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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晋里克之乱(四)

作者:云垂天地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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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白狄较梁国为近,里克派出的使者屠岸夷首先见到重耳。重耳身着丧服、满面哀容地接见了他。屠岸夷代表里克发出请求后,重耳目光游移不定、内心犹豫纠结;他请使者稍作等待,自己退回后室征求狐偃的意见。

    狐偃说:“大树的坚固在于根本,根本不固则主干不稳,主干不稳则必将倾倒。公子既没有当过太子,也不是群公子中最年长的;离晋国不是最近的,也没有大势力支持。先公还没有入土,公子就急于返国夺位,等于无本之木,必然不能如愿,反而会授人以讨伐之柄。所以我认为还是应当留在外围静观其变。”

    重耳说:“大夫们有约:‘先入国者为君’,我如果先于群公子,不是也可以成为晋国的公子小白吗?”

    狐偃说:“齐国的两位上卿从来没有因为立君的人选上发生过分歧;而反观晋公室,荀息殉国,里克与吕甥争吵不休,丕郑见利忘义,众大夫各怀心事,没有一个人可以控制局势。其他公子可以卖国以求强援,公子能够做到吗?即便公子可以做到,白狄能战胜秦国吗?”

    重耳终于死了这条心,他走出去谢绝了来使的美意,然后跺了跺脚,哭着退回去了。

    另一面,吕甥的使者蒲城午日夜兼程来到梁国,请夷吾回国继位。

    夷吾征求郤芮的意见,郤芮说:“公子该努力啦!国家混乱,人民困扰,大夫无常,这正是上天安排的好机会,绝不可以失去。没有混乱谁来恢复秩序?没有危险谁能带来安宁?您应当庆幸自己是先君的儿子,因此才成为现在晋国最需要的人。公子现在需要对秦人许以重赂以求君位,回国后再考虑如何兑现承诺。”

    夷吾换上丧服,欢天喜地地回到正堂,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里克搭好了台子,制备了桌椅,发出了请帖;正当看客们准备入场时,主角却捎来口信说这出戏他不演了。里克在恼火之余决定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他仍然按部就班地做着迎接重耳返国的准备;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另一方面,吕甥也对里克隐瞒了真相,双方就开始玩“你猜、你猜、你猜不着”的把戏。直到某天丕郑提醒里克说,他认为重耳不敢回国是因为害怕秦国人支持夷吾;不过现在看起来秦国人也在犹豫,也在选择。但是局势对里克越来越不利,他们同样应当寻求秦国人的支持,一旦成功,重耳必将登上君位。里克这才又把屠岸夷派到秦国去。

    屠岸夷在秦国碰到了蒲城午,这样一来双方的底牌才同时暴露给对方。

    既然两派都装不下去了,大夫们就再次心平气和地聚到一起。吕甥说:“国家久而无君必然会受到诸侯的觊觎,齐国人已经纠集了一支大军向晋国开过来了!如果晋国人真的不能选择自己的君主,那就让秦国人来决定吧!

    “起码秦伯还是先公的女婿、公子们的姐夫。而齐侯唯一的外孙已经自杀了,他一定恨透了晋国人;天知道齐侯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如果还有人反对,那就先杀死我,再来毁灭自己的国家吧!”

    巨大的危机使得每个人心中都充满悲壮的情绪,两派罕见迅速地达成一致,并推选出一位双方都信得过的大夫、梁由靡作为使者日夜兼程赶到秦国。

    梁由靡见到秦穆公说:“上天降祸于晋国,使妖言四起(指史苏为晋献公立骊姬为夫人进行占卜的卜辞),以至于竟然连累众多的公子们,使他们逃死四方,寄身于草莽之间,与戎狄虎豹为伍。如今寡君去世,祸乱却仍未平息。秦是大国,秦君贤明,依托秦君的美德,鬼神终于降福与晋国,使罪人得以伏诛,但是大夫们不敢安心,等待您的命令拥立新君。

    “如果您顾及与晋国先君的旧好,就请您屈尊接纳流亡公子,将他立为晋国的君主,使他来主持社稷,保护人民。四方诸侯听到您的功德,哪个不会敬畏您的威望,拥戴您的美德?晋国又有谁敢不成为您的阶下臣仆呢?”

    秦穆公安抚了晋国使者,要他回去转告公室大夫,说秦国一定会给晋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自从蒲城午暗访秦国开始,秦穆公心中一直在纠结晋国新君的人选。晋国的野蛮扩张使得秦人感到恐惧,他要选择一个不那么强悍的公子,一个亲善秦国、不会给国家带来麻烦的人。

    送走梁由靡走后,秦穆公把大夫百里视和公孙枝召来,但是两人都不敢就新君人选妄下结论,而是一致推荐由大夫公子挚作为使者去造访重耳和夷吾,并以公子挚的话为最终意见。

    公子挚首先渡过黄河去见重耳,他说:“寡君派我来慰问公子,并哀悼先君。寡君听说:‘得国常于丧,失国常于丧;机不可失,丧不可久。’公子如果有什么计划,寡君可以提供帮助。”

    重耳请公子挚稍等,他退回偏室把公子挚的话转述给狐偃听,并且问,如果有了秦国的支持,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回国了?

    狐偃说:“不可以,流亡者无人可以亲附,只能亲附仁、信;之后才可以安处君位而远离灾殃。通过父亲的去世谋求私利,不能叫做‘仁’,有资格继承君位的公子很多,靠侥幸抢夺君位不能称为‘信’。没有仁、信,谁能拥戴公子?无人拥戴,如何能够长久?”

    重耳回到正堂,说:“感谢上君慰问我这个流亡者,又赐予君命。但是父亲去世,重耳不能到灵前祭奠;又怎么敢动邪念,使上君的恩德蒙羞?”说完下拜不稽首,起身后哭着退回去了。而且直到公子挚离开,重耳都没有与他私下攀谈过片刻,只是托赵衰送给他一些并不贵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