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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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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且细想,这洒扫虽然看着累,但其实也就是秋天扫扫落叶,冬天收收清雪,也不劳你时时刻刻盯着。”槿阳说。

    宝莺捏着帕子,眼神飘忽到别处,她听槿阳如此说,心里也觉的是这个理儿。

    槿阳观察着她的模样,见她听进去了,就继续哄她道:“况且,这扫地的活计,不比那小厨房里劈柴挑水清闲多了?到时候你做完了手头的差事,剩下的还不任由着你自己打发,你就在院子里绣绣花啊,踢踢毽子啊,只要不吵到小姐,都是可以的。”

    宝莺的心被槿阳说活动了,她惯会油嘴滑舌,挽了槿阳的胳膊:“哎呀,我就说今儿是问对人了,槿阳姐姐你人可真好,要不是有你这几句话点醒了我,我还憋屈着呢。”

    槿阳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一个新来的粗使丫鬟,哪一个不是先从扫地挑水开始的,这宝莺作什么骄矜样子,在这儿挑三拣四。

    她心中虽然腹诽,但嘴上却说道:“嗯…咱们小姐可是顶顶好的主子,你要是做得好了,升你做个二等丫鬟就是小姐一句话的事。”

    宝莺被这一句话说的,目中精光闪烁。

    她心中也慢慢筹划开了,连槿阳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槿阳悄悄溜到了纪准的书房。

    纪准正站在书案后临帖,她没有像普通小姐一样写簪花小楷,也没有同京中才女一般练习大篆。反而是写得一手规矩的台阁体。

    见是槿阳来,纪准将手中的紫毫在青花笔洗中涮了涮,抬头问槿阳:“如何了?”

    槿阳近前来一边替纪准收拾桌上铺着的字帖,一边说道:“奴婢都同她说妥了,小姐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她果然不是安分的。”

    纪准将涮好的毛笔擎在右手,左手轻轻捋着兔毛笔尖,纤巧的指尖将散开的笔锋调好,挂回笔架上。

    纪准嘴角噙笑,眼神幽深:“由着她。”

    宝莺自从找过槿阳后,便不再抱怨洒扫的伙计,刚开始几日还算尽职尽责。

    这一日,纪准坐东次间里,以手托腮,看着催云唤月两个人做花钿。

    因已入秋了,时不时就要下几场秋雨,今日的天色也阴沉沉的,纪准让人点了蜡烛。

    主仆三人围坐在雕蓬莱仙山圆桌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隆隆~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纪准侧身朝窗外望去,云层压得极地,乌黑一片遮天蔽日,时不时有青紫的闪电划过。

    院中梧桐枝叶只是轻微摇晃,空气中满是风雨欲来前的潮湿闷热。

    “看样子是场大雨呢。”催云有些担忧的望着窗外说道。

    唤月也蹙着眉:“今年咱们北边儿都这么多雨水了,不晓得南边儿雨势如何。”

    聊到这里纪准也不免回忆了一下前世。

    前世里,南边确实有洪涝,索性不是很严重,虽然还是有一些流民进京,好在朝廷应对及时,很快就将流民妥善安置了,没有造成什么动荡。

    “明年的粮价势必受影响,催云,你明日拿了银两去一趟叔母那儿,就说我想再购置些米面。”纪准说道。

    催云听小姐如此说,就问纪准:“小姐是不是想趁此赚些?”

    纪准摇头。

    催云又问:“那小姐是为了维持物价吗?”

    纪准笑笑:“在这京城地界,市面上有名有姓的商户多了去,我又能维持得了什么。这些朱门广厦之家,哪一个又会缺得了这一口,我不过是买些米面,熬粥蒸馍,舍给那些贫苦人吧。”

    催云唤月看着纪准,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的表情很落寞,这种落寞说不清道不明,与其说是对贫苦之人的同情,更像是一种同病相怜。

    催云很疑惑,转头看看身旁的唤月,唤月也很不解。

    镗~~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铜盆落地脆响,吓了屋中三人一跳。

    催云皱眉,唤月正要起身查看,被纪准拦下了。

    纪准指了指桌上的金箔:“不是说要为我做花钿吗?别浪费了。”

    两个大丫鬟被纪准一提醒,又开始尽职尽责的裁剪金箔银箔。

    只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通禀声:“小姐,小厨房为您做了糕饼。”

    纪准一哂,说了声进来吧。

    一个穿青色衣裙的丫鬟托着个大漆方盘走了进来。

    催云起身去接托盘中的桂花糕,不经意抬头,扫了眼那青衣丫鬟,催云就是一愣。

    催云将桂花糕放在桌上,然后问那丫鬟:“你是几等丫鬟?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姐姐的话,奴婢是新来的,名叫宝莺。”她说这话时,眼神还若有似无的瞥了眼纪准。“奴婢现在是院中的洒扫丫鬟。”

    催云皱眉:“谁允许你进屋伺候的?”

    平日里只有催云唤月她们四个,再加上几个稳当的小丫鬟能进来端个茶送个水,其余人等一概不许进屋,今日怎么让个粗使丫鬟闯了进来,还是当着小姐的面,显得自己看管不利,催云心中有些不快。

    宝莺听催云问话,一霎时竟臊红了脸,低着头,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姿态忸怩。

    一旁看着的唤月见宝莺如此,也沉了脸,就帮催云垫了句:“催云,你去瞧瞧,那放金箔的匣子我关好了没。”

    唤月的意思就是让催云带着那丫鬟先出去,总不好当着小姐面儿教训底下的人。

    催云会意,当下便应了声,上前来扯了宝莺的衣袖要往外领。

    哪知道宝莺被催云拽着踉跄走了两步,突然一甩手挣脱了催云的牵扯,扑通一下跪到纪准脚边,“小姐在上,两位姐姐先别恼我…我知道粗使丫鬟是不能进屋中伺候的,我这也是被槿阳姐姐临时指了来。”

    催云只觉着心中一噎,这宝莺怎么回事?刚才问她她不说,现在闹这么一出。

    这时候催云便不好说什么了,抬头征求纪准的意思。

    “她说是槿阳吩咐的,去吧槿阳找来。”纪准看着地上跪着的宝莺,话却是对着一旁的唤月说的。

    唤月退了出去,很快就将槿阳带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眷星。

    槿阳和眷星进来行了礼,而后各自站在一边,谁也不理谁。

    槿阳咬着嘴唇,两腮一鼓一鼓,眼圈泛红。眷星则睁着双大眼睛使劲瞪着槿阳。

    催云看见了,忙退后几步,扯了扯唤月的袖口,唤月轻轻摇头。

    小小的东次间里坐的坐、站的站、跪的跪。

    哗~

    正在这时,憋了这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一时间只能听到廊檐外雨珠飞溅的簌簌之声。

    屋中的气氛,安静中带着丝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