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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贺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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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回京面圣了,祖母带着她们又在庄子里呆了三五日,方才回转。

    回竟京那日,英国公府的马车刚驶入城门,就停下了,纪准便隔着帘子吩咐催云去瞧瞧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催云回来说:“小姐,咱们遇到了卞王妃的车驾,老王妃听说是咱们府,停了车驾和老夫人聊了几句。”

    纪准点点头,她记得这个卞王妃,卞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卞王早几年就去了,只留下了王妃和一双儿女。这个卞王妃年纪大了喜爱热闹,经常举办一些诗会雅集,京中子弟都以能参加为荣。

    正想着,就有祖母身边的婆子来传话,让她去拜见卞王妃,纪准理了理衣裙下了马车,两个妹妹也扶着各自的丫鬟下了车来,三个人一齐给卞王妃行了礼。

    卞王妃如今已是耳顺之年,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老态,发髻梳的光滑整齐,虽稍有银丝,却衬的那发间的翡翠雕盘龙簪子愈发的雍容华贵。

    卞王妃仔细打量了国公府三个姐儿,扭头对宁氏道:“这就是准丫头吧?我还是在她五六岁时见过几次,如今出落得真是亭亭玉立。”

    宁氏笑着说道:“也是您厚爱她们了。”

    卞王妃轻轻摆了摆那双保养得宜的手,笑着对宁氏说:“你可别谦虚。对了,我过阵子啊要在王府里办个诗会,你可得叫她们都去。”

    宁氏自是点头答应:“全听您的。”

    等卞王妃的车驾悠悠驶去后,纪准她们才又上了马车往国公府去了。

    回到国公府后。

    纪准先去找了祖父,祖父正坐在书房里悠闲喝茶。

    纪准心里就猜了个大概,果然,英国公见她来了,就朝她招招手。

    “横倾来了,坐,吃茶。”

    纪准依言坐了,茶盏里盛着上好的龙井,茶汤清亮。纪准浅啜一口,入口回甘。

    她细细品过后,放下茶盏,这才问道:“祖父,不知道沈将军的事……”

    英国公也放下茶盏,“我进宫,只说了接他国质子前来,牵扯两国利益,需要谨慎行事,一个处理不好,恐给陛下添麻烦。陛下听了倒没说别的,只说把事情办妥当就好。”

    纪准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清晨。

    纪准早早地醒了,自己换好了练功的衣服,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去了演武厅。

    站了半个时辰的梅花桩,又练了一个时辰的拳脚。

    等一套拳打完,豆大的汗珠贴着她的额角,直往地上砸去,纪准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挽了袖口擦汗。

    在这歇息的空档,她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的弟弟纪琟。

    那日她匆匆见了纪琟,少年瘦弱纤细,坐在鸡翅木制成的轮椅上,身上着的是那上上等的华服锦缎,吃的是那上上等的玉粒金莼,可她心里难受,幼弟从未为自己的人生迈出去半步。

    她一个人在演武厅站了既久,最终下定决心,迈步往纪琟住的喧竹院走去。

    纪准进到院中时,纪琟正坐在树下,手里捻着颗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听见响动,他抬头望来,先是一愣,然后又低下头开始拨弄棋子。

    纪准也不多言,拖了张春凳坐在他对面,两人一个下、一个看,本来也算得上和谐。只可惜,纪琟每下一步棋,纪准都要在旁边啧啧两声,每落一颗子,纪准都要嘟囔句臭棋。

    就这样,纪琟接连下了五六子,终是忍不住了,额头青筋直跳,“长姐有事吗?”

    纪准摆手,“无事,贤弟且下且下。”

    纪琟往藤椅里一靠,看着纪准。

    纪准见他如此,就笑笑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你,还真有一事相求。”

    纪琟嗤笑了一声:“哦?长姐你这样呼风唤雨的人还有求到我的时候?”

    纪准也不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算是求,更确切的说,是交换。”

    纪琟之前就听说纪雅纪雌已经同纪准重归于好了,后来纪雌和他还讲了纪准跳湖救纪雅的事。

    他现在也有些看不懂记准了,听纪准说要同他交换,他倒要看看,纪准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我有什么是可同长姐做交换的。”

    纪准听出了他语带讥诮,不以为意,“很简单,我听说阿弟文章写得好,想必诗词也是不差的,长姐想求两首小诗傍身。”

    纪琟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卞王妃诗会的事,只是没想到,他这个不学无术的长姐居然腆着脸来要诗词作弊。

    纪琟气笑了,“长姐,我的诗词可贵,你能出得起多少银两?”他想着,不管纪准说多少,他都不会卖的。

    “三尺剑,六钧弓。”纪准笑眯眯的看着纪琟说道。

    “嗯?什么?”

