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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你这马不行啊!”一边的收马贩子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你也不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高迎祥是什么人,我还会卖不好的马给你?我不是砸自己的生意么?”高迎祥皱着眉头说道。
“那我不管,我买到的马就是这样。我可告诉你,今天那个马主和我说了,你的马驮着几十斤的货物就走不动了,直接就躺在地上给吐白沫子了。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吧?”马贩子说道。
“你们别欺人太甚!”高迎祥怒不可遏,壮实的臂膀上,肱二头肌如同石头一样鼓了起来。
马贩子丝毫没有把高迎祥的话听在耳朵里。那个马贩子觉得像高迎祥这种贱民说的话比耳边吹过的风都不如。
“哼!你的马就是这样,怨得了谁?自己还是好好把马给弄好来再说吧!真是晦气!”马贩子瞥了一眼头戴白色毛巾的高迎祥,一脸的鄙夷。
“你实在是欺人太甚!”高迎祥怒不可遏,竟然直接挥了挥自己坚实强壮的臂膀,握紧了自己那如同磐石一般的拳头,对着那个马贩子的太阳穴就打!
马贩子一点也不慌张,身影一闪,直接就躲过去了那几乎要他命的那一拳头。
“怎么?自己的马不好还赖上我了?我告诉你,别他妈给自己找麻烦,好自为之吧!”说完就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高迎祥留在那里,脸色铁青。这已经不是马贩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前方战事吃紧,朝廷对马匹的需求很大,这年头卖马是个好营生,高迎祥也做这种生意,可是他一无实力,二无背景,说白了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像高迎祥这种人,属于在整个马市里头属于垫底的存在。
在高迎祥眼里,他就是别人的储钱罐,没钱了,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搜刮得干干净净,而且你还不能说。
高迎祥脸色阴沉地走在大街上。
中原之地这边一直是朝廷养马的重要地方,由此也催生了字贩卖马匹为业的马贩子,这种职业的利润很吃香,但是这行业最最重要的就是你后面有没有人,有没有朝廷的影子。
而高迎祥显然不是这种人。
于是他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
高迎祥走在街上。街上人不多,大都神色匆匆,都在为着自己的生计和家庭劳累奔波。
路边有你个乞丐,面前是一个白色的缺边碗,看着还不错。
不幸的是,高迎祥认识他。
高迎祥走到那个新鲜出炉的乞丐面前问道:
“张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
那名张姓乞丐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样的原因?朝廷需要我们去运粮草银子,可是没有人去运,为啥啊?就是因为他要我们运粮食的时间就是我们要春播的时候,那一段时间比我们的命还要重要,我们怎么可能答应?更别说还不给银子了。
按理说朝廷是给银子的,可是那一个个的狗官不给人活路啊!一手人员经过了一手,剩下一半了;然后地方州府再经过一手,一半又没了;分配到每个县城里面,又没了很多,然后到了我们手里,白色的银子就变成了薄薄的铜黑色的铜板了。
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我就气不过啊!说了几句,然后不是有什么‘枪打出头鸟’的说法呢?我就是那样的,那个长官听了,就拿着鞭子给我打了一顿,打完了以后,我的屁股就开花了,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回到家里,我的婆娘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做针线活比之前勤奋不少。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庭,看见她没日没夜在那里绣手帕,绣布料上的图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我也不能说什么,家里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怎么能不让我婆娘去放松?
这样,日子虽然苦是苦了点,但是还挺和美的。可是好日子是不会长的,也就过了半个月吧,有仇人找上门来了。理由是做生意让他们赔了钱。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压根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说得铿锵有力,似乎这是真的一样。可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怎么会承认?打死也不承认!
于是,就这么上了公堂。
后来,我们没有例外地被县令责令还钱。当时我们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天真地忘记了,后来才知道。呵呵,呵呵呵!他妈的全是算计!那个家伙知道我恶了长官,加上我们没靠山没后台,他想要怎么捏我们就怎么捏!加上那个县令也因此被骂,也恨上了我们家,欲除之而后快!
