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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古建筑,雷氏家族算得上是一个传奇。
众所周知,名震中外的“样式雷”,是清代一个著名的建筑世家,从清康熙皇帝开始直至清末两百年间,雷氏共八代人主持了皇家建筑设计,譬如熟为人知的中华文化瑰宝圆明园和颐和园,便是其中翘楚与典范。
可见其家族的营造能力是有多么逆天。天下之大,七代留朝建设的,只此一家。
而现在,刚刚,苏晓梦才知道,妈妈家族的姓氏“雷”是如此如雷贯耳。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一直到她去世以后,我为她整理房间,无意中发现了机关,找到了这个烫样。我想,你妈妈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就是想为了雷氏守住这个秘密吧。”
苏晓梦仍是一头雾水,她仔细地观察着烫样:“爸,这个烫样上的建筑是……?”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查了很多资料,从工艺上来看,它确实是样式雷没错。但是,看这建筑的形制,明显不是清朝所建,而是明朝的。你妈妈曾经和我说,她们雷家的本是江南人。所以,我想,可能雷氏家族真正名声鹊起之前,至少在明朝时,是住在江南的。”
“所以说,他们手艺的传承,远不止大清两百年?”
苏世明点头:“很可能。梦梦,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会不会我们的蝴蝶居,和这烫样上的房子有关。根据雷氏残存的族谱上的记载,明朝正德年间,雷氏在江南修建了两所民间宅院……”
“正德年间……不是明武宗……”
苏晓梦琢磨着,忽然如梦初醒:“难道,千楸古镇上关于武宗皇帝的传说是真的?说武宗皇帝年少时喜爱玩乐,游历江南时路过长洲,宠幸了一名民间女子。私下册封其为蝶妃。
蝶妃不愿入宫,于是,皇帝就在民间私建爱巢。这爱巢……不会就是……依照规格,肯定不会是蝴蝶居,那就是……”
“应该就是烫样上的这一座。”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仔细看看这烫样,这间房间,墙上的那幅画,你看见了吗?”苏世明的手往一处指着:“这幅画,就是让我们失去房子的古画,上面抱琴的女子,叫‘雷蝶音’。”
苏晓梦听见了“雷蝶音”三字,心头一紧,颇为骇然:“爸,你说,孟放夺走我们的房子,会不会是因为蝴蝶居里,隐藏着找到它的秘密?”
苏世明眉头紧皱,点了下头。
“爸,你别太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尽办法保全好我们的蝴蝶居。至于其中是否真的有帝王秘辛,我也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幸好,孟放并没有把它公之于众,保密措施做得也很好,它应该还不会招人馋。而且我觉得,他既然答应把蝴蝶居还给我们,就说明,即使他真知道雷氏还有一座皇帝私宅,也肯定没有在蝴蝶居里找到线索。”
“哎,但愿吧。”苏世明抬手取过了妻子的灵牌,摩挲着:“晓梦,万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啊。还有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孟十洲。”
“知道了,爸。”苏晓梦乖巧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问:“对了,爸,你不是说,娶雷家的女儿,都要通过三项考验吗?您还考他吗?”
苏世明摇了摇头:“现在,就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在客栈宿了一夜,次日,孟十洲便带着苏晓梦回了沪渎,去见了一个对他来说尤为重要的人。
圣依纳爵堂,一座哥特式天主教教堂。
于清光绪三十年动土兴建,整幢建筑高五层,砖木结构。法国中世纪样式。如今,这座教堂已然变成了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及婚礼殿堂。正午的阳光,从花窗玻璃内洒了进来,创作出一幅神秘灿烂的圣景。
此时,教堂内的人不多。温婉兰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等待着。天启集团的重重极具冲击力的新闻,都不及自己的儿子的闪电婚讯更让她吃惊。而然,她相信这一切都是主的旨意。
比起紧张激动,她更好奇,是何样的奇女子才能打动儿子的芳心。游子在外,十年来,她和儿子的接触只有每个月的一封信。
在一个邮政局几乎灭绝的年代,写信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附庸风雅事了。然而,对于温婉兰来说,这却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见字如晤,她永远活在优雅的回忆里。
终于,温婉兰有些迫不及待了。她转过头,却见教堂敞开的大门,外头的阳光极为晴朗,亮白耀眼的光芒之中,隐隐绰绰出现了两个人影,携手而来。温婉兰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齐腰的长发自然吹落,有些小小的卷曲。她走路很轻盈,眼神灵动而纯粹。相由心生,她翩翩而来的样子,像极了被圣灵充满的天使。
温婉兰,温婉优雅,蕙质兰心,和苏晓梦心中想象的并无二致。唯一让她吃惊的是,作为考古学教授的她,竟然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教徒。
“阿姨好。”苏晓梦微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十洲见她俨然一副极为淑女的模样,暗暗笑道:“原来你不皮的时候,还蛮大家闺秀了的嘛……”
苏晓梦半眯着眼,似笑非笑不说话,心想:我本来就是啊。可惜,不能告诉你。
温婉兰始终微笑着,只是随意问了问苏晓梦平日的喜好,又亲切闲谈了几句,最后为她们作了祷告。她祈祷,主能保佑十洲和晓梦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祈祷,主能保佑孟放能够平安渡过余生的危机。
“阿姨真的是人美心善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了教堂,苏晓梦忍不住感慨。
“那是当然。”孟十洲得意地说。
“可是阿姨怎么会信奉西方的宗教呢?”
