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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允杰说出了他助理请求的意图。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顾非池并不以为然。
“为了宁岩桥啊。”
“宁岩桥?你和宁岩桥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我和他是在同一组,我有很多事要向他请教的。”
“与我何干。”
“你可以听很多独家的访谈!”
顾非池没有再说话,屋里又变得冷清。杨允杰见顾非池依旧没有答应的意思,又准备继续劝说,却只听顾非池问:“你怎么知道。”
“呃?”
“我也不想当无业游民。”
“这不就是嘛,我看你喜欢宁岩桥,我又正好需要个帮手。”
“但就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我想,即使不是对口专攻,我也可以去应征前台站岗,拿着一份微薄的与温饱擦肩的薪水,再参与到各种明争暗斗之中耗尽体力与心力,只求一份温饱。多少人会教育说‘这就是人生’。可是我很好奇,人生真是这样如预期的一尘不变吗?从出生开始一点点学习生活技能,然后上学、补习、考试、认识一帮同窗、再考试直到毕业,便开始就业,有人可以专业对口,比如说你,有人则是凭证上岗从新学过,直到到了婚龄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组织家庭,再生个孩子,循环往复。有的人,用尽一生的心力也只不过是勉强完成了上述的人生路线,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工作只是因为工作…那么你觉得,你聘请我参与你的工作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当下无业,正可以填补了你的空缺?还是因为我生命的价值正符合了这职业的追求?我知道我这些问题很刁钻,但你又为什么会当演员?是因为你很帅所以不想浪费了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热爱表演,从小就爱。至于脸,那只是入行的先决条件罢了。”
“对,现在走在大街上,要有多少人是只能满足一个行业的先决条件而从业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四十年都是那样,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一行,他们的坚持是很伟大,但却少了什么,坚持只是因为坚持。就像曾听一位教授说过那样一句话:‘现在的我们,最大的信仰就是没有信仰。’如果我并不能向你一样热爱你的职业,即使身在其位,工作便只是为了工作,那么你找谁做都是一样。虽然这么说大言不惭,但我并不缺钱,不是因为我很有钱,只是削弱了欲望,衣食便是恰好有余,所以我觉得我还没落魄到一定要服从规律预判人生路的地步。”顾非池不紧不慢,话题又回到了起点。
“你的想法我懂,不过你会有这样宁缺毋滥的执行标准,难道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吗。”
“……”顾非池沉默了,她看向了一边桌上的木匣子,拿过盒子挑起了那条太阳图案的吊坠,凝视它半晌。
“曾经有人对我说:女人,如果不够聪明,没有学历,但衣食有余,就不要轻易地踏足这个社会。在什么基础条件都没有的情况下,如果不先学会如何做人,外出非常容易误入歧途…”
杨允杰一声闷咳微点点头:“是吗?那个人…一定是一个非常有经历的人。”
“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读书。”
“读书?”
“读书,不止是大众所理解的上学、考试、拿证,而是读书。”
杨允杰呵嗤一笑:“怪不得…怪不得你对待什么事都可以这么…超尘…”
“你口中的‘什么事’也不是所有事,毕竟都是凡人,谁还没点怪癖。”顾非池说到“怪癖”二字时自嘲地下意识一撇头。
“不过,自己读书没有老师教,难免要走弯路,据说宁岩桥是个很聪明的人。”杨允杰似乎又找到了劝说的理由。
“这就是足以让我帮你的理由?”
“……”
见顾非池还是不买账,杨允杰无奈苦笑:“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只是我一直在为找到属于我的人生方向而苦恼。”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只要遇见总会发现。纵使有受伤的风险,但只要你想追逐的那个东西足够令你执着,哪怕能够预判后果你也甘愿承担!是不是?”
“是!”顾非池果断答过:“但你觉得,你的请求足够令我执着吗。”
杨允杰感觉快要崩溃了,脱口而出:“如果你实在对我不信任,我也帮你这么多回了,你就当是还我个人情…”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杨允杰开始后悔,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时候开工。”顾非池平静而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
“呃?”杨允杰顿时有点发懵。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出现任何违反劳动法的举措,我会立刻终止劳动关系。当然,如果是想用掌控心术的手段打法律的擦边球,你想都别想。”顾非池并不理会,自顾说着收起了吊坠。
“我又不是奸商,我自己也是为别人打工的。”
顾非池嘲笑道:“我随便说说,这你也相信。”
“但是…你是答应了?”
