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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阳总是很忙,忙到连与自己一同吃饭的时间也没有。自此苏婉儿偷偷出府上街,回来的时候府中的小厮就当没有见到一般,自顾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计。这让苏婉儿心中很不爽快,一连几天下来,皆是如此。
人奴场今天又开市了,一大早就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一身缟素的姑娘跪在城门口,哭哭啼啼。守城的士兵手拿武器的想要将其喝退,见到她身后白布覆盖的尸体,足足有三具之多,顿时便收起了武器,唤来两个人,将那尸体搬离城门的方向,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警惕着进出城门的每一个人。
来往的人皆是摇头叹息,更有甚者,见那女子长相不错,言语轻浮几句,见其只顾哭哭啼啼,瞬间没了兴趣,转身离去。
不出片刻,城门口便围起了一个圈,里外全是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女子身前写着‘卖身葬兄’四个大字。
这卖身葬父的倒是见过不少,可卖身葬兄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还是三具之多。苏婉儿好奇的挤进人群,看着女子面容姣好,满脸泪痕。身后破席裹着三具直挺挺的尸体,草席下露出的脚上皆是没有穿鞋。一直蜜蜂嗡嗡的落在其中一只脚上,只见那脚趾微微晃动,转瞬即逝。
“不知姑娘的三位兄长是因何事故去的?姑娘有打算把自己卖多少银钱?这要埋葬三位兄弟,怕是有点多吧?”
所有的人都对说话之人怒目而视,见男子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很是无礼。只道是哪家的公子哥,不务正业。
苏婉儿缩了缩脖子,小喜拉起她便直接挤出了人群。小喜总是担心她闯祸,在滇京的时候,不管苏婉儿躲在何处,苏浩明总是能找到,也不用担心闯下不可逆转的祸事出来。加上又是天子脚下,谁敢公然与朝廷作对。
今时不同往日,眼前之地是幽州,幽州是战乱之城。里面鱼龙混杂,怎敢再胡闹。当初因为帮小欢的事,就已经与侯爷打了一架,这次若是再管闲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苏婉儿狡黠一笑,拉着小喜直接绕到人群的后头,本想拆穿那女子的骗局,却见到黑子驾马进城。
“夫人”
黑子一见到苏婉儿,示意身后的马车停下,翻身下马,恭敬的抱拳行礼。
“可是桑榆回来了?”
黑子点了点头,又瞧了瞧身后的人群,偷偷一笑“夫人可是又要管闲事了?”
被拆穿心思的苏婉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拍了拍黑子的肩头,直接上了马车。看着有些清瘦的桑榆,顿时有些心疼。
“听说嫂嫂勇退敌兵,桑榆真真是佩服嫂嫂”本来一开始哥哥要将自己送出城,自己是不愿的。况且嫂嫂还留在幽州,自己怎能独自离开。
可哥哥却说“你嫂嫂有的是本事,自会自己离开。届时谁来护你?”
黑子来接自己的时候,说嫂嫂勇退敌兵,虽受了些伤,可好在休养的极好。这些日子都偷偷溜出了侯府,让府中的小厮好找。
本来是不信的,可黑子从不说谎,现在既然觉得有些不忍与愧对。好在嫂嫂无事,也不知道怀若表姐如何了?那样惊险的场面,定是吓得不轻。
“别听黑子瞎说,小爷哪有那样的本事。倒是你,清瘦了不少”苏婉儿又对着外间的消息喊道“回去之后让简姑好好炖些滋补的送到桑榆小姐院中去。”
“是”
“不用了,我这身子历来如此。不知表姨母可还安好?”
苏婉儿拉着桑榆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冷,似有冷汗浸湿手心。淡淡一笑“放心吧,没事。桑榆可是哪儿不舒服?”
桑榆摇了摇头,苏婉儿也不再说话。
苏婉儿亲自将桑榆送回院子才缓缓的转身准备离去,桑榆却突然叫住她“嫂嫂”
苏婉儿回眸,桑榆又道“嫂嫂可是在怪哥哥?”
