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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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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准不去搭理那王夫人,而是屈身向那为首的妇人行了一礼,礼仪规矩十分妥帖。

    “英国公府长房嫡女纪准,问夫人安。”

    那夫人先是一愣,放下帕子转回头,示意纪准不必多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纪准。

    这时候,站在那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上前来,对纪准行了一礼,笑着对纪准道:“也问小姐安,我家老爷是都转盐运使,这是我家夫人苏樊氏。”

    纪准又礼貌的叫了声:“苏夫人。”

    刚才纪准一自报家门,苏夫人身后就有那机敏的大丫鬟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苏夫人。

    待纪准问安后,苏氏就将荷包放到纪准手里。

    “我还未到京中时就听人说起过纪小姐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今日瞧了,诚不欺我。”

    纪准回答的大方得体:“苏夫人过誉,纪准愧不敢当。”长辈们都不在,苏夫人的礼物纪准不好收下,就要推辞。

    那苏夫人也和缓了面色,笑着对纪准说道:“算是我给姑娘的见面礼儿吧,都是些小玩意,姑娘且留着玩。”

    见苏夫人都如此说了,想来也不是多贵重的物什,纪准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

    纪准道了谢,苏夫人又向后招手,唤来了一个十二三岁,锦衣华服的小姑娘,“儿呀,来见过国公府的纪小姐。”又对纪准说:“这是我家二丫头苏嫦。”

    那小丫头和苏夫人有七八分相像,只不过生了一双圆眼,看上去更温婉可人。

    那苏小姐和纪准两人见过了礼,略略寒暄了几句。

    一直站在旁边的王夫人,睁着对三角眼瞧了半天,心里气闷。

    前几日,王通得了信儿,说是都转盐运使苏大人要回京述职,叔父王仲安就让他想办法和苏大人搞好关系。

    王通心中叫苦,他一个五品官,如何能与人家朝中大员联系上?

    但他转念一想,他不成,还有他夫人呢,就打听好了苏夫人的行踪,听说苏夫人要来觉光寺上香,就让自家夫人也来觉光寺和苏夫人来个偶遇。

    王夫人得了丈夫的嘱托,见着苏夫人后,捡着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苏夫人表现得不咸不淡。

    她还听说苏夫人是带着苏小姐来的,她特特的将两个外甥女接了来陪她一起。

    怎么不见苏夫人待自己的两个外甥女这般亲热了?

    但她不好记恨苏夫人,就将一腔怨气归到了纪准头上。

    见纪准同苏家母女聊得火热,王夫人忙插嘴道:“纪小姐今日来觉光寺,可是要到那后山桃林呀?是去瞧那秀才公子们办的诗会吧?”王夫人挤着那双三角眼,眼神来回扫视着纪准,意有所指。

    也不等纪准答话,就又径自说起来:“哎呦呦~瞧我这记性,纪小姐呀,最是不喜诗词歌赋那一套的。”

    纪准微转眼眸,看那王夫人拿腔作调,心中不由好笑,自己不搭理这王夫人,这人还来劲了。+

    纪准垂眸,拨弄着手腕上绕在一起的两个窄墨玉手镯,轻轻一笑。

    “我今日,是随家中祖母来觉光寺进香的,倒是不曾听长辈们说起有诗会,想来也是不知情的。还是王夫人消息灵通,内宅妇人,竟是对郎君公子们何时办诗会、何处办诗会了如指掌。”

    苏夫人也转头去看王夫人,王夫人脸上则一阵红一阵白的,正待开口辩驳。

    纪准却抢先说道:“还是说夫人爱极了诗词曲赋?但凡有诗会雅集,王夫人就要闻风而动呢?”

    几句话说下来,反倒把王夫人抢白的无话可说,闹了个没脸没皮。

    苏夫人全程不发一言,待两人都不说话了,才对纪准说道:“原来国公夫人也来了,我正想去拜会,还要劳烦纪小姐帮忙引荐一二。”

    纪准称不敢。

    又聊了几句后,纪准侧了身子,目送苏夫人带着苏嫦离开。

    王夫人想要追上去,这时候,一直跟在苏夫人身边的嬷嬷,上前来挡住了王夫人的动作,笑着说:“劳您今日陪着我家夫人逛了这许久,我家夫人也乏了,回去歇息了,王夫人也请回吧。”

    王夫人听人家嬷嬷如此说了,更是其上加气,这一日算是白忙活了。

    纪准再不去理会那王夫人,带着丫鬟们往自己的院落行去了。

    待宁氏和崔氏听完经归来,纪准就将遇到苏夫人的事说了。

    宁氏说:“苏大人担任都转盐运使数年,一直外调,这次回京述职,连他家眷都跟着回来了,怕是要留在京中的。”