“当然是因为我——”孟十洲逗她,只见苏晓梦一副死活不信的嘴脸,才微微一笑:“因为主,有迹可循。她说的。”
“不愧是考古学教授。”
“你要是不信,下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可以亲自去循一循……”
“哪儿呀?”
“圣城。我们去度蜜月的地方。如果可以,我想,带着我们的爸妈一起去。”
……
七月七日,黄道吉日。
世轮酒店极为隆重盛大的婚礼现场。无论舆论如何抹黑这是一场“为天启集团‘冲喜’的庆典”抑或是“天朝盛世最后的狂欢”,都无法阻碍它的进行。
只是,这一场盛宴,缺席的人却不少。沈沉一家自不必说,孟放最为亲信的老管家却也不在,还有一人,也没有来,让新娘子白白等了半天。
“奇怪,我明明给他发了请帖,他怎么还没来?”化妆间里,苏晓梦频频看着手机。
“那不是很正常,你可曾经是他心头的朱砂痣,现在新娘要嫁人,新郎不是我,他当然不忍直视。”作为伴娘的顾兮一边为苏晓梦换上了红色喜鞋,一边叹道。
“不会,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而且,他电话也打不通,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他?堂堂荷风会会长,能出什么事?”
“可刘弯弯也没来,他的电话也没打通。”
“新娘子,今天,还是别操心其他男人了吧?”
话虽如此,但苏晓梦的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何止没有来。她的直觉没错,他确实出事了。
苏晓梦和十洲回蝴蝶客栈的那一个晚上,李梅复亲自带了追命和冷血两个保镖,到了锦官。当他们路过繁花路附近的一条弄堂时,听见了其中传来了打斗声,不一会儿,一个人从巷子里串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血,显然,是被捅了好几刀。
那人扑倒在了李梅复的怀里,立即倒在了地上,面仰着天。这时,凭着星光月色,李梅复看清了,这人,不就是他要找的何止吗?!
他立刻拨通了求救电话——许是弄堂里的几个耍着刀子拎着棍子的混混古惑仔以为他要报警,突然就冲了出了。幸好追命和冷血二人在侧,三下五就把那几人打得满地找牙,屁滚尿流,仓皇而逃,李叔才安全脱身。
因此,李梅复不必再找,何止的监护人便出现在了医院里。
“何怜?”病床前,李梅复看见了匆匆赶来,早已是半老徐娘的风尘女子。
“他怎么样?”何怜一时没去看老头,只当他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匆忙问了,随即才谢了他。
“他虽然中了几刀,失血过多,但好在对方只是有意威吓,并没有真想杀人,所以这些伤并不致命。医生说,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谢谢,谢谢你。”何怜宽了心,才又一连说了好几声感谢的话。看着重伤昏睡的儿子,突然,她想起他刚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顿时警觉起来,打量着李梅复,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了吗?”
何怜又细细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李梅复不动声色:“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何念?”
何怜显然是突然一愣,转而匆忙否认:“没有,我没有妹妹。”
李梅复点了点头:“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说明你们已经不安全了。至少,他不安全。幸好这一次,人家不杀人,但是下一次……”
何怜惊道:“你到底是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比我清楚。有人敢对你们两个下手,说明你们已经坏了规矩。”
何怜心中阵阵发紧,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门口站着笔挺的两个保镖:“你……你们是孟放的人?”
“我是他的管家,是他最信任的人。何怜,事到如今,和他说了吧。他是你妹妹的儿子,也是我们家姥爷的亲骨肉。现在,孟家,天启,才是唯一能保护他的地方。”
“不,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变成你们的棋子。”何怜决绝道。
李梅复顿了顿:“其实,你瞒着他也没用。他应该早就知道真相了,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去接近我们家大少爷的。”
何怜连连摇头:“不可能,你是说孟十洲?我根本就没有和他提起过关于孟家的任何事——”
“如果你有兴趣知道,我们可以换个慢慢聊。这件事,还要从去年的中秋节说起,有点长呐……”
何怜看着病床上的何止,终于叹了一口鼻息,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床上,何止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