“桑榆此话何意?”好好的为何要怪?
桑榆见苏婉儿面露疲惫且带着淡淡的忧伤,又道“此次幽州之危,哥哥将我送出城去,嫂嫂难道不怪哥哥?”
“你身子不好,当日城中很乱,你提前出城也是好事,我为何要怪呢?”
桑榆立即便松了一口气,当下也不隐瞒“那日桑榆还曾劝哥哥,要同嫂嫂一起离开才行。这幽州城乱之事,哥哥早就知晓,桑榆自然是相信哥哥的本事的、、、、、、”
“桑榆你说什么?”苏婉儿抓住桑榆的一句话,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幽州城乱之事,秦顾早就知道?”
桑榆点了点头,苏婉儿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转身便跑出了院子。
“侯爷,夫人这几日与往日并没什么特别的。出府也只是简单的闲逛,未见她向滇京或是其它递出半封书信。”
原以为经过一月之前的事,侯爷会减轻对夫人的监视。现在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增加了一些府丁在夫人所住的院子周围。而且穆安消失也有一月之久,具体去了哪里,侯爷未向任何人言明。
“依属下看来,夫人不是细作。侯爷也不用再多番试探了”京墨见秦子阳不言语,一直端看着一副画像。
画像上一男一女,男子一脸的寒霜,女子面色淡淡一笑。双手紧紧的相护紧握,眼眸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画师之言又当作何解释?齐王府于秦家有恩,若真是送了一个替嫁的过来,那可是欺君之罪。侯爷如此做也是为齐王府着想。再者,夫人举动实在难以捉摸,脾气秉性皆是随心所欲,很难判断其中真假。且方嬷嬷早已离开幽州,此时想必已在长公主身边了。”
南星在一旁解释,其实自己心中也不希望苏婉儿是细作。可接触下来,她的种种作为,以及她的见识还有那忽高忽低的武艺,就连那气虚之症,也是时有时无。这样的女子,何止一面,若不是专门培养出来的细作,那就是一个故作糊涂的高人。
秦子阳转身,撩起墨色的长袍,端坐在案桌旁。看着桌上摆放的书籍,语气略带些许不悦“不管如何,先弄清楚她的身份再说。当日将她留在树林中,她能找到幽州来,便知她非普通官家女子。幽州城乱之事,她能那么快的适应且指挥守城士兵战斗,这份胆魄也是不凡的、、、、、、、”
砰苏婉儿狠狠的推开房门,房中的四个男子,面面相觑。
本来自己想来找秦子阳质问,谁知道却听到几人在房中的谈话。任谁听到都会忍不住要推开眼前的这扇碍眼的大门。
“书房乃重地,岂可随意闯入?”秦子阳看见眼前的人,言语虽冷,眸眼却微微的闪烁,不易捉住。
抬起的脚,僵硬的停在半空中。复又重重的落下,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质,犹如寒冬腊月,又似火山地狱,随时都能喷涌而出。
秦子阳的脸色变了又变,见站在跟前的女子,突然平静。
“我且问你,你是否早知幽州城乱一事?”
秦子阳看似轻易的点了点头,眼眸中夹杂着些许不忍。
苏婉儿又道“你是故意舍下幽州城,你想将古铜困于城中,活捉。是吗?”
“是”
他就从未想过,若是我在战乱中出事?心口犹如针刺一般,面上却依旧随意一笑,勉强扯起的嘴角似流血一般,嫣红。
“因为画师的话,你怀疑我是替嫁?因为我多面,你怀疑我是细作?从未停息过对我的监视与试探,是吗?”
“是”
苏婉儿感觉心痛难忍,眼眶似有泪水,随时可夺眶而出。不过一个微微的转身,用手拭去泪水,然后回眸“我再问你,你与我成亲是否并非所愿?你伤周老三也是因为要收拾周行知而做出的警告之举,是吗?”
