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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支兵马越过九箕山的山道,进入到了襄陵境内。
这一支兵马只有千人,但都是骑兵,持矛带刀,弓箭在鞍。阎行带着马蔺、虎头、杨丰、典韦等人,也骑马行走在骑兵之中,而翟郝则带着一队轻骑,作为前锋。
进入到了白波军的辖区内,阎行除了密切注意前方贼情外,还一直观察白波军辖区的情况。
不得不说,战争是最能锤炼军队的方式。
比起去岁时见到的普通白波军,这些襄陵的普通白波军在兵事上的进步很快,他们不仅在己方的边境上设有哨岗,而且还有流动的斥候骑兵。
阎行的兵马,一进入襄陵,就被他们发现了。
当然,最让阎行警惕的是,是这些白波军竟然也开始在境内大片抛荒的田地上,重新进行耕种。
虽然因为今年一开春,白波军就大举入侵河东郡,北境这些城邑的士民大量逃亡,奔向南境的安邑等城,抛荒的田地都被白波军糟蹋了,偶有播下种子的田地,也还没等庄稼成熟,就被白波军割走了。
但这些田地在开春的时候,多少也经过一番深耕,虽因为无人耕种,又重新长上了野草,但是这个时候只要焚烧一次野草,抓紧播上麦种,等到明年,还是能够收获一批粮食的。
越深入襄陵的境内,阎行看到越多的白波军在田地上播种小麦,其中以老弱妇孺居多。
眼下白波军中还没有出现高瞻远瞩的人物,集中组织将士的家小和裹挟的民众,大规模在这些空置的田地上屯田,但白波军大体的成员,都是黔首庶民出身,虽然青壮都去持刀拿弓,可老弱妇孺看到这些原本属于地方豪强的肥田,如今在自己的眼前抛荒,都眼馋和心疼不已,于是纷纷自发占据田地,开始进行播种耕种。
这些自发性的抢种宿麦的行为,效率虽然不高,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想到永安、杨县、平阳等地的白波军,在来年开春后,陆续也能够收获一批春粮,阎行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
不怕白波军人多势众,怕的是,他们能够将手头上巨大的人力资源充分地发掘出来,若是任由他们这样坐大下去,以后再想来清剿白波军,那遇上的就是一支娴于战事、足兵足食的白波军了,这将极度加大清剿的难度。
同时在心中,阎行也暗暗警戒自己,在绛邑要加快布置,自己在明年,和白波军的主力,迟早会有一场大战。
脑海里想着这些事情,阎行眼光也没有离开前方。
这个时候,前锋的翟郝所部,不断发出鸣镝,鸣镝划过天际,发出的尖锐的响声,响透空旷的四野。
“校尉,翟郝所部接敌了!”
马蔺眼光中难掩兴奋地跟阎行说道,这是他们约定的遇敌的信号,看来翟郝的前锋已经碰上赶来的白波军了。
白波军在边境设有哨岗,焚烧牲畜粪便所燃起的黑烟,已经冲上云霄,虽然白波军的哨探骑兵,一经接近,就被阎行麾下的西凉骑兵赶上去,一一射杀。
但敌军入境这么久,惊跑的白波军老弱妇孺无数,白波军主力就算是反应再迟钝,这个时候,也该有大规模的反应了。
阎行领着骑兵加速行进,很快就赶上了前锋翟郝所部。
翟郝此刻正带着百名轻骑,和最先赶过来的白波军骑兵进行缠斗。
去岁匈奴人和白波军撤入太原郡之后,白波军利用昭余泽的地形作为掩护,抄掠了太原郡的不少城邑,裹挟民众,势力又开始壮大。
但匈奴人却不能够用这种办法壮大自己,于夫罗与呼厨泉等人商议后,决定撇下白波军。开春就转而去投靠驻兵河内、风头正盛的渤海太守袁绍,而白波军则选择卷土重来,重新返回河东郡。
白波军虽然失去了匈奴人骑兵的帮助,但是吃一亏,长一智,自己也开始组建骑兵部队。
虽然目前看起来,白波军的骑兵,不怎么样。
翟郝带着一百骑兵,而白波军最先赶到的骑兵却有三百余骑,翟郝以少敌多,在战场上却依然游刃有余,不顾是远程弓箭还是近身马上格斗上,翟郝的百名西凉骑兵,都稳稳压过白波军的骑兵一头。
不远处就是人马奔腾、厮杀正酣的战场,跟随在阎行身边的典韦看得热血沸腾,他随即向阎行积极请战。
“校尉,请允我前往相助翟司马,擒杀敌骑贼酋!”
