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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烟没想到自己又又又穿了。
就很离谱, 她换了几个身体了都, 在每个身体呆的时间都不算很长, 这几十年间, 她简直是满天下乱跑, 偶尔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成为了其他人。
自从上次被关入木箱子之后,季烟以为自己难逃一劫, 必死无疑。
谁知身边的挽秋剑忽然发出刺目的光芒, 转瞬她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成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凡人女孩,身处魔族监牢,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就稀里糊涂地被放了。
她是亲眼看到了, 这一切发生了怎样的走向,原来她已经“死去”, 殷雪灼真的发疯了,他差点杀了所有人, 可后来又忽然停手。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停手。
但换了身体之后, 他的停手让她可以再度活下来, 也让人间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她屡次劝他,都没有结果,不曾想到了最后,他会自己停手。
他知道她还活着吗?
季烟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 她换了很多的身体,每次附身的躯体,都是刚刚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人。
有人是低贱的戏子,有人是凡间的普通女子,也有刚刚及笄的世家小姐,不管是漂泊无依,还是锦衣玉食,她都经历过,就是很可惜,没有一个会法术的。
季烟有些沮丧,从树上醒来之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没想到自己这回居然是在树上,一翻身就摔了下去。
啪。
季烟摔在了地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好疼啊。”
这特么也太坑了点儿,还好没摔个头破血流什么的……不对,她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感觉好像只有一点点轻伤?
这回好像是个有修为的?
季烟换身体都换习惯了,此刻一点也不慌,慢慢扶着树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掉落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周围草丛密布,像是什么高墙大院,亭台水榭一应俱全,还有许多青衣小厮来来回回。
什么情况?
季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初步判断——衣裳华贵,是个富贵人家;从树上出现,极有可能是个性子放浪不羁的;背后还背着一把剑,还会有点功夫?
这回的情况有点特殊,她穿了这么多回,第一回遇到个背剑的,感觉这一身打扮还挺帅。
“唉哟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在这儿啊,叫小的一顿好找!”
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紧接着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一群侍卫围了上来,那中年女子梳着精致的发髻,衣裳也挺华贵,只是举手投出都是一副较为谦卑的姿态,握住了季烟的手,小祖宗小祖宗地叫个不停。
季烟:敢情我这回穿成了个祖宗?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对方拉着她好一阵说——
“小祖宗,您还是别来这儿了,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还是快快随奴婢回城主府,别和城主闹别扭了。”
“城主自从您离家出走,已经接连发怒好几次了,大小姐哎,你知道城主也是为了你好。”
“您若不想成亲,回去和城主好好说,城主岂会真的忍心逼你?”
城主……大小姐……成亲……
季烟好像知道这回穿成谁了。
自从人族重建之后,原本不服殷雪灼的那些城池,被替换了新的掌权人,几十年来重新建立起了一套新的阶级,但以“城主”自居的,只有一人。
——天旋城城主穆康宁。
这位穆城主,行事过于狗腿,处事圆滑,乃是第一个向殷雪灼投降的,也是唯一一个没被撤职的,天下骂他的人数不胜数,夸他的人也数不胜数。
骂他是因为他没骨气,公然向魔族投诚,简直是臭不要脸;夸他是因为他虽然够怂,但也的的确确是有手腕的——天下三十二城,只有他能护住手下的百姓,将天旋城从昔日最弱小的城,发展成如今最强大的城池,还和魔族关系亲近。
简直是……牛逼坏了。
谁都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但时间证明了一切,那些反抗的基本上都白白送死了,没反抗的下场也没他好。
但这位穆城主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号,他也还是有个弱点。
他唯一的女儿穆云瑶。
这位城主是个重度女儿控,早年丧妻,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宝贝女儿,季烟有些唏嘘,如果她没有穿过来,这位穆城主的女儿命不久矣,这位爹怕是要急火攻心。
就是这命不久矣……季烟还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季烟想了想,也不欲在外久留,便对那中年女子笑道:“那我先回府吧。”
那女子一愣,转瞬便大喜,连忙招呼周围的侍卫,“快快快,去让马夫过来,大小姐现在回府了!”
接着,季烟就被一行人带回了城主府,这城主府高楼林立,琼楼玉宇层叠交错,亭台水榭错落其中,端得是恢弘富丽,很是气派,要不是季烟是住惯宫殿的人,估计还真得小小的震撼一把。
季烟一路进去,便有无数的着装一致的丫鬟朝她行礼,对她身边的中年女子喊“宋嬷嬷”,还有人看见她就喊“大小姐回来了”,好像她回来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季烟能感觉到整个府邸洋溢的喜气,恨不得再放个鞭炮庆祝庆祝。
季烟还是第一次这么受欢迎,这具身体的主人过得可真幸福。
宋嬷嬷拉着季烟穿过长廊,左弯右绕地走了很久,主要是这府邸实在是太大了,季烟都走得有点口干舌燥了,宋嬷嬷才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外停下,低声道:“大小姐请。”
季烟瞥了一眼那屋子上的牌匾,叫什么来着,不认识。
说来惭愧,身为一个当代女大学生,来到了这个文字都是小篆的世界,她真没几个认识的字,活得跟文盲差不多。
她犹豫了一下,合理揣测:“这是我的住处?”
宋嬷嬷:“啊?”
哦,看来不是,季烟又结合情景联想了一下,没想出来,“那这?”
宋嬷嬷:“这是城主的书房,大小姐您摔糊涂了?”
