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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娘娘兴致盎然地坐在桌前吃饭,周围身着粉色与绿色宫衣的侍女们井然有序地布菜。云音看着,便觉得饥肠辘辘,再也听不进去她们在谈论些什么,索性一拍翅膀,飞了。
回到居处,白墨正在檐下负手而立,云音摇身一变化作了人身,在他面前盈盈站着,婉转笑道,“你猜我去见了谁?”
白墨摇头轻笑,揶揄道,“我看你房间没了人影,便知道你是化了真身出去了。还担心你被厨房捉去炖了汤呢!”
云音小脸一红,横眉怒目,正待发作,便见白墨温声笑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似是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屋里饭菜都快凉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云音一听“饭菜”二字,顿时觉得垂涎三尺,当下便收回了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一边快步朝屋内走着,一边嚷道,“哎,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去了趟厨房,又跟着无霜姑娘去了太妃那里,又累又饿,那么多的山珍海味只能看不能吃,可难过死我了!”
白墨莞尔,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了然道,“原来,你是去见了太妃娘娘。”
“嗯,”云音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汤,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白墨目光炯炯道,“今天出去走了一趟,这才发现,原来凌汐落很招成王府中的人的喜欢。之前我不知道这凌汐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担心自己万一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罪大恶极呢!现下看来,凌汐落应该是个好人。只不过,这么一个好女孩,我真搞不明白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毒。”
白墨手执玉箸,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莴苣,细嚼慢咽了半晌,复看着云音笑道,“看你今天这么忙,怕是还不知道今日这成王府来了客人吧?”
云音即刻两眼放光,“谁?”
“文王萧天淇。”
云音接下这桩差事之后,对这颍都的形势进行了详尽的打听询问。这个文王萧天淇,她自然是知道的。颍都的先皇共有十三子,长子萧天凌从小便被立为储君,先帝驾崩之后便即位做了帝君。只是传说中,这萧天凌生来便体弱多病,做了帝君之后劳心劳神、忧国忧民,虽然的确称得上是个好皇帝,但是显然已入沉疴,命不久矣。先皇这其他十二子中,三子幼时夭折,二子不学无术,早被派到了偏远地区做了闲散王爷,一子只喜欢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一子只忠于带兵打仗、舞刀弄剑,又有二子死于当时的政变,剩下三子,一个是成王萧天澈,一个是瑞王萧天湛,还有一个,便是文王萧天淇。
听外面的传说,若是帝君驾崩,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便是这成王、文王和瑞王,三人之中,又属成王胜算最大。这成王萧天澈是先帝第四子,自小聪慧过人,颇具治国谋略。文王萧天淇为先帝第六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与萧天澈不相上下。瑞王萧天湛为先帝第七子,年龄为三人中最小,虽然志向高远,但着实是有些有勇无谋。
文王萧天淇与成王萧天澈虽非同胞所生,但文王自幼便由钱太妃教养着。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什么宫闱秘事,好像是文王的母亲在后宫争斗中遭人残害,钱太妃后来得了势,见他可怜,便向先帝讨了来与成王一起养着。宫闱秘事大多大同小异,却总是讳莫如深,能传出宫里的,也就只有那么零零星星一点,真实度怎样,实在无从考究。但能肯定的是,这文王萧天淇与成王萧天澈自幼便在一处读书一处生活,向来是兄友弟恭,和睦得不得了。
所以说,若是哪一日政局混乱,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那必定会是成王萧天澈。文王萧天淇只会帮他打天下,却无论如何不会与他争天下。
这些话真假参半,又加了过多百姓们自己的臆想猜测,云音自知不可全信。只是云音一向对那句“文王萧天淇俊美绝伦,为颍都第一美男子”深信不疑,早已盘算着什么时候要到文王府去一睹“芳颜”。此番听说这萧天淇便在成王府中,哪还沉得下气来,狼吞虎咽地扒拉了两口便要出去。
白墨哪知道她心里的这点心思,只觉得她这样急匆匆地吃完就跑对身体不好,一脸无奈地伸手拦着她道,“也不急这一时,凌姑娘的毒你也查出来了,萧天澈派人去采,也得耗些时日,左右还有七八天的时间,你便是好奇,也有足够的时间查个水落石出。萧天澈和萧天淇此时必然也在用膳,你就这样去了,难道还要落在窗桕上眼巴巴地看他们吃东西不成?回来把饭吃了,好好喝两口汤,你这样的吃法,早晚要把你的胃给折腾坏了……”
“我……”云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折回来学着白墨的样子斯斯文文地喝了口汤,又挑着自己爱吃的菜吃了几口,果真是吃饱喝足了,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白墨,我吃多了,出去散散步消消食,你在这儿待着,若是有人来找我,你就帮我应付一下。”
走了两步,复又折回来,看着白墨似笑非笑的面孔一本正经道,“我现在想想,感觉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有人来了,你记得跟他们说一下,就说鹊仙喜欢变成真身到处跑,让他们千万不能随意捉喜鹊。”
