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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音支起脑袋想了想,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此次下凡酿成了大错,鹊皇虽没有罚我,但我想,总是要罚的。我虽不想回云庭,但自己犯的错,总还是要自己承担。况且,我这次偷溜下来,还拿了鹊皇的东西,无论如何,得把东西给他还回去。”
“如此也好,”青衣男子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素扇,“我家住在幽簧山,你若在云庭闲着无聊,可以去找我。”
“幽簧山?”云音重复了一遍,突然便抓上了青衣男子的衣袖,两眼放光道,“那不是竹仙们的地盘吗?你是竹仙?”
青衣男子低头看了看云音的手,宠溺地笑了笑,轻道,“正是。”
“所有的植物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竹子了!”云音似是已全然忘记了之前关于慕容雪的猜测,一听到‘竹子’,便笑得眉眼弯弯,娇俏道,“你是什么竹子啊?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龙竹?金竹?还是潇湘?嗯……不对不对,难道是雷竹?好像也不对……”
“云音,你为什么喜欢竹子?”
云音愣了,拧眉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好像生来就很喜欢,又好像……也许是物以稀为贵吧!在云庭里,很少能见到竹子的,只鹊皇的居处刚建了片竹林,现在也才不到一米高。鹊皇好像很不喜欢竹子,只是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在自己的寝宫建了大片竹林,还让我去监管着种植……”
“让你监管?”
“对啊!”云音想到那片竹子,就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这是鹊皇派给我的所有差事之中,我最喜欢的了。”
青衣男子展颜一笑,云音便觉得恍如清泉划过了心田,舒服得不得了,她仰头看着他的眉眼,笑问道,“哎,竹子,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衣男子说着,突然顿了一顿,随手撑开了扇子,笑道,“名字嘛,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如你给我取一个?”
话音刚落,云音那不甚明媚的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抖了几下,然后她才听到了自己有些错愕又有些惊悚的声音,“啊?”
“不行吗?”
“我……”云音正了正身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羞涩地笑了笑道,“我不会取名字。所有我取的名字都与‘大’‘小’有关,像小白、小黑、大黄之类的。你若是真想让我取,不如,就叫‘小青’?”
青衣男子敛了笑意,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
云音暗道不好,肯定是名字取得太小气了,放这么一大男人身上不合适,所以人家才嫌弃。她笑了笑,改口道,“我也觉得这名字不好,不合你的气质。不如,我们换成‘大青’?再不行,叫‘青青’?”
“咳咳咳——”青衣男子突然掩着嘴咳了一阵,云音一脸关心地凑过去,好心地拍拍他的脊背,问道,“可是着了凉了?现在天气渐暖,却也不热,拿着扇子虽也潇洒,毕竟是不大合时宜。我的话可是又太绕了?嗯……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够好看了,其实真不必那这扇子来装扮自己的……”
“咳咳咳——”青衣男子又咳了几声,刚一停下,便冷不丁冒出两个字,“白墨。”
“什么?”
青衣男子习惯性地去摇手中的扇子,但一想到云音方才的话,便尴尬地收回了手,只是说话的时候,仍旧难掩脸上的自豪,“我的名字,叫‘白墨’。”
云音瞠目咋舌,“你这名字好生奇怪,这天底下,难道还有白色的墨?还不如小青好听呢!”
青衣男子抽了抽嘴角,却只是一瞬间,目光又突然变得极为柔和起来。他缓缓开口,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又像是恋人在轻声呢喃,“这是一只小喜鹊给我取的,她遇见我的时候,是在一个雪天,白雪压枝,她便给我取名‘白墨’。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墨竹。”
云音想了想那副场景,便觉得实在是诗情画意、美好得不得了,比起自己的“小青”,真是胜了不知几筹。她拍了拍青衣男子的肩膀,自愧不如道,“那只小喜鹊真有情调,还是叫‘白墨’吧!比小青好听多了。”
白墨凝神看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夕阳早已落下,火红的晚霞铺满了远方的天空,映在他们身后的大槐树上,碧树红花,分外好看。
……
云庭里,云音站在鹊皇面前,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流光镜呈上,视死如归道,“慕容雪之事已了,云音自知有错在身,特回来请罪,请鹊皇责罚。”
鹊皇仍旧是着了一身玄衣,袖口用金云丝仔仔细细织了纹,长袖一挥,便是金光闪闪。鹊皇总是爱挥袖子,虽然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动作做得很潇洒、很霸气、也很帅气,曾经并一直迷惑着无数宫娥仙女,只是云音看着他那金光闪闪的袖口,总免不得怀疑——鹊皇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袖子。那金云丝是最珍贵的丝线,以金云丝织锦,那是云庭最为尊贵的象征。
而鹊皇……他的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袖子能显摆显摆了吧!
