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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郡,冀城。
韩遂脸色铁青,端坐于大帐之中,巨大的篝火在大帐正中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在韩遂眸中,烈焰腾腾,一如此刻韩遂内心的焦躁与暴怒。
“黄观,你老实告诉我,柯吾的五千人马究竟到哪里去了?”韩遂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火光映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端坐下首的一位青衣文士。那文士年约三十上下,面色黝黑,长须及胸;此刻捻须微笑,听到韩遂问话,虽然语气不善,却丝毫不以为意,悠然自得,与韩遂的焦躁阴沉恰是两个极端。
“文约先生何以有此一问?柯吾小王名义上还是文约先生部曲,五千人马一应粮秣军需,皆由文约先生供给;这么一支大军先生自己都不知其去向,却来问晚生?”黄观悠然道。
“黄子显,再敢装疯卖傻,老子现在就砍了你!”韩遂勃然变色,不顾身份地痛骂道,“说,柯吾到底去哪儿了?”
黄观轻蔑地一笑:“晚生不是说过了,不知道。柯吾小王是先生部曲,先生究竟派他去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先生自己也忘了么?”
韩遂本是焦躁惊怒,满面怒容,听到黄观的言语,心头猛地一惊;“你说什么,怎么是我派出去的?竖子,他竟敢打着我的名号行悖逆之事?”韩遂为人精明,虽在盛怒之下,仍然听出黄观的话中别有深意。
黄观也是想不到韩遂如此机敏,他不过是一时不察略略漏了口风,居然就被韩遂听出了破绽;“文约先生果然不愧凉州智者,晚生佩服、佩服。”
韩遂霍地站起身来,抽剑在手,踢开身前几案,大步来到黄观面前将剑架在他肩上,厉声道:“老夫再问你最后一句,柯吾的五千人马究竟去了哪里,他背着老夫究竟有何图谋?不想清楚了,不说也可以……”韩遂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将剑锋向黄观脖颈一动,轻轻一拉,隐见血痕。
黄观面色数变,最后仍强自镇定下来,强作笑颜道:“先生不必着急么,柯吾大军午时出发,轻骑快马,看眼下的天色,他们至少已经跑出去一百多里了,先生即便知道他们去向,又有何用?倒不如坐下来,晚生这里倒还有些计较……”黄观话为说完,惊觉脖子上寒气大盛,冰冷的剑锋一点点压迫下来,深入皮肉,随即就赶到火辣辣的疼痛。
黄观大惊失色,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韩遂手中长剑正一点点地加力,若韩遂再不收手,顷刻间就有封喉之祸,命在旦夕。黄观这才真的惊恐起来,惊声道:“先生且慢,我说,柯吾小王带兵去建威城了……”
韩遂心头剧震,胸中寒意渐生,厉声道:“去建威城干什么?说!”
长剑抵喉,黄观惊惧交加,颤声道:“先生何以明知故问,柯吾五千人马潜行建威城,总不会是为了出关回大小榆谷去……”
韩遂心中本还有几分希冀之意,听到黄观之言,顿知再无侥幸,心头霎时冰寒一片;“鼠辈好胆,欺我太甚!”此刻的韩遂已然知道自己遭了最恶毒的算计,一世英名尽丧,几乎再无翻身的可能。想到自己的一切图谋,一切宏图大志都因为眼前的小人而化为泡影,韩遂心中怨毒之意油然而生,面色也愈发狰狞可怖。
“竖子,我杀了你!”韩遂一声厉喝,长剑一收,尽全身之力朝黄观当胸便刺。
韩遂这是气昏了头了,当时他长剑压在黄观脖颈,真要杀人的话,只需朝咽喉轻轻一划,便是神仙也难救黄观性命;可是韩遂气愤填膺,心头怒火高张之余奋全力一刺,几乎要将满腔怒火都顺着剑锋发泄出去,却不料恰是他这么一收的空隙,黄观惊醒过来,翻身就地一滚,抛却此前装出来的一派悠然风范,狼狈不堪之余,却险而又险地救回自己一条命来。
“先生,文约先生,听我说……”黄观惊恐之下喊得声嘶力竭,尖利的声音显得越发刺耳,他知道,眼下自己身处韩遂大营之中,若是不能说服韩遂,必然性命难保。
韩遂怒极攻心,哪里肯听他废话,举剑又砍,黄观屁滚尿流,拔腿就朝帐门跑去。不料才到门边,帐外钻进一条昂藏大汉,虎背猿腰,伸手将黄观轻轻一提,揪着后颈就提了起来。
韩遂双目发红,怒道:“彦明,杀了他!”
