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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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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在一旁等了许久,看着帐中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气氛也正是时候,他索性起身,大声说道:

    “天不欲亡我凉州健儿,故特遣李主簿来此,告知我等的内情!”

    站立在帐中的李目中精光四射,犹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如今投降是死,弃众逃亡是死,就还不如杀回关中,搏出一条活路来。平生未闻有手握兵马而引颈待戮之人,昔时的陈涉也曾言‘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座的都是戎马疆场的凉州健儿,战阵上冒刃衔锋,所为者何,还不就是为了功名富贵么?

    如今李看口中的这一句陈涉的豪言壮语,“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令在座之人心中都萌生出了在绝路上瞥见一条生存僻道时的疯狂,未曾冷却的野心被再三被撩拨,更是到了爆发宣泄的地步。

    一时间,帐中之人纷纷拔出刀剑,神情激动,怒发冲冠,大声叫嚣着“杀回长安,夺取功名富贵”的话语。

    而这些,正是今日李、李儒、贾诩等人所要见到的,群情汹涌,帐中之人也不用过多的法令约束,就已经开始自发自觉地为了西进长安规划路线、调度人马了

    进军的事宜很快就被安排下去,参与军议的将士随后也各自退出帐外。

    帐中最后只剩下了李、郭、张三校尉和李儒、贾诩五人。

    “李先生,还请实言相告,这西进之事,是否真如你刚才所言一般?”

    虽然刚刚几人都在轮流鼓舞士气,但等到帐中只剩下他们几个的时候,冷静下来的李看着李儒,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儒气定神闲,这一路上逃亡的苦楚,反而让他身上有了一种与天对弈、放手一搏的疯狂。

    “若李校尉愿听从在下的计谋,此战当胜券在握!”

    “我等这些兵马,就算关中驻守的将领各自为战,可对战吕布等人的并州兵,依旧也没有大的胜算啊!”

    相貌粗犷的张济此刻心思反而显得格外缜密。

    李儒看了脸色肃然的张济一眼,自信一笑。

    “谁说只有我等这些兵马?”

    “先生的意思?”

    “华阴的段煨,河东的阎艳,还有胡轸、杨定、徐荣等人的兵马,都是可以成为我等臂助的。”

    李、郭、张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都没有说话。

    这些人都是昔日的西凉军将领,可现如今董卓已经身死,长安朝廷就如同一座大山般压上每一个人的头上,他们又如何会愿意不顾身名,跟自己一起做这种反攻长安之事。

    “伐交之道,无外乎合纵连横。如今的长安朝廷,王允掌权,一意孤行,清除异己,众将无不心怀戚戚,如履薄冰。华阴的段煨,相信以文和之辩才,只需轻摇口舌,定能使其按兵不动,让开大道,任由我等领兵还击长安,至于河东的阎艳,儒也有信心让其襄助我等,牵制左冯翊的兵力,以助我等攻取长安!”

    武帝时期,函谷关东移之后,弘农郡就成了拱卫关中、抵御关东的布防要地,辖下的陕县、华阴等地,都是东西双方争夺关中的兵家必争之地,而河东之地,与三辅仅有一河之隔,经左冯翊,也能够出奇兵直驱关中,兵临长安。

    如果贾诩能够说服段煨,李儒能够说服阎艳,那凉州兵在关中的局面确实是一下子就打开一半了!

    李等人纷纷看向贾诩,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贾诩虽然静坐聆听,但也他能够感觉到李等人目光中的热切,他被李儒径直推到了正面,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面对李等人,他也不好婉言推脱,当即起身说道:

    “诩愿自荐,前往华阴城,明以利害,说服段忠明让开大道,不与我军为敌!”

    “有都尉亲至,此事谐矣!”

    李得到了贾诩肯定的答复,拊掌大喜,他又连忙看向李儒,口中继续问道:

    “那河东的阎艳,先生又如何能够说服其襄助我等?”

