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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里甘美的田螺填饱了大家的肚子,独臂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白了。虾球一遍又一遍地跟独臂确认了十天以后的再见。黑子担心独臂忘记台阶的事情还专门提醒它一定要从蔷薇瀑布那里返回河滩才好。独臂这才跟大伙儿都道了别,一个人匆匆地踏上了归途。
大家一晚没有休息,加上又受了惊吓,现在都是疲乏得很。
老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额呵哟——虽然我没中毒,但是我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哎呀,你们看,我的眼皮怎么都睁不开了?”
虾球笑看着老六,但是自己也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反正大伙儿现在都已经安全了,虾球已经妥妥地交到了老六手里,累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珍珠和黑子也觉得自己再也熬不住了。于是它俩便暂时告别了两个朋友,一起飞回杂木林去了。
朝霞不出门,暮霞行千里。鲜红如血的霞光把村庄唤醒,房子们都抢着腾起第一股晨炊的轻烟的时候,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还好黑子带着珍珠歇在了山杨上的一个细长的树洞里,所以雨水除了带来了新鲜濡湿并且伴着花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以外,对它们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它们并排扒着树洞壁呼呼熟睡着,不过跟老六住在水田里的虾球却被雨点敲出的“叮叮咚咚”奏鸣曲给唤醒了。
睁开眼睛的虾球糊里糊涂地抬头看了看水面,缓了好一阵儿,那雨滴打到稻叶上“噼啪噼啪”的声响才让它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搬到了老六的水田里。身边老六似乎非常享受这下雨的清晨,它还在呼呼大睡着。虾球不忍心叫醒它,于是决定干脆自己先在附近散散步,看看这水田里能找到些什么好吃的。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雨点变得大了起来。水田里薄薄的一层积水可比水洼浅了不少,所以当大雨点重重地砸入水中时,雨滴竟然已经能从水面直冲水底,水底淤泥上一朵朵泥花顿时在水花之下绽放,继而又向上翻涌完全包裹了水花,然后土黄色的泥雾在水面下扩散开去,不大会儿功夫虾球可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置身于了洪水的泥汤之中,视野完全模糊了。
方向难辨的虾球一时间只能选择赶紧原路退回。
但是,水田里行行列列都是稻子,雨越下越大,水越来越浑浊,虾球看到一株根茎很粗壮的稻子就高兴地一拐弯,它以为是走到了老六身旁了,谁知道它却判断失误走岔了道,非但根本就没走向老六,反而沿着另一个方向越走越远了。
不过凭着虾球的聪敏它很快就发现自己一定走错了路。因为自己早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走的太远,但是按照现在自己摸索的距离和时间来看,如果路没错的话,自己可早就应该找到老六了!
“看来不能继续再乱走了!”虾球暗自琢磨,“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这样浑水里乱闯可别再闯出什么乱子!”
估计即使自己走错了路但是按照步行的时间来看距离老六应该也不会太远。于是虾球心一横,扯开嗓门在雨中大喊了起来。
“老六!老——六——”
几声喊过,老六没有回声。不过虾球却一下子听到了身后“哗啦”一声巨大的水花声音,那绝不是雨滴能打出的声响,凭着自己从前在小河里生活的经验,虾球一下子就意识到可能有巨大的危险临近了自己!
它一闪身,马上就抱住身边一丛稻子的粗茎想要钻进稻秧分叉的缝隙里。可身后却有一个细细的甜美的声音传来。
“奇了怪了!怎么这两天总是有人找那个‘老六’?”
声音落下,“哗啦”一翻又是一片水花,虾球一下子看到一条说红不红、说黑不黑,颜色有点奇怪的鲤鱼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虽然心里奇怪这鲤鱼怎么还提到了“老六”的名字,但是虾球还是警惕地没敢吱声。
“喂!谁又找那个‘老六’?”那条鲤鱼在浑水中也是看不清楚,它大声地问着,“前两天也有两只叫做‘珍珠’和‘黑子’的巨齿蛉找那个‘老六’呢!你又是谁?怎么也要找‘老六’?”
“什么?连珍珠和黑子它也知道?”虾球心里一抖,觉得简直无法想象。既然这条鱼认识自己的朋友们,看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于是虾球从稻秧缝隙里钻出了半个身子,伸胳膊冲着鲤鱼招呼道:
“嗨!是我在找老六!我是珍珠、黑子还有老六的好朋友!我叫虾球,是一只河虾!”
“哦?河虾?”
那条鲤鱼循着声音靠近了些,水浪涌来,要不是虾球紧紧抱着水稻杆子,肯定一下子就不知道会被荡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小时候住在鱼塘里的时候见过很多很多小河虾呢!”