来者自然就是韩遂身边最得力的骁将阎行,听韩遂有令,阎行目光一凛,立时便要下手。黄观魂飞魄散,厉声高叫:“你杀了我有什么用,你杀了我就是穷途末路,再无翻身的机会……”
韩遂只因盛怒攻心才会暴起杀人,此刻骤然听到“翻身”二字,恰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满腔怒火浇熄了许多。
“你说什么?”韩遂示意阎行停手,沉声问道。
黄观知道自此刻命悬一线,能不能活全看接下来一番言辞,当下心中心念电转,嘴里却片刻不敢停歇:“先生,柯吾打着你的旗号去了建威城,他们一人双马,此刻恐怕已经袭破城池,最多明日,烧当羌大军就会大举攻入湟中。先生既然无力阻止,杀我又有何用,当务之急,还是商量出一个办法,如何转祸为福,才是正道。”
韩遂怒道:“烧当羌是老夫力保入关,柯爰知健包藏祸心,陷老夫于不义。老夫声名尽丧,凉州哪里还有我立足之地?转祸为福,说得轻巧!”
黄观被捏着后颈,只觉得颈椎处剧痛无比,几乎就要断裂,可是偏偏不敢求饶,而是艰难地喘着粗气力辩道:“先生过虑了,烧当羌虽是出兵湟中,其实只为湟中之地的牧场,柯爰知健大王还是愿意与先生交好的。有烧当羌为后援先生如何没有立足之地?”
这个时候,韩遂倒是稍稍冷静了几分,冷笑道:“这等背后捅刀子的后援,老夫不要也罢。这条奸计,相比是何伯求的主谋吧?”
黄观强笑道:“先生猜的不错,此事正是伯求先生安排。伯求先生当初许了湟中之地给烧当羌,否则柯爰知健如何肯为朝廷效力?不过伯求先生也说了,烧当羌除了河湟之地,别无所图,晚生说柯爰知健仍愿意与先生结盟,也是真的……”
“好奸贼,韩某一向自负,不料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韩遂说起何颙咬牙切齿,“黄子显,老夫让何颙留下个联络消息之人,不料你原来不是为老夫联络消息,而是为柯爰知健联络消息的。老夫居然这么蠢,引狼入室!”
眼见韩遂杀机又起,黄观惊恐万端:“先生,先生,我说的是实话,是实话。如今木已成舟,先生纵然杀了我,不过图一时之快,于事无补……”
“于事无补?”韩遂冷笑道,“老夫手中尚有八千精骑,允吾城尚有岑於菟两营精锐驻守,我只需抢先一步堵住烧当羌北上之路,再联络岑於菟、北宫伯玉各路人马东西夹击,柯爰知健尚有何为?等杀退了烧当羌,大不了老夫给凉州诸部负荆请罪便是。”
黄观突然冷笑道:“先生以为,伯求先生苦心设计,亲身辗转数千里,就只为了一个建威城么?先生可知,这一个月来,烧当羌在赐支河曲诸部,早已集结于西海。若无意外,今日便该出兵攻打西部都尉旧城。想来,这个时候北宫伯玉已经恨透了文约先生。”
“你说什么?”韩遂面色骤变,只觉遍体生寒。
“我说,烧当羌筹谋月余,大举出兵,不止一路人马。先生纵然要示警也已然晚了。”黄观直到此刻才于言辞较量中占了上风,脸上夹杂着痛苦与兴奋两种神情,面目异常扭曲;“数万烧当羌大军,除非汉阳诸军一同出兵,否则决不可能轻易被击退;只不过,先生以为,以王子邑心性为人,他会出面替先生收拾烂摊子么?即便他出兵了,将来先生在他面前,还能直的起腰杆子说话么?”
韩遂目中寒意大盛,冰寒的目光笼罩着黄观:“这些话是何颙教你说的吧?他还说什么了,痛快点一并说了吧。”
黄观神情一怔,顿时一扫兴奋之意,苦笑道:“文约先生果然厉害,不怪伯求先生如此推重,以为凉州之事唯有托付先生,再无第二人可担此重任。”
“废话少说!”韩遂厉声打断道。
黄观踮着脚尖,一字一句道:“伯求先生和柯爰知健约好,烧当羌只取湟中地,至于湟中诸部,不论是北宫伯玉嫡系,抑或依附北宫伯玉、李文侯的小部落,其人丁、牲畜、财产一介不取,都归先生所有——上万精兵,先生其有意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