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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街城里,从柯爰知健率军北上之后就冷清了许多。留守此城的柯用图是柯爰知健的同族兄弟,虽不是至亲,但也是未出三代的堂兄弟,一向颇得重用。这一次留守允街,也是为柯爰知健保守后路,可谓职责重大。柯用图也不敢轻忽,从柯爰知健领兵离开之后,一日两夜,但是柯用图几乎每隔一个时辰都要亲自巡视防地,从无片刻歇息,十分尽责。
对岸虎字营的营地里,显得十分平静,对柯爰知健大军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对岸的平静让柯用图稍稍放了心,却不免略感几分疑虑。
良吾部落大举南下,柯爰知健率烧当羌主力北上迎敌,这些事情本是与岑於菟息息相关,按道理姓岑的理应也要有所举动才对啊?良吾部落南来本就是为了相助岑於菟,他哪怕是做点表面功夫,与良吾部落相互呼应一下也是要的吧,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难道是岑於菟没有得到消息?柯用图心里才一生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压了下去;良吾部落与柯王对峙于石嘴山,距此不过八十余里,快马不用两个时辰,怎么会得不到消息?
柯用图心怀疑虑,偏偏对岸巡防的人马、哨探一如往昔,偶尔还能看到虎形旗巡查沿岸,着实看不出任何破绽。柯用图瞧不出端倪,只好将心头疑虑强行压制下去。
直到当日午时,柯爰知健派出的快马赶到允街,将军令传下,又说及昨夜与清晨时石嘴山一带的变故,柯用图才恍然大悟,心下懊悔之余,连声痛骂:“好狡猾的小贼,原来设计骗我!”忽而又想起自己身在允街,却要柯爰知健从石嘴山送来军令才知道对岸强敌已去,细究起来,不大不小也算是失职;再一想近日来柯爰知健的暴虐嗜杀,柯用图顿时冷汗直流。
“快,传令各营,立时出兵,往石嘴山增援。”柯用图忙不迭地下令,唯恐自己慢的一步,惹得柯爰知健不耐发怒,小命不保。虽说是柯爰知健信任的心腹将领,柯用图也不敢保证在柯爰知健盛怒之下能保住性命。
军令来得突然,允街城里城外顿时鸡飞狗跳,一片忙乱。原先在允街驻扎时,是为了防备对岸的岑於菟,大军沿河布防,拉开了一条十多里长的防线,而且大营南北两面,每日派出巡哨,最远时巡查二十多里之外。
这样严密的布防,自然将庄浪河西岸守得滴水不漏。可是此时此刻,却给大军集结带来不小的麻烦。除了营中大军,许多巡哨兵马都散在数十里方圆的地方,须得将他们逐一召集回来。
又是鼓角,又是鸣金,甚至还有轻易不得动用的军中号火,升腾的烟柱表达着十万火急的命令,要求所有派出的人马限时归营待命。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柯用图终于将各营人马集结起来,随时可以出兵;这个时候,柯用图偏偏又犯了难。柯爰知健军令中,命他设法分兵渡河,从东岸北上,截断吾诃子与岑於菟的后路——最好能一路杀到令居城对岸,那就彻底断了良吾部落的归路,将其上万大军困死在西岸。
正是这个命令,让柯用图犯了难。虽说眼下已经知道岑於菟大军主力北上石嘴山,可是对岸营中还是留了人的,至少那些巡哨兵马都还在。虽说对岸留守兵力定然也不甚多,奈何柯用图手里的船只却更少,一次渡过二三百人,能顶得什么用?只怕送过去一拨人,就连人带船一起留在对岸回不来了,到时候柯用图手里纵有十万雄兵,也只能隔着河面干瞪眼。
这个时候,柯用图心里甚至暗暗将自家大王都给怨上了;若不是柯爰知健一个月来几次沉不住气地试探渡河,以致前前后后损耗了不少船只,如今何至于为了几条船头疼?