回了家,里面就有人在抄家,家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些桌椅板凳和几个吃饭的碗,可是那些他们也不放过,一个劲地往外搬。我婆娘就这么看着她绣衣服用的桌子被搬出去了;
看见自己亲手绣的闺女的衣服被分走了;
看见自己常坐的凳子被搬走了;
也看见,自己用来挣钱的银色的针和线团被一个中年男子拿走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男的嘴里还喃喃自语:
‘家里的婆娘正好缺点儿这个东西,正好齐全了……’
我们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天黑了。
然后一切都黑了,我也黑了,我的婆娘上吊死了,我的闺女,我送到了我娘那你抚养了。我跟她说,若是我闺女问起我了,就说我已经死了。”
老张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一丁点关系的事情一样。
高迎祥面无表情地走了,不过走的时候,老张把白瓷碗递到高迎祥面前叫他给一文钱。高迎祥想了想,扔了一枚铜钱给了老张。铜钱和瓷碗碰撞的声音很好听,听得老张笑逐颜开。
高迎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看着正在烧火做饭的老婆,还有自己那个可爱的孩子,又想到了那个根据他自己说已经死了的邻居老张的话,高迎祥觉得自己有点寒冷……
屋外头的声音同归于寂,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风从破烂的窗户纸吹进来,可是高迎祥就是觉得冷。
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夜,还是觉得明天早上想更好,于是呼噜声响彻整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高迎祥吃完了早饭,来到了昨天那个马贩子的家里——他是来求情的。
众所周知,人情这个东西在某些人眼里一文不名,至少对于马贩子来说是这样的。
于是下面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高迎祥说,这个马的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呢,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我出三分之一的价钱,把那些马重新买回来可好?
这已经是高迎祥最大的让步了,而且这里面的钱几乎就是纯利润,跟金子一样纯,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有句话说得好,最难填平的就是人的欲望。
马贩子不干了,说这几天我为了你那些马的事情真的求爷爷告奶奶让他们饶了你,你是不知道那个官老爷的态度哟!一张的臭脸就像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一样之类的云云,反正是自己怎么惨怎么说,如果真的相信他的话,那么这个人绝对是前无古人相信也是后无来者的世上最惨的一个人。
不过对于这种话,高迎祥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这类卖惨的话高迎祥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的耳朵已经产生了自动过滤这种功能。卖惨的,一般都是把自己主动放在弱者的位置上争取同情达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虽然高迎祥不懂这些,但是,这并不妨碍高迎祥知道这个道理。
高迎祥皱了皱眉头,很不爽,极度不爽!
可是那个马贩子根本不看高迎祥越来越阴冷的脸色,依旧在提在他自己眼里丝毫不觉得苛刻的条件……
“够了!”高迎祥大喝一声,健壮的臂膀上已经是青筋暴起,脸色也是通红,几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马贩子瞥了一眼高迎祥,眼中透露着鄙夷之色,说道:“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施施然回去了。
高迎祥回到了家里,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他想起了自己这几年来被人欺压,被人当做随时可以取钱的钱仓,也想起了自己妻子孩子的笑脸,真的是……
第二天,高迎祥收拾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洗了个澡,又去了那个马贩子的家里。
大堂上,马贩子喝着刚刚泡好的茶,一边的高迎祥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何事?”
“还请大人饶我一马!以后唯大人是瞻!”
“我饶过你,谁饶过我?”
“还请大人宽恕!”
“还是那句话,你的马不好不关我的事,上头已经很愤怒了,你准备好一大笔钱吧!”
高迎祥揣了揣自己的袖子,看着马贩子说道:
“没有通融的余地了么?”
马贩子可能觉得高迎祥在服软,自己又能得到一大笔银子,不由得心里大快,用手摸了摸自己本来就几乎没有的胡须。
然后,他就看见高迎祥从袖子李拿出了一把刀……
马贩子的惊呼声和额头的冷汗还没有出来,他的眼睛就已经黑了,瞪大的双眼最后的影像就是那一把寒光闪闪要人命的刀……
高迎祥对自己臂膀的力气很自信,他相信这个狗东西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收了刀,找了块布,擦了擦刀上面的血,免得污了自己这把杀猪刀。
把这个狗东西的尸体藏好了,牵了一匹四个蹄子都是白色的枣红马,高迎祥就回了家。
路上,一片锣鼓喧天,高迎祥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正在演安塞腰鼓。
红红的长布随着古铜色皮肤的人摇摆,精壮的臂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个步伐和动作都是那么地富有阳刚之气,让人看了心潮澎湃!
“刁民高迎祥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一道声音传来。
高迎祥呵呵一笑,一个漂亮的后腿翻,就这么上了马,双腿一蹬,马就朝自己的家里跑去。
到了家旁边,高迎祥看见自己的婆娘和孩子都在路边玩耍,右手提溜起自己的婆娘,左手提溜起自己的孩子,直接跑了,留下一地的烟尘……
那边,安塞腰鼓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