    段煨身处华阴要害之地,他若是想要自保,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是最好的办法,加上有了贾诩前往晓以利害,李相信让他让开大道,任由己方带兵通过不是难题。

    但让驻兵河东的阎行为己方火中取栗,牵制左冯翊的兵力,在李看来,这就有些困难了,毕竟不管从哪一方面看,阎行坐观成败、伺机而动的可能性都要大于直接出兵三辅。

    李儒听了李的询问,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贾诩。

    “不知文和,如何说服段忠明?”

    贾诩态度从容,悠然说道:

    “诩不才,眼下想到的,是迫之以力,晓之以势!”

    “那儒能够让阎艳出兵的,就是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什么情啊,利啊,李李先生,能否说得明白些!”

    看着李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旁听得着急,按捺不住的郭汜不禁就扯开嗓子问道。

    “阎艳昔年为叛军败将,是儒将他推荐给徐中郎将,这才有了他后来建功河东,驻军一方的功业,他在长安的家眷我也一路护送,如今正可随同使者,前往河东,邀其出兵相助!”

    “至于相邀之利,自然是河东一郡之地,阎艳平定白波,驻军河东北境,而河东太守王邑坐守南境,北面拒敌,阎艳此时心中定然想要吞并南境富庶之地,但碍于声望名义,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轻启战端。而长安朝廷连赦免的诏书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看到他一个董逆余党,并吞河东呢?”

    “原来如此,先生有树人之恩,而长安朝廷给不了他的,却是我们能够给他许诺的,我们可以就这样,将河东一地许给了他。”

    张济听了李儒的话,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倒是便宜了这些小辈了。”

    这个时候,郭汜也听明白了李儒邀阎行出兵的方法,他冷哼一声,心中颇有几分不屑。

    李倒是没有像郭汜这样自傲,当下西凉兵势微,能够多拉拢一股势力,对于他们成事也是大有裨益的,至于河东之地,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凭空许诺出去,又有何妨。

    “莫说一个河东,只要他愿意出兵助我等牵扯住左冯翊的兵马,那将三河之地一并许给他又如何!”

    说到这里,李又正色跟李儒、贾诩两人说道:

    “此事就要多多仰仗李先生和贾都尉了,出使之时,大小之事,悉决于二君,但有所需,径直明言,我等定全力供给。”

    李儒、贾诩二人听着李的话,谨慎应诺,尔后才行礼告退,先后出帐。

    两人出到帐外后,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并立在帐外空地上,看着这晴空万里,静静听着营中森明的刁斗之声。

    “文和有心事?”

    李儒只看了一会晴空白云,就调转目光,看向了若有所思的贾诩。

    “诩在想,长安朝廷欲杀尽凉州人的言论,是如何流传起来的?”

    贾诩也转向李儒,悠悠说道。

    “政令不明,则谣言四起,这不是常事么。”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啊!”

    “可这不就是我等奇谋之士,想要的么?”

    李儒甩了甩衣袖,得意出声。贾诩眉头动了动,再见李儒,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儒言行举止之间,确实是又多了一股无惧无畏的气质,他已经迫切无畏地想要和自己赌,和天下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贾诩看着天色,叹息了一声。他是身陷局中,不得不放手一搏,而李儒却是心中已无畏惧,决意要入局,再搏一次天下。

    “文和想要隐世乎?确实,从长安逃出之时,我也曾想过隐姓埋名,遁入山林,但随即想想,大隐隐于朝,大丈夫在世,业已顿首受书,若不能够立下一番功业,运筹帷幄,为帝王之师,又谈何隐士,不过一躬耕农夫罢了。”

    口中说着话,李儒嘲笑完贾诩的心境后,傲然而立。

    “如今汉室倾颓,这万里的大好河山,还需我等入世之人,大胆放眼去看!”