看着须髯如戟、相貌伟岸的典韦,阎行赞许地笑了笑。
典韦在封丘被阎行和徐晃合力擒下之后,因为他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很快就将伤养好了。而阎行也特意抽空去见了典韦一面,当时看着还充满敌意的典韦,阎行就笑着问道:
“典君无需为力屈被擒而恼忿,你的双铁戟虽能力敌百人,可在战阵之上,可是否能够力敌千人、万人?你虽然能够凭借自己的武勇,救下自己的乡人,可又是否能够救下战阵上兵败一方的每一个士卒?”
这两个问题抛出去之后,顿时让一向自诩勇力过人的典韦一时无言以对,阎行也没有着急招揽他,而是将他当成宾客一样,将他留在军中以礼相待。
典韦见阎行没有逼自己投降,又屡屡对自己以礼相待,这种无所事事、白食酒肉的处境,让他的内心也是颇为煎熬。
所以这一次阎行带他前来襄陵,他一见到白波军,就立马出马请战。
“典君武勇,今日正好可以大展身手!”
阎行没有拒绝典韦的请战,而是想要派出从骑与典韦一同陷阵,可典韦却不愿了,他请战,就是为了当众证明他的勇力,多了从骑,只会让他多了几分顾忌。
看到典韦这么执着,阎行也不好强作要求,于是就让他拍马出阵了。
典韦得了出战的命令,虽然是单人匹马,却也不惧,反而是战意高涨。他手中拿着一把长马戟,策马缓缓而出,一双大眼扫视不远处的战场,很快就锁定了指挥白波贼寇骑兵的骑将所在。
目标已定,典韦随即大喝一声,叱马疾驰,手持马戟,直奔那名骑将而去。
白波军的骑兵此刻正和翟郝的西凉骑兵缠斗不休,双方的骑阵就算是两条互相交缠的蛟龙一样,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急切间都摆脱不开对面的敌人。
而典韦对准的,正是白波军骑兵聚集的龙尾处。他仅凭双腿控马,手持马戟,左右横击,大戟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挡道的白波军骑兵没有一回合之敌,典韦很快就突入了敌阵之中。
突入敌方骑阵的典韦,一下子就身处于白波军的包围之中,各个方向都有白波军,有的马屁股对着自己,有的却已经在混乱中调转过马头来。
典韦也不在意,他身陷敌围,胆气愈高,大呼挥动马戟,企图靠近攻击他的几名白波军骑兵相继应声落马,其中一匹坐骑的马首更是被典韦用马戟击裂,马上的骑士和战马一下子就扑到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白波军的骑将也注意到了这个勇不可挡的敌方骑士,正在往自己冲来,而且越来越近。看着典韦睥睨疆场、咄嗟叱咤的雄姿,白波军骑将不由得心生畏惧,除了派出身边的骑兵去阻击典韦之外,也开始带着几名骑兵,想要拨马撤离。
“贼首休走,陈留典韦在此,可敢与我一战!”
典韦看到白波军的骑将拨马避开自己,策马想要往另外一个方向驰去,他顿时大急,在战场又是一声暴喝,吓得身边的敌方坐骑都“希律律”地长嘶起来。
抡起马戟的典韦摧锋陷阵、奋其暴怒,加速想要追赶白波军的骑将,可是赶过来阻挡的白波军骑兵不少,典韦无法一时间杀透出去,眼看着那名白波军骑将又离他越来越远。
心急如焚的典韦怒发冲冠、目眦尽裂,他在一戟击杀了一名白波军骑兵之后,瞥见了白波军骑将的后背,干脆又是一声大喝,挥动马戟,扫落了两名白波军骑兵,逼迫其他白波军骑兵一时不敢上前。
得了空隙的典韦抓准时机,驱马向前,同时抡圆马戟,往白波军骑将的方向就甩了出去,马戟是重兵器,不适合用来投掷,典韦干脆就反其道而行之,将它奋力甩了出去。
刚刚露出后背的白波军骑将,只听见背后一阵劲风呼啸,他不敢回头,只想着继续策马向前,不料下一个瞬间,一柄马戟就重重击打在了他的后背上,纵然有铠甲护身,可突然遭受如此重击之下,白波军骑将也承受不住,只觉得后背好像是要裂开一样,剧痛之下他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就惨叫一声向前滑落马下。
一击得手的典韦大喜过望,他仰天长啸,又抽出了双铁戟,驱动坐骑,往落马的白波军骑将所在处奔驰而去,而前来阻拦他的白波军骑兵,眼睹他大发神威,一举击杀了自家的骑将,无不心惊胆破,竟让他杀出了包围。
冲出包围的典韦一下子就冲到落马的白波军骑将面前,他大叫一声,手持双铁戟跳下马去,杀散了想要救起己方骑将的白波士卒,趁着空隙,抽出环刀,割下了白波军骑将的首级,拴着自己的腰上,重新上马,就又杀出了阵来。
“杀贼首者,陈留典韦是也!”
