交往;而且因为秦军长途跋涉、虽能战胜却劳民伤财;国土不能增长一分,士卒战死却没有回报,本土还要担心邻敌进犯。
“天子由于寡恩才落到今日的田地,现在又不顾及大国的负担扰动民生,君伯应当考虑下出师是否值得。而寡君为报答秦君扶助的恩德,愿意代替大国完成使命。”
秦人内部本来就对出兵问题持有分歧,秦穆公听到晋人的劝说又变得犹豫起来。在他召集的紧急会议上,反对出师的大夫们认为,晋国人绝不会好心到以本国士卒的死亡来换取秦国士卒的生命,晋文公的称霸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眼前的问题是军队如果渡河勤王,将给国家带来什么好处?估计什么也没有,反而损伤国力;既然如此,莫不如就让晋军替自己卖命去吧!河西已经脱离华夏,秦人被中原人视为戎狄;无论齐、楚还是晋国,谁成为中华霸主又与秦国有什么关系呢?秦国莫不如趁机结好晋国,扫平河西的戎狄势力。
秦穆公采纳了反对派的意见,他向晋文公表示了“感谢”,然后就撤军了。
晋军沿轵关陉一路东进,于三月十九日到达阳樊。晋军在此地修整三日,然后兵分两路,右军包围温邑,左军到泛邑去迎接周襄王返国。
王子带并非不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在母亲去世后就已经失去了夺位的可能。但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也无法抵御女色的诱惑,最终走上了不归之路。
王子带的心在他被颓叔二人架上战车时就已经死去了。狄军虽然战胜王师,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喜悦,他感到的只是不知何日被杀的恐惧。进入温邑后,他就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不顾未来如何的态度过着奢侈颓废的生活。
晋军包围温邑时,王子带的武装力量早就化作鸟兽散了。晋军开进温城,气势汹汹地闯进宫中。宫里的人基本上都逃光了,只有一小撮死士进行最后的抵抗。王子带坐在正殿的主位上,强打着萎靡的精神,嘴里含含糊糊地唠叨着,似乎还没有醒酒。
愤怒的军士们冲上去把他拖下来,扯下他的冕旒冠,扒掉他的冕服,把他塞进囚车。处死王子带的命令很快就下来了,他是在隰城被斩首的。王子带在齐国做为流亡者的命运、远比回国继续当他的王弟要好。
周襄王于四月三日进入王城。第二天,周襄王在宫中宴请晋文公;人们越喝越高兴,气氛变得越来越轻松。周襄王把所有的坏心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又恢复了昔日里神气活现的状态,眉飞色舞地高声谈笑,还破例允许晋文公多次向自己敬酒(周礼对诸侯向天子敬酒的次数有限制)。
晋文公突然提出一个请求,他说:“重耳请天子准许臣为自己的坟墓修建一条隧道。”
周襄王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喧嚣的会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周襄王稍作思考后说道:“周礼规定:墓隧为天子专用,诸侯墓只允许修露天墓道;这是叔父所知道的。叔父为了维护周礼才出师平乱,所以温邑的那个家伙(因为想要修建墓隧)才被处死。叔父是不会想做违背周礼的事情的。”
晋文公马上诚惶诚恐地向周襄王请罪,他解释道自己是因为喝多酒才胡言乱语的;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周襄王感到十分败兴,他不想继续喝下去了,于是草草发布了一道命令,赐给晋国阳樊、温、原等城邑的土地,然后便结束了宴会。
周平王东迁后,王室能够控制的土地面积已经大幅度减少。先前诸侯国郊外通常都有大片的荒野,那些土地没有封给诸侯,仍然归王室管辖。但是随着王室力量衰弱和诸侯国的日益强大,列国便开始在荒地上设立村落、进行耕种、修建城邑。如此一来,很多国家的国土面积迅速壮大,东周反而比诸侯国还要小了。
阳樊大夫苍葛怒道:“晋人真是无耻至极!晋国私自开垦的爰田已经超过阳樊数倍,侵占王室土地甚多;晋国已经十分强大,反而敲诈王室的封地。王子带不过割据了一个温邑,但是晋人却抢走了四个!如果勤王的的结果只是把东周搞得更惨,那么晋人还不如不来!毕竟天王与王子带只是兄弟相争啊!阳樊决不能忍受晋国的统治!”苍葛关闭城门,拒绝晋人入城、拒绝交出户籍和地图。
晋文公大怒,立即将阳樊铁壁合围,并准备在威慑起不到作用时动用武力。
苍葛开始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但是他知道此时退缩肯定得不到善果。他身披戎装,站在城楼上振臂高呼:“美德用来柔抚中国,兵甲用来威服四夷;阳樊城中哪个不是王室姻亲、华夏子民?大国如果将阳樊人视为戎狄,我等当然不服,必与城市玉石俱焚;如果视为华夏,我们将迁出阳樊,将城邑拱手献给大国!”
晋文公当然不会为自己揽上残暴的罪名,他下令解除对阳樊的包围,把使者派到城中商讨移民的事情。
三天后,阳樊人扶老携幼、赶着大车倾巢而出,队伍绵延数里,人们就像逃离一座已经沦陷的城市似的。
苍葛最后走出城门,他把地图交给晋人,却载着户籍离开了。晋人则接受了一座空城,文公在国内征发了一批移民,把他们安置在阳樊中。这样,晋国的土地首次越过太行山,将触角延伸到南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