琢磨了半晌,终究是军令如山,柯用图即便再是无奈也不敢不从;只是他一琢磨,也给他想出一个办法来:“分出三千兵马,带着船只沿河而下,到下游择地渡河。岑於菟大军尽出,留守本营的人马不多,只能守住当面,未必能顾及远处。你们带人往下游走,或三十里,或五十里,寻隐秘处渡河。过河之后,不要理会敌军大营,全军绕营而过,赶往石嘴山,堵住对岸。”
柯用图下令时,柯爰知健派回来传令的军使却插嘴道:“不是石嘴山,而是石嘴山的东岸,叫做高岑山的地方,那里是一派高山,比周围山势都高出许多,最是好认,不要弄错了地方。”
柯用图脸上一红,心中暗恼,却不好反驳,顺嘴道:“对对,是高岑山,也不要怕记错地方,你们只看对岸驻扎许多兵马,就到地方了。”
柯用图嘴里说着,心里猛地想起:“那岑於菟正是姓岑,战场却在高岑山附近,岂不是正好应了岑於菟的姓名?姓岑而高,怕于我军而言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想法来得突厄,好似心血来潮,猛地就出现在柯用图脑海里,让他冷不丁就是一颤,很快又定下心神,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分派已定,柯用图不敢耽搁,随即出兵北上——渡河的三千人自然另择将领统帅,分道往下游而去。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直觉肌肤生疼。走出约略二十里地,柯用图已然满头大汗,嘴里咕哝着:“该死的日头,才四月天,怎么就这么毒?”心里正骂着,突然就听得后阵一片扰攘之声,渐行渐近,几乎半军哗动,连前军将士都好奇地回身张望,队伍一时就停滞下来。
柯用图闻声回头,只见后军将士交头接耳,混乱的景象从队伍后列往前,好似水波一般扩散过来。柯用图大怒,厉声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违犯军令。来人,将人带过来。”
柯用图已经看到,混乱的核心处一群将士围做一圈,闹闹嚷嚷,其中必有变故;既是源头,必须早早控制。身边卫士上前,从人群中带出两个人来,满头满身都是鲜血,身上生硬的牛皮软甲被砍过数刀,碎成褴褛。
柯用图见了眉头一蹙,随即大惊失色——这不是自己派去统帅偏师渡河的亲信将领么,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急忙这要问话,突然后阵又是一阵扰攘,声势却比刚才大了许多,几乎片刻之间,惊呼声响成一片。
柯用图心下一惊,慌忙打马跑上道旁一处高坡,抬头去看时,只见大军队伍身后,极远处的道路尽头,突然有成百上千骑兵蜂拥而来。那一伙人马既无旗号,又无队伍,急急忙如一窝蜂,惶惶然似没头苍蝇——这一派景象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必是一伙败退的溃兵——见了道上的大军,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大呼小叫地朝柯用图大军冲来。
“混蛋,拦住他们,拦下来,快拦下来!”柯用图大急,连声发令。奈何大军就路,行军时本就散乱,而溃兵都是骑卒,来得又快,哪里来得及容柯用图列阵防备?几乎是柯用图将令刚刚传到后阵,后列的兵马刚刚掉转过头,最前面的溃兵就已经冲入行军队伍之中,一边跑还一边大呼小叫:“虎字营来了,虎字营来了……”
行军的队伍本就单薄散乱,哪里经得住成百上千溃兵的冲击?一霎时间,后阵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巨大的混论自阵后一直向前蔓延,被溃兵夹杂着,原本没有混乱的后阵军士也变成了溃兵,上千人互相拥挤着,朝柯用图所在的中军挤过来。
守在中军的亲兵倒还尽职,连声呵斥着,想要拦住溃兵。可惜上千人的人潮,哪里区区百十人能够阻挡的?尤其是双方都是骑卒,人或许能够冷静下来,可是战马一旦受惊,哪里还控制得住?
正自纷乱之际,后方远处突然想起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一杆黑底战旗从山边闪现,旗上的老虎图形滑稽得近乎可笑,却又让人印象深刻。
柯用图心头剧震,茫然地不知所措:“怎么虎形旗会在这里,不是说岑於菟去了石嘴山了么?”
可惜,眼下没有人会回答柯用图的疑问。虎形旗下,数千人马如怒涛汹涌,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仍在混乱中的烧当羌后军。
柯用图眼前一黑,几乎要坠下马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