“是,我甘愿一赌我对你的信任,这便是我刚找到的执着,你给的。”
“那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了。”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见过宁岩桥多次,我不是狂热的追星份子,并不会沉迷在这样的崇拜消遣中,所以你拿宁岩桥来诱惑我是你战术上的失败。”她冷漠得令人生疑,这样的漠不关心到底又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杨允杰不懂。
……
再一次来到摄制组,有一些都算是老熟人了。宁岩桥和杨允杰见面互相寒暄了几句,便试探问到了他身后的顾非池。
“她这是…”
“助理。小顾。”杨允杰轻盈地挂笑介绍道。
“哦,成助理了…”说着,宁岩桥望向身后的蒋然:“蒋然,你以后可得多关照关照小顾知道吗?别像前几次那样,不是这就是那。”
“嗯,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大意了!”蒋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前几次?”杨允杰疑惑。
“就是被袭住院那次。”顾非池事不关己答了句。
正说着,宁岩桥就被导演叫走了。杨允杰在老远看着,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是出车祸那次呢…话说那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车祸?”
“呵…”顾非池呵嗤一笑:“因为鸳鸯。”说着,她独自离去了。
……
顾非池总是独立地帮杨允杰料理着事务,偶尔也参与集体帮忙。摄制组的进度总是紧张的,繁忙过后,她总会一个人在老远的地方看着风景。因为这次与上次不同,比起时装剧,古装的拍摄地总有很多自己没见过的新奇可看,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在超负荷的旅游中挤出唯一的一点修养身心的时光。
“可能,我比你幸运…”嘈杂的取景地旁,顾非池一人靠着大树又拿出了那个太阳形状的吊坠。
“很精致。”一人在她背后道。
顾非池回头,只见来人是戴着乌发头套身着华服佩剑的宁岩桥,她一瞬错愕,立即扭头故作看风景收起了吊坠装进裤兜。
“为什么收了,坠子是戴在脖子上的,不是装在口袋里的。”宁岩桥总是能用看怪物的眼光去笑看她的举措。
顾非池昂首低眸两步走上前像唠家常一样随意道:“你要是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借你戴戴,不贵,你就拿你自己做抵押就成。”
“你又来了,现在敢像你这样跟我开玩笑的人可已无第二个了。”
顾非池从容道:“是因为我‘气概不凡’么。”
宁岩桥对顾非池从上至下比划道:“我说‘勇气可嘉’才是。”
这时,杨允杰也身着华服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疯言戏语罢了…”
杨允杰点了点头:“下一集的本已经出来了,你有空划一下吧。”
“我这就去。”
看着远走的顾非池,宁岩桥疑道:“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么长的,张弛度可以这么大。”
“她这人也就是嘴坏…”杨允杰喃喃着,忽问:“上次她遇袭,是你救了她?”
“啊,也不算是,我只是恰巧找到了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是什么个状况?”
宁岩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看着远处的小溪,沉默半晌,道:“她非常奇怪,什么也没说,只念了两句诗。”
“诗?”
“平生忆念消磨尽,昨夜因何入梦来。”
杨允杰怀疑笑道:“您记得可真清楚呢。”
“我以前的剧本里有过这样的桥段。”
……
收工之后回到旅店,宁岩桥一头栽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又想起了那两句诗。
“不懂,真的不懂…当时她看见我难道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什么又叫‘平生忆念消磨尽’呢?把某样忘不掉的东西用一生的时间去消磨殆尽…把我在她的意念里消磨殆尽?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合理…”他习惯探索的心因为这个分析不清的问题一度苦恼了他很久。
又是一番思索,忽然,他想到什么,坐起身来道:“或许她当时说的根本就不是我…不是我,那又是谁呢…”
深夜,宁岩桥起身去洗手间,偏远的拍摄地附近供应的旅馆总是简陋的,洗手间也是在走廊外共用,他披上衣服,走到了走廊。
在拐角的楼梯口,他突然看见了坐在楼梯上的杨允杰,杨允杰正提着一只吊坠一个人聚精会神地端详着。
宁岩桥的视力是非常好的,虽然杨允杰很快察觉了来人收起了吊坠,但他还是看见了坠子的款式。那是一个挂有弯月形状的精致吊坠,俨然和他白天见到的顾非池手里的太阳吊坠是一对。
——是这样吗…
宁岩桥心中闪过了这样的答案。
——众人眼里都以为是他杨允杰像我宁岩桥,而在她心里,其实是我宁岩桥像他杨允杰吗?那两句诗说的既然不是我,不是我,只有是他吧…是这样吗?
宁岩桥的脑袋飞速地分析着。
——可是为什么,她拿的是太阳,而他拿的是月亮呢…
片刻的思索,杨允杰已走上前来:“宁老师。”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天哪有精神。”
“没事儿,我经常这样,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任何事,都不及身体重要,早点休息吧。”
“谢谢老师提醒。”
说罢,杨允杰便径自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