首级到手的典韦在突出敌阵时,还不忘又喊上这么一句,而几名想要追杀他的白波军骑兵,又在追逐间,被他转身反手,在马上投掷手戟一一击杀。
斩将搴旗,犹如探囊取物!
身在阎行身边的杨丰此时看到典韦入阵又出阵的一幕,不由得被典韦的勇猛深深感染到,他也是阎行营中的宾客,眼看着典韦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这也激发了他心头建功的欲望。
“校尉,在下也请命,带领手下的儿郎,接应典君,击破贼骑!”
“好,有劳杨君了!”
看着自家的将士们踊跃请战,阎行自然高兴,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在冷兵器时代,一个猛将的冲锋陷阵,对己方的将士们的士气鼓舞,不可谓不大。
特别是对付白波军这种人数虽多,但阵型却不严整的贼寇。
这也是为什么姜尚在牧野之战时,以七八十岁的高龄,还要驱使战车亲自致师。齐国的高固,在之战前,为了鼓舞齐军的士气,以上卿之尊,还要陷阵捕获晋兵,贩卖勇气的原因。
杨丰带着一众也披甲带兵的游侠儿,呼啸而出,接应典韦返回己方军阵之后,又再次杀入到已经开始溃散的白波军骑兵中去,和翟郝的骑兵一同合力击破、追杀溃卒。
很快,白波军的骑兵在丢下了百余具尸体和自家骑将的首级后,才勉强摆脱了翟郝、杨丰等人的追击,剩下的白波军骑兵犹如惊弓之鸟,无力再战,纷纷拍马脱离战场,狼狈逃窜而走。
阎行按兵不动,一直在总览战局,此时看到白波军骑兵部队溃退后,但后面白波军还有其他骑也陆续赶到,他害怕翟郝、杨丰等人,追杀得太深,反而会被白波军的其他兵马从两侧截断归路,或者直接包抄,于是他开始下令吹响号角,一众骑兵开始缓缓掉头后撤。
阎行等人开始后撤,而白波军这边后续则聚起了三、四千兵马,反过来开始追击阎行等人。
因为看到阎行等人只有千人,人数远远少于自己,所以领兵的白波军小帅也下令全速追击,势必要留下这些跑到自己境内张牙舞爪、杀伤士卒的西凉骑兵。
但阎行一方都是骑兵,速度比步卒居多的白波军显然要快上不少,所以虽然白波小帅下令步卒全力撒开两条腿跑,但还是追不上阎行的骑兵。
而白波军的骑兵刚刚已经被打败,剩余的残骑也无法对阎行的骑兵进行有效的纠缠迟滞,往往还没近前,就反而被翟郝带着一众轻骑杀散了。
双方就这样一追一撤,往九箕山的方向而来。
期间,领兵的白波军小帅也曾因为实在追不上敌骑和担忧敌人的伏兵,而选择停止追击,可一旦停了下来,那些西凉骑兵就会去而复返,又仗着马力,突回到自己步卒的周围,远远用弓箭抛射,威胁己方的后撤,而且还有一个相貌伟岸、须髯如戟的猛将三番两次突入想要撤退的白波军阵中,一顿砍杀之后又拍马撤走,如此循环反复,又杀伤了不少白波军的步卒。
不得已,气得暴跳的白波小帅只能够下令继续追赶,心里想着,只有将敌军赶到九箕山的山麓之后,步卒据险而守,凭借地势才能够阻隔西凉骑兵的缠斗和奔击。
当白波军追击、驱赶西凉骑兵来到九箕山的山麓后,在狭窄的山道上,双方的阵型都拉得又长又松散。
白波小帅眼见地势险要,心生畏惧,同时也看到西凉骑兵受地形限制,无法再迂回威胁自己的后撤,于是留了少量兵马断后后,开始下令其他白波步卒掉头。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号角声忽地在四面八方响起,从他们的来路处又涌现出了一支兵马,两侧的山崖处也有大批弓弩手出现,强劲的弩箭飞快地向白波军人群中射来。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