鲤鱼又打量了虾球一会儿。
“不过,你比我见过的那些鱼塘里的河虾都干净、漂亮的多!”
陌生鱼刚一见面就这么夸奖自己,虾球心里这个美啊!于是它礼貌地,不,应该说甚至有一点绅士地问道:“那么,请问你又叫做什么?你怎么认识老六它们的?”
“我叫‘浅浅’,我可不认识你们那位‘老六’!只不过我们水田里的居民们都知道有一只奇怪的蟾蜍,它不好好在水田里待着,好像每天都要穿过那条危险的小路往小河边跑!”
“哦?原来是这样!”虾球可没想到原来老六是这么在水田里出了名的。它更没想到居然老六每天回水洼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想想昨夜,虾球就觉得腿肚子直抽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这条鱼不认识老六,看来自己也不能请它带着自己去找到老六了。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找到了个说话的人那就干脆在这寂寥的雨中先聊聊天好了。
“哎,对了!”虾球说,“我认得出你是一条鲤鱼,因为在小河里我认识一位老鲤鱼爷爷的。”
“哦?老鲤鱼爷爷?你是说传说住在小河里已经有一百岁了的那个老鲤鱼爷爷?”
“怎么?你也认识它?”
“哦,不,不!我只是在鱼塘里听过它的传说。我们鱼塘里有好多关于它的故事。据说它最早也是被人类养在鱼塘里的,后来也和我一样来到水田成了一条稻花鱼,但是最后它通过努力,带领它那一批稻花鱼统统逃脱了水田回归到河流中,成为了一条真正自由的鱼了!”
“哦?这我倒没听说过。不过你说的什么鱼塘,还有什么稻花鱼,那都是什么?老鲤鱼爷爷和你不都是鲤鱼吗?难道你们鲤鱼是从什么稻花鱼变成的?”
“不,当然不是!我是一条鲤鱼,但是因为被人们养在了水田里,而且人们以为我们是靠着吃落尽水田里的稻谷花长大的,所以他们就管我们叫稻花鱼。这里还有草鱼和鲢鱼,反正我们只要住进了水田就都叫做‘稻花鱼’了。”
说完这些,这条鲤鱼觉得自己说得挺累,“怎么这两天老是要给别人解释自己的身份呢?”它摇了摇头,算是自言自语。
虾球也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又问道:“那鱼塘呢?”
“鱼塘不就是人们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然后填满水就可以养鱼。”
“挖个大坑还要填满水?”虾球可不明白了,“那多麻烦?这么多河流水坑,干嘛非要费劲再挖坑?”
“因为他们挖出来的坑都远离河道啊!而且养在里面的鱼儿根本无路可逃,人们任何时候想要抓鱼吃很容易就能抓到。”
“什么?你是说人们在鱼塘里养你们是为了抓去吃掉?”
“是啊。天上哪有白来的馅饼?水里哪有白吃的鱼食?人们喂养我们,最后也就理所当然地向我们索取咯?”
“可是,可是……”虾球一时语塞,继而它叹了口气说道:“至少你离开了那个什么鱼塘住到了这水田里。在这里应该自由多了吧!”
“嗯!这里可比鱼塘舒服多了!这里虽然食物少,但是正因为食物少,农夫们才不会让每块水田里住太多的鱼,所以我再也不用像在鱼塘里那样跟大家一起挤成罐头了!”
“那在这里你们是吃稻谷花的,没有人来喂你们,那你们是不是就不用被人们吃掉了?”
鲤鱼摇了摇头,有点落寞地沉默了一会儿。
“我听去年来的鱼说,在这里我们最多生活两年也会被人们抓走的。”
“为什么?你们不是没有吃他们给的食物吗?”虾球又惊讶又愤慨。其实还没聊几句,它已经对这条鲤鱼很有好感了。
“毕竟,毕竟我们是这水田的主人从鱼塘里花了钱买回来的。所以我们就属于这些买我们的人了。”
“连你们的命都属于他们了?”
“唔……”鲤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前面的鱼说,至少我们还能在水田里快活两年,这已经比那些一辈子只待在鱼塘里的鱼虾们好多了!”
这话让虾球心里有点不舒服。食物链,食物链!虽然好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啃泥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当要被吃掉的是自己的朋友的时候,(哦,虽然这鲤鱼现在还不算是朋友,但是至少它认识珍珠啊,所以虾球似乎在心里已经对它有了一种朋友的感情),自己就是接受不了。
俩人沉默良久,雨越下越细密,完全没有要停下的征兆,稻田里的水位已经升高了不少,不过细密的雨线不再激起水底的淤泥,所以,水慢慢恢复了澄清的样子,视野清亮了,身体又轻飘飘地悬浮在水中,待的舒舒服服的虾球突然就灵机一动。
——本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