云音正在暗自腹诽着,便听到鹊皇冷冷地问了句,“有错在身?”
云音没有抬头,只是听着这清清冷冷的声音,便觉得寒若彻骨,她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便已找到了问题所在。她施施然将腰又往下弯了一点,改口道,“云音自知罪孽深重,请鹊皇责罚。”
鹊皇也不说让她起身,也不说到底怎么责罚。云音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乖乖地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只是鹊皇迟迟不肯发话,渐渐地,她便有些招架不住。她的双臂微微颤抖,腰部酸麻,双腿已有些发软,隐约中,仿佛听到了鹊皇在吃什么果子,听那声音,便知道这果子定然十分甘脆可口。
云音在心里暗道不好,这次的祸闯得太大,鹊皇已经连一袖子都懒得挥给她了。他这果子要吃到何年何月?难道就要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他吃饱喝足了?还是说,等他吃饱喝足了,自己还得保持这样的姿势……
云音心里愈发忐忑不安,索性一咬牙,“蹭”的一下就直起了身子,一脸谄媚地跳到鹊皇面前,哂笑道,“这是什么果子啊?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样的果子不削皮多影响口感啊,再说了,也影响鹊皇您的英明神武、玉树临风的形象不是?云音这将功补过,帮您削果子吃……”
鹊皇只是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她便止了话头,乖乖地跳着退后了三步,笑道,“您继续,您要是喜欢吃皮,云音不打扰您,您便是想连果核一起吃了,云音也没……”
鹊皇又是冷眼一扫,云音便噤若寒蝉。
屋子里极静,隐约有几声窃笑,云音寻声望去,便见几个小宫娥正在掩面瞧她。虽掩着面,眼中那十足的幸灾乐祸却是藏不住的。云音看着,心里倒也没有觉得十分难堪。她向来随性惯了,虽然不敢轻易在鹊皇头上动土,但在云庭,怎么着也算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旁人的眼光她向来不放在心上。干嘛因为他们扰了自己的好心情呢?
只是这一次……云音抬眼瞧了瞧鹊皇,暗暗收敛了眉眼。闹出了人命,自己的祸也着实是闯的忒大了些……
鹊皇不知何时已吃饱喝足,拿云帛轻试了下嘴角,问道,“慕容雪一事已了,接下来,你待去哪儿?”
云音见鹊皇终于肯搭理她,不由心里微微一喜,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她也不敢多想,施施然行了一礼,诚恳道,“云音罪责难逃,愿在云庭好好思过,再不敢私自下凡……”
“哼!”鹊皇冷哼一声,云音心里一抖,抬头望去,便见鹊皇冷着一张脸,只是斜斜地瞧着她,那个眼神,分明是十分不屑。云音正怏怏地把头低下,便听鹊皇冷笑道,“我当你有多大的能耐呢?却原来不过是个胆小鬼,不过是摔了一跤,竟连路都不敢走了!”
“云……云音……”云音嗫嚅着,好像已经懂了鹊皇的意思,却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鹊皇倒是不介意她要说些什么,只是睨了她一眼,冷冷问道,“前些时候你在流光镜里看到的景象,你都忘了?”
云音的身子猛地一震,那些乌烟瘴气的场面,那些撕心裂肺的场景,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情景,突然便一股脑地铺在了她的面前。她怔怔地看着鹊皇,突然便明白了鹊皇的意思。
云音吞了口口水,不确定地问,“您的意思是,我……我还能下界去?”
“是谁说的,要将功补过?”
云音看着鹊皇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深邃的眼眸虽目光清冷,却隐隐有种极为柔和的光闪烁其中,她微微红了脸,拜谢道,“谢鹊皇——”
鹊皇缓和了脸色,道,“人心复杂,你涉世未深,难免有时候思虑不周。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多用用心,凡事记得三思而后行,便无甚大碍。”
云音点点头,一脸的虚心受教。鹊皇看她态度甚好,最后,还赏了她几颗果子吃。
那是苍山顶上的雪苍子,晶莹剔透,酸甜爽口,嗯,最重要的一点——无皮无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