    “我说,我拿三尺剑、六钧弓换你诗文一篇。”

    纪琟忽然就笑开了,笑的直不起腰。“纪准!你喜欢那些,我可是不喜欢的!你该不会是以为给我个剑?送我柄弓?我就能被你号令了?!”他突然止了笑,脸色阴郁的说道:“还是说...你是来羞辱我的!”

    纪准依旧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的对纪琟说:“纪琟,我可能没有说清楚,我说的是我要教你射箭,而你,又在慌什么呢?是怕了吗?”

    纪琟一愣,纪准说什么?是说要教他射箭吗?怎么…就要教他射箭呢?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府上所有人,包括英国公都不知道,纪琟很自豪能生在武将之家,他其实很羡慕纪准和纪雍。他曾经偷偷让小厮推他去府中的演武厅,在漏窗外看祖父练拳。

    可是家里人待他再好,也不会有人询问他要不要学些功夫的,他这样的废人。

    偏偏就纪准问了出来。

    纪准也不等纪琟再说什么,就先伸手在他眼前比了个三,说道:“三日,三日后好好拾掇拾掇,我带你去买一张趁手的弓,箭囊和韘都得挑你趁手的。”说完就往院外走去。

    等纪琟回过神,纪准早已不见踪影。

    离开了喧竹院,纪准才松懈下来,手心全是汗水,看来她赌对了。

    两世为人,她也明白了她这个弟弟,他这个弟弟就是个别扭的孩子,明明想要,却不敢开口。但如果人家主动给他,他又会不会伸手去接。如果她直接说想要教他射箭,他定是不肯的,只有将他当成普通人一样看待,那才是对纪琟的尊重。

    纪准走后,纪琟还回不过神,梓桐进来瞧他,见他呆呆的看着棋盘出神,手中的书也拿倒了,桌上的茶碗也翻着。

    梓桐不由在心里嘀咕:大小姐的杀伤力着实不小,以后还是推着他家少爷绕着点走吧。

    纪准回去后,先写了个请帖,封好后交给了唤月,“送去太师府。”

    三日后,纪准正在用早膳,今天厨房里做了牛乳粥。

    门外有小丫鬟通禀说贺太师家的小少爷来府上拜访了。

    “他人现在何处?”纪准问。

    “贺二公子先去拜见了国公爷,现在应是还同国公爷在前厅里聊天。”小丫鬟回道。

    纪准喝下最后一口粥,漱口净手,简单拾掇了一下就往花厅走去。

    又回首指了槿阳说:“去告诉小厮一声,等贺灼同祖父聊完了,就领他去花厅见我。”

    槿阳领命去了。

    纪准领着唤月等几个丫鬟来到了花厅,不多时贺灼就被小厮引到了花厅。

    贺灼今日穿了件大红织金窄袖圆领袍,腰系玉革带,乌发也用玉冠束着,足下登着一双簇新皂靴,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纪准你丫还真够意思。”贺灼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一脸喜气的说道。

    他刚撩了袍角坐下,就有小丫鬟鱼贯进来给他们奉来了峨眉雪芽,以及几样新制的果子蜜饯。

    纪准趁小丫鬟们摆果碟茶盏的时候,伸手抚了抚额。这个贺灼,果然还是不说话时比较美好。

    等小丫鬟们退下去了,贺灼又开口道:“你最近也不找我!我每天在家巴巴等着!还以为你当真恼了我,没想到你还真够意思,今天我禀了父亲,一大早就来找你了。”

    纪准瞧他那喜笑颜看的模样,有心捉弄他,就说:“哦,既然如此,那还不快把你那鹿皮酒囊拿来给我。”

    “啊?”贺灼挠挠头,才说,“我今日没带那酒囊,再说你都输给我了,怎么还往回要呢,那马也是你挑的,说比试什么也是你同意了的......”他越说声越小,最后坐在那里嘀嘀咕咕的,纪准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纪准连忙摆手。“行了,我不要你那酒囊了,你快住口吧。”纪准适时地阻止贺灼继续说下去。

    贺灼听她如此说,脸上又变得笑嘻嘻的。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纪准,纪准狐疑,接过后仔细一看,是一柄湘妃竹骨扇。

    贺灼呲牙说道:“给纪小郎君添添彩。”纪准知道这是贺灼送她的生辰礼,也没推辞就收下了。

    贺灼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声询问纪准:“对了,我是后来才听说的,那日赏花宴你妹妹落水了,要不要紧啊?”

    “没事,已经大好了。”纪准也问他道:“你那表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