交代完了,这才摇身一变化作了喜鹊,一溜烟儿飞了出去。只留白墨一人在屋里哑然失笑。
成王府很大,云音又不熟悉路,在空中盘旋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萧天澈的居所。但是落在房檐下等了许久,东张西望的,却连萧天澈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萧天淇了。云音正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便听到屋檐下几个粉衣侍女在交头接耳,说是自家王爷与文王吃完饭之后就去了书房,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们可以偷会儿懒了。
又有侍女说,自家王爷和文王的面色都不大好,似乎是吵起来了。让大家都学机灵点,别待会儿一不小心触了王爷的霉头,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云音一听,赶紧扑腾着翅膀找书房去了。
书房里,萧天澈坐在案前,手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起,似乎还有汗珠在摇摇欲坠。一旁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后墨染的长发几乎与那衣袍融在一起,远远望去,触目都是一个黑色的身影,身材颀长,只是寻常的站姿,平白地被他站出了几分潇洒与俊逸。因为是背对着云音,云音无法看到他的脸色,只是在一旁盼着他赶紧转过头来。云音心里像是有无数只小兔子在突突乱撞,紧张得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变回人身来。书房里只有这两个人,坐着的是萧天澈,那么站着的这一位,必然就是颍都第一美男子——文王萧天淇了。
云音等得着急,文王非但没有转过身来,反而朝着自己本来面对的方向又迈了几步,良久,才钝钝出声,“四哥若是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汐落毕竟是从我府里出来的人,现下出了事,四哥便是不查,我也得还她个公道不可。”
“六弟的心,四哥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采得解药来,将汐落治好。”萧天澈眸光深沉,剑眉冷凝,分明是刚毅勇敢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却似乎十分艰难,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下很大的力气才行,“其他的,等她醒来再说也不迟。”
“等她醒来……”萧天淇冷笑一声,突然侧过头来看向萧天澈,愤声道,“那么,请四哥准我把她带回去。明明知道凶手在她身边,却放任不管,四哥不怕她出事,我却怕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害死!四哥难道就不怕,无忧花还没采回来,她便已经死于非命了?!”
也许是因为他情绪太过激动,故而表情有些扭曲,此刻虽然微微侧过头来,却并没有给云音想象中的惊艳之感。云音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看来这传言果真不可尽信,这俊美绝伦的颍都第一美男子,也不过如此。别的不说,就鹊皇穿上这个颜色的衣服,也能把他比到尘埃里去。
云音失望归失望,也没敢落下他俩的对话。书房内,萧天澈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上的杯盏叮当作响,终于晃晃悠悠地归于平静,萧天澈拧着眉头,沉重出声,“我说了,她不会。”
“我信得过四哥,却绝对信不过她。”萧天淇转过头来,看着萧天澈冷峻的脸,叹了口气道,“四哥,你真的确定,她就是你十年前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吗?”
云音听得一头雾水,直觉告诉她,这二人所说的“她”,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却无论如何听不出来他们所说的“她”究竟是谁。倒是萧天淇言语间走到了案前拿起杯盏喝了口茶,刚好给了云音一个正面。云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玉手执起杯盏,姿容潇洒地微微扬首喝茶,茶水划过喉头,云音能隐约听到吞咽的声响。
眼前的男子面若白玉,在一身玄衣的映衬下更显得无暇。剑眉微微上挑,一双单杏眼明媚动人,鬓若刀裁,脸若斧凿,薄唇微抿,不点而朱,当真是让人见而忘俗。
只是,若是非要与鹊皇比一下的话,好像还是鹊皇要更俊美一些……虽然,平日里冷傲了些,对她凶了些。
萧天淇与萧天澈静静地坐了许久,午后阳光正盛,云音又刚刚吃饱喝足,正是犯困的时候,他俩突然沉默下来,云音便忍不住有些打盹。刚刚把眼睛眯上,便听到萧天澈长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叹得极为绵长无力,似乎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似的,将云音惊了一跳。云音精神抖擞地抬眼望过去,只见萧天澈似乎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似的,无力地向后倒去,倚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道,“天淇,因为一个女子,闹得我们兄弟反目,何必呢?”
“四哥,你其实心里也是有点相信我的是不是?只是你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罢了……”萧天淇也是长叹一声,面上怒意消散,愁容却不减,“四哥,其实,你也舍不得她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