    左冯翊阳

    此刻阎行虽顶盔贯甲,但脸上却无往日披甲上马时的凝重脸色,反而是眺望南方,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喜色。

    戏志才、周良驻马在阎行一侧,翟郝、马蔺、孟突、典韦也是被甲持兵,跟随在他身后,纷纷驻马南望,默默等待着。

    官道上两侧都是持矛荷戟的甲士,个个虎头燕颌,体格雄壮,列成阵型,屹然不动。

    如此阵势,却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而是甘陵即将抵达阳,先到阳的阎行欣闻之下,领兵出城十里,亲自到官道上迎接甘陵的兵马。

    甘陵的兵马在过了段煨的驻地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三辅之地,他转道左冯翊,沿途击败了左冯翊宋翼的兵马,攻占了临晋这座大城,获取了大批军资辎重,军威复振,于是又提师北上,前来阳和阎行会师。

    阎行等人正等待间,前方已经有几骑快马返回,原来是先前派出的察看、接洽甘陵兵马的军中斥候骑兵。

    斥候减慢马速,来到阎行的面前,在马上行了一礼后,随即向阎行禀报,甘陵的兵马前锋已经到了。

    在斥候禀报后,没过多久,举目南望的阎行等人很快就望见了甘陵兵马的前锋。

    南面的官道顺着山势一路延伸,直到西折的陡坡处,而身处旷野平原处的阎行等人,南望的视野,恰好就被陡坡和山坡的林木阻隔。

    因而,此时甘陵兵马的前锋,也是从陡坡转弯处,不断涌现出来的:

    炎炎烈日照耀在大地上,在马蹄声中,不断有被惊吓到的飞鸟从栖息的密林中“扑哧--扑哧--”地惊惶飞起,杂乱地穿过炎日斜照的山林,飞向广阔无边的天际。

    嘈杂的鸟叫声消逝之后,林间又归于沉寂。只有远方的崇山峻岭中,回荡着大军前锋的马蹄声。

    一队队精锐骑兵奔驰在无人的官道上,掀起滚滚的烟尘,在“隆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骑士刀剑碰撞的铿锵。

    疾驰的战马从鼻腔中不断喷出白雾,白雾的后面隐现着一张张风尘仆仆、却坚毅依旧的脸。

    在骑兵之后,还有一个成编制的步兵方阵。

    沉重的脚步声和同样节拍的铠甲“哗哗--”的震动声,如闷雷般在行进的士卒的耳际响起,这个行进的步兵方阵,转过山坡后,宛如一股黑色的钢铁狂潮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势如破竹,以自己特有的速度涌动而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步卒甲士林立的长矛上寒芒隐约闪烁,环首刀刀鞘更像是镶嵌上了道道金边,这在无形之间,增加这只行进队伍的威势。

    成队驰骋的骑兵,具装齐全,结阵在后的步卒,甲杖严整。

    虽然知道甘陵兵马的前锋,定然是军中的精锐翘楚,但等到亲眼目睹之后,驻马等候的众人,也不禁微微变色。

    西凉兵骁勇善战,甘陵又是知兵之人,这样的精兵良将,已有齐全的甲杖战具,不久前又在临晋城补充了军需辎重,再见之时,俨然是一扫往日的颓唐气象,凸显强军之风!

    阎行这时转首看向了身后被甲持兵的翟郝、马蔺、孟突、典韦等将,口中笑道:

    “西凉精兵,甲于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君等皆领兵为将,当引为榜样,砺兵秣马,带出强军来,莫使军中叔升一人专美于前啊!”

    翟郝、马蔺人对甘陵手中的西凉精兵,也是惊羡不已,听了阎行的话,随即点头应诺。

    阎行又略带深意地看了几眼附近诸将带来的兵马,然后才又重新看向不远处越来越近的甘陵兵马。

    甘陵兵马的前锋已经在接近,远处陡坡还不断涌现出后方的骑大队以及辎重车辆,估摸着数量,这次他带来的人马,只怕不下于万人。

    显然,甘陵大军比起阎行带来的兵马,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