季烟尴尬地笑,“糊涂了,是糊涂了。”
主要以前撑死也就是小资家庭,这一回穿到顶级富豪家,没见过谁家的书房建得这么奢华宽阔。
季烟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刚想找借口先不进去,就被宋嬷嬷一把推了进去。
季烟:“啊!”
季烟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冲进了屋子里,那嬷嬷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生怕她转头溜走,在她回过头之时,砰的一声,飞快地关了门。
季烟:“……”
季烟看着紧闭的大门,勉强调整了一下表情,好歹她穿了那么多回也不是白练的演技,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露出了一丝标准乖女儿的表情,一转身,就呆住了。
她爹……好特么年轻,好特么帅。
这真的是爹吗?这不是她的什么兄弟吗?
那人一看见她,脸上平淡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纠结,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肖女,你还敢回来?你还记得我这个爹?”
季烟:居然还真是她爹。
看来这位爹修为还挺高的,能维持年轻的相貌,怎么也得是金丹元婴级别的修士,季烟思索了一下,便小声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爹”。
她甚少这样委屈地喊人,这样一叫,穆康宁的心都化了,脸色登时就挂不住了,连忙凑过来嘘寒问暖,“哎哟我的乖宝儿,怎么突然这么叫爹?是不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的心肝儿,来,跟爹说,爹给你出气。”
季烟:“……”
就,怎么说呢,顶着这张小白脸的脸,这个爹再慈祥和蔼,她都有点儿出戏。
季烟摇了摇头,低着头不说话,她越是如此,穆康宁越是笃定一定是有人欺负了他的宝贝闺女,脸色一秒变得很冷,下令道:“来人,去给我查,是谁欺负了瑶瑶!老子要把那个龟孙给千刀万剐!”
季烟:“……哎,其实没有人,真的。”
穆康宁一脸严肃,“闺女,爹一定会给你出气,你不用怕,谁敢欺负你,爹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很快,外头盘问下人的侍卫很快折返,“禀城主!属下已经查明,是近日来天旋城巡查的魔将苍溟大人。”
季烟:“……”居然还真的有人?
不是,苍溟?是她想的那个苍溟吗?那只大猞猁?
穆康宁方才还说要千刀万剐,一听这名字,一秒变色,欲哭无泪,“我的宝贝儿闺女,你……你怎么招惹上这位了啊,这是魔啊,咱家招惹谁不好……”
季烟只好尴尬地笑,“那个,爹,那我们就……息事宁人?”
穆康宁哭丧着脸:“爹也给你出不了气啊,这若是得罪了魔将,整个天旋城都得不保。”
季烟只好尴尬地笑。
季烟乱穿了这么久,这是离魔族最近的一回,魔族自从侵入人间之后,便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态度,没点儿本事和地位的,还真的很难与之沟通。
转瞬这么多年,“殷雪灼”这三个字已逐渐淡化在很多人的记忆里,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而即使是对有漫长生命的修仙之人来说,强大的魔主也太过遥远,他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了,仿佛消失了一般。
只有他手下的几位魔将执掌着一切,每隔几年会亲自下凡间巡查一趟,传言中,魔主每月月圆之时会出现在六华城外的宫殿里,但也没人真的见到过,都也只是传闻罢了。
季烟和年轻老爹认真地进行了一场父女交谈,季烟全程用微笑应付了过去,就乖乖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穆云瑶的住处也十分气派,院子非常宽阔,种满了各种珍稀的花草,三层高的阁楼十分漂亮,屋子里摆满了各种珍贵瓷器和法宝,连金银首饰都是好几箱,还有各种胭脂水粉。
可见原主非常爱打扮,季烟看到一面铜镜,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相貌,然后就沉默了。
很巧,这张脸,和她在现代那张脸,长得有六分相似。
只是很多细节都变得更加精致了,累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个美人胚子,又十六七岁的大好年华,怪不得这样爱美。
说起来,算一算时间,她和殷雪灼分开那会儿,这位穆小姐都还没出生呢。
季烟倒也不是特别好奇,只是有些唏嘘,她的魂魄还是不太稳,所历经的每一个身份对她来说,也只像是一场游戏,这里待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又会去别处,没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这回,似乎没那么顺利。
季烟将这位大小姐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之后,便休息了一会儿,才醒来没多久,就听说城主府有贵客登门。
说是贵客,但这位“贵客”未必是褒义词,季烟看周围的丫鬟都一脸害怕惊恐的神色,显然来的是什么狠角色,估计还比城主的地位更高。
那还能是谁?
别是苍溟找上门了吧?
她不会真的的罪过这位吧?所以原主的死,会不会和苍溟有关系?这几百岁的魔,至于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计较吗?
季烟还没来得及着急,她的城主爹却比她还急,火急火燎地来了阁楼,推门就喊“我的乖宝儿!”
“我的宝贝闺女啊,你到底得罪了那位大人什么啊?”穆康宁唉声叹气,围着她转了几圈,“我们天旋城啊,这么多年就没被盯上过,你快跟爹爹说,你怎么得罪过他,爹就是拼了老命,也帮你应付了。”
季烟:“……”
主要是,她是真不知道啊。
这位大小姐生前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要不然也不会忽然咽气了,季烟想了想,“应该还挺严重的吧?”
穆康宁瞪眼,“有多严重?”
季烟一下子找不到类比,一想到苍溟,脑子里就浮现了那只浑身是毛的大猞猁,手感极好,曾经被她肆无忌惮地撸过。
“……大概,相当于摸了他的屁股?”
穆康宁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