秦子阳沉声半刻,只是点了点头。苏婉儿突然失笑,看着突然背对自己的墨色身影,心口似在滴血。半年来,怎么就暖不化眼前这块寒冰,反而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方嬷嬷是个厉害的,若不是她领着长公主与齐王的话,本侯也不会与你成亲。人言可畏,本侯可不想流言蜚语传入滇京。”
“夫人,侯爷也并非全是如此,您也莫要因此误会了侯爷才是”京墨很是心疼这个强忍泪水的女子,忍不住出口想要解释。
“京墨,你可知,从认识以来,我最不愿对你发火,潜意识中我总觉得,你我其实是同病相怜之人。”忽而转头看着秦顾,见他转身,盛怒的脸上,又皱起了眉头。“秦顾,我早说过,画师的话不可信。既然你是如此,那便由小爷来做这个决定”
说罢只见苏婉儿拔出隐在小腿上的匕首,扯下精致的发冠。三千青丝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嘶苏婉儿手中拿着一撮被割下的秀发,紧紧的咬着嘴唇,腥甜的味道流入喉咙,那一刻感觉很是无助。原来嗜血的味道,又苦又甜。
“夫人”
“夫人”
苏婉儿执起笔,寥寥草草的写下‘休书’二字,咬破牙齿印了上去,又将怀中的契约取出,展在众人面前。
秦子阳已经面无表情,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紧握。
契约已毁,休书已写“秦顾,你我今后一别两宽,各自婚娶。此断发为证”
她不知用了多少力气说出那句最不愿说出的话,看着那个俊朗的男子,淡淡的说出一个“好”,已经不能用心痛来描绘。也许在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叫‘紫婉’的女子,才能让他有凡人一样的情绪。
她走了,只是带走了小喜、忍冬还有小欢与阿蛮。桑榆急匆匆的赶来,只看到一个满眼含泪,决绝离去的身影。屋中的几人,无不是面露难色,唯有那墨色的身影,面上毫无波澜,眼眸中似有微微怒意。
“哥哥”黑子赶紧出手拦住桑榆。
书房重地,岂能随意进入。何况,这里还是秦夫人的卧房改建而成,更是不容许旁人进入。
“哥哥,嫂嫂不是爱生气之人,您软下话来,一切都好说的。”
“桑榆,你身子不好,回院子好生歇着吧”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桑榆再不言语,眼角含泪转身离去。
“侯爷,夫人如今离开,您打算如何?”京墨面色不悦,沉声问道
“穆安去滇京已有一月,想必也快要回来了,待他回来再做决定吧”
京墨心痛的摇了摇头,连礼都未施就转身离去。南星见京墨面色不悦,简单行了礼便追了上去。
黑子留在书房中,不知该如何,见上首的男子不甚注意自己,也转身垂首离去。
马车中谁也不敢说话,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见苏婉儿悲痛的模样,也都纷纷叹息。
‘秦顾,原以为你其实也对我有些悸动,原以为你也是有普通人的情绪,原以为你也是一个能被融化的冰山。’
‘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以为,你是修罗将军,是令西域十四部族畏惧的幽冥王。你没有心、没有情感,有的只有猜忌、试探、谋略。’
‘你欺我、骗我、瞒我、利用我,半年来,从未信任过我、从未停止过对我的试探,从未停止过利用我。’
‘你想收了周行知手中的权利,利用我办的马球会,给行知警告,让他知难而退。你知道我不想嫁,可因为方嬷嬷。因为方嬷嬷来了幽州,因为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是带着长公主与齐王的命令而来,你不得不与我成亲。可你也将孟氏母女接来了侯府,与我有了过节,那对母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在你的心里,一直没有我的身影。哪怕是城乱之时,你可以放弃整个幽州,只为试探我。’
‘秦顾,你伤了我,绝不会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