    几人正聊着,就有婆子来传话说苏夫人来访。

    宁氏让人请苏夫人进来,苏夫人先拜见了国公夫人宁氏,又和崔氏见了礼。

    苏嫦也上前来向宁氏和崔氏行了晚辈礼,宁氏和崔氏都各自给了见面礼。

    纪雅纪雌也上前来见过了,苏夫人自是也准备了见面礼。

    众人都一一拜见过后,宁氏和苏夫人才坐在罗汉床上聊了起来。

    听苏夫人说起来,她此次来觉光寺,除了上香外,还是因着苏夫人的儿子苏岑,就在后山的桃林中参加诗会。

    原来这个苏家大公子苏岑没有随父去任上,而是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母子兄妹几人多年不见,此番见着了就不想离开,是以苏岑来参加诗会,她便带了苏嫦来觉光寺进香。

    长辈们聊着,苏嫦就和纪准姐妹坐在一处,纪准自是要招待的,同苏嫦聊了几句,发现苏嫦和其母不同,她答话时,声音轻细,人也有些腼腆,和纪雅倒是很像。

    苏夫人母女只略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了,这时候寺中也开始分派素斋。

    宁氏年纪大了,只少吃了些煨嫩豆腐,崔氏也陪着进了些。

    纪准姐妹三人倒是都遵从了寺中过午不食的规矩。服侍祖母用罢晚膳,宁氏遣了众人各自回房歇息,明日好好在寺周游赏一番。

    众人谢过宁氏,具都散了。

    纪准回到自己的房中,姚妈妈今儿一来,就开始带着丫鬟婆子们拾掇。

    如今,屋中已经挂好了暗绿色织金幔帐,桌椅条案都细细擦过了,香炉里燃着檀香,地上的碳炉也烧的暖和。

    纪准笑着看看姚妈妈说:“妈妈归置的妥帖极了。”

    姚妈妈笑的和煦,她重新回到纪准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她原以为是小姐一时兴起招她回来的,心中十分忐忑。她是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的,不成想,纪准像是变了个人般,待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的。她心里高兴,人也不拘谨了。

    纪准打发底下的小丫鬟们都退下了,只留下云、月、星、阳四人外加一个姚妈妈,纪准坐在铺着紫棠色坐褥的交椅上,其他人则坐在三张春凳上,六人围着炭盆烤火。

    催云说:“明明已经入春许久了,这天儿却总不见回暖。”

    姚妈妈说:“是啊,今年确实比往年暖的晚些,山中更是要冷了。”

    眷星适时地打了两个喷嚏,众人都笑她。姚妈妈说:“小厨房里有我让人熬得姜糖水,姑娘等下就去喝些。我还多带了几床被子来,就放在咱们屋中,姑娘等下取了盖着,莫害了风寒。”

    眷星谢过了姚妈妈,纪准觉着自从姚妈妈回来后,她们主仆更像是有了个温暖的依靠。

    纪准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趁着大家围炉夜话时,拔下了发髻后簪着的那个金满冠,转头对槿阳说:“槿阳,我瞧着你今天一天都怪不安的,总往我头上瞟,可是因为这个?”

    槿阳见纪准询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被您发现啦?我自打今儿早上晓得了那金满冠的厉害后,总担心自己簪的不够牢靠,怕它滑落丢了去。”

    纪准素来喜欢槿阳年幼有趣,就温言对她说:“你从前不知道它价值几何时待它如何,它也不曾遗落过,如今你知晓了,它也不会因着你的重视就不被磨损。这些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真到万不得已时,不过是两个馒头、一碗稀粥。”

    纪准见槿阳听得似懂非懂,便粲然一笑,爽朗说道:“你只记得,你家小姐有的是稀世奇珍就成了。”

    众人都跟着笑了,笑过后。

    一直坐在旁的唤月出声问道:“小姐今日呛了那王夫人,她会不会找小姐的不痛快?”

    姚妈妈听了,忙询问是发生了何事。催云将事情讲了个大概,姚妈妈不由得蹙眉望向纪准。

    纪准还是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见众人望向她,她便说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退避了,她就能饶过了你,也许你的一味忍让,反倒助长了她的气焰。况她先来招惹我的,栽了跟头,知道疼了,也得她自己兜着。”

    众人听了纪准的话,也觉着有理,纪准虽慢声细语,却让她们没来由的跟着心安。

    主仆几人又笑谈许久,才都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纪准就被丫鬟们服侍着梳妆打扮了。姚妈妈站在一旁,说:“老夫人那边传了话来,说这山中幽静,空气又好,老夫人昨晚睡了个好觉,今日早早起来了,说等下用过了斋饭,一同去山中转转。”

    纪准得了信儿,也开始加紧拾掇着,她今日还是梳了桃心髻,只是发间用金银绞丝细细结了发辫。

    发髻前面,簪了枝金镶玉宝塔满池娇分心,后面则戴了个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满冠,比之昨天更胜。发髻周围,错落有致的簪了些许镶宝石的花头簪。

    戴好发饰后,纪准从铜镜中偷瞄身后的槿阳,槿阳应是明白了自己昨日的意思,并没有过分在意这些首饰了,纪准满意点头。

    又在催云唤月的服侍下,穿了件艾绿色对襟长身褙子,下着藏蓝色织金挑线裙,足上穿着缎面软靴,外面还配着件出风毛的斗篷。

    纪准简单用了素斋,就起身去了宁氏的屋子,陪着宁氏说了会儿话,崔氏和两个妹妹也到了,一行人便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往后山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