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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没人说话,陆时琛又说:“要不要我陪你去那条胡同看看?顺便在附近吃饭。”
“你有时间的话,也行。”孟钊应道。他是想去那条胡同看看来着,但这一天下来,还没找到时间去跑一趟。
等到孟钊在车载导航上调出了那条胡同的地址,陆时琛又问:“许遇霖怎么样了?”
“也失踪了,不过发生在十年之前。”
“间隔十年的两起失踪案件?这两个案子之间有关联么?”
“有关,许遇霖失踪前的男朋友就是徐盈盈现在做主播那家公司的ceo,叫吴韦函。”孟钊压下车窗吹风,“我下午去见他了一面,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这些事是他做的,不过,从他的反映来看,嫌疑很大……从他嘴里套话是不太可能了,必须要找到他和这两起案子有关的证据。”
“吴韦函?吴嘉义的儿子?”陆时琛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右拐进马路,“那他大概率也是当年校园霸凌事件的主使吧?”
孟钊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知道吴嘉义?”
陆时琛顿了顿才道:“本市最有钱的人之一,大小也算个名人,我一个做金融的,还是有所耳闻的。”
“没错,”孟钊点头道,“钱、权、地位,吴韦函他爸一样也不缺,除了他这样的人,其他人也很难达到将人霸凌至死且不需要负担任何责任的程度。”
陆时琛又问:“那周衍一案是否也跟他有关?”
“难说……周衍一案很奇怪,如果吴韦函是当年霸凌赵桐的主使,依照他今天的反应来看,他是绝对不会希望这件事情闹大,被重新翻出来进入大众视野的。难道周衍掌握了某个证据想为赵桐翻案,而吴韦函得知之后想要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孟钊陷入思索:“这证据会跟那面被粉刷的墙有关么?但是一面墙上到底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妈的,头疼。”孟钊说完,将手指插进头发里乱挠了一通。
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锁定了嫌疑人,没想到这案子居然还是举步维艰,孟钊抬头按了按太阳穴。
“一步一步来吧,先查清眼下的案子再说。”陆时琛说着,看了一眼孟钊。
刚刚那一通乱挠之后,孟钊的头发变得有些凌乱,头顶有几根头发不合群地支棱了起来。
红灯,陆时琛停下车,右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悬在半空停顿了半秒,然后落下去帮孟钊理顺了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
“哎哎哎,”孟钊顿时抬头看着他,“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你的头发有点乱。”陆时琛收回手,仿若无事地搭回方向盘上
孟钊瞪了他一会儿,见毫无效果,打算不跟他计较了,抬手拨了几下头发,继续靠回椅背琢磨案子。
陆时琛将车子开过路口,前行两百米之后,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到了。”
推门下车,孟钊合上车门,看到前面不远处,派出所的民警在附近的拆迁区检测此地有没有埋尸。
他观察着这条胡同——青石板路面凹凸不平,巷道三米左右宽窄,勉强可以通车。
“孟队。”派出所的人认出孟钊,走过来跟他报告情况,“白天几个同事已经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附近拆迁区也检查了,没发现有埋尸啊……”
“知道了,辛苦。”孟钊说完,在胡同里走动着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条胡同拢共通往三个岔路,而这三个岔路,他已经看过好几遍监控记录,并没有发现徐盈盈的踪迹。
孟钊走了一圈,转回来时,看到陆时琛也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他走到陆时琛面前,朝前面不远处的路口抬了抬下颌:“徐盈盈就是从那里进来的,进来之后,这条胡同的监控坏了,但是这条路连通的其他三条路的监控都没拍到她从这里出去。”
见陆时琛似在沉思,孟钊问:“你想到了什么?”
“能看看监控么?”陆时琛问。
“在车上,我去拿。”孟钊说着,朝车子走了几步,拉开车门,将连接了硬盘的平板拿出来。
给陆时琛透露监控内容并不合规,但出于对陆时琛智商的信任,他觉得陆时琛说不定能提供新的侦破角度。
陆时琛接过平板问:“你刚刚说,徐盈盈从疗养院出来后,直接走到了这条胡同?”
“对。”
陆时琛看着徐盈盈从疗养院走出来的画面:“从疗养院到这条胡同,中间要拐两个弯,路程也不近,但她看上去目标明确……”
孟钊察觉到陆时琛的眉心蹙了起来,他问:“想到什么了?”
“徐盈盈去疗养院做什么?”
“不知道,说是工作人员带进去的,应该是去看疗养院条件的,不过也挺奇怪,我去过徐盈盈家里,她明显跟家里人的关系很差,不太可能愿意让家里人住这么昂贵的疗养院……”
陆时琛把徐盈盈进出护理院的那段视频看完了,然后将余下的视频调成六倍速,快速看了一遍,然后把平板还给孟钊。
“怎么样?”孟钊问,“有想法没?”
“先吃饭吧,”陆时琛说,“我想想。”
看来陆时琛看完这段监控也没什么想法,孟钊觉得这倒也正常,刑侦工作不仅靠天赋,还得靠经验,陆时琛纵使再怎么高智商,没有经验的话,也很难发现突破口。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粤菜餐厅走进去。
孟钊没什么胃口,虽然中午那顿饭也没顾得上吃,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徐盈盈失踪案的疑团,根本没心情吃饭。
倒是陆时琛看上去胃口还不错,几乎把菜单全点了一遍。
“先吃饭吧,”陆时琛说,“一直钻进案子里可能会把自己圈住,停一会儿再想,说不定会发现别的角度。”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听他这样说,孟钊笑了一声。
“就像解题一样。”陆时琛看着他,“如果一道题始终解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最初的方法选错了。”
听出陆时琛话里有话,孟钊追问:“什么意思,你已经想出了这案子的另一种解法?说来听听。”
“吃完再说。”陆时琛把服务生端上来的虾饺朝对面的孟钊推了推。
孟钊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
这虾饺做得还不错,面皮筋道,里面包了一颗完整且新鲜的虾肉,一口咽下去,孟钊觉得自己的胃恢复了知觉。他开始觉得饿了。
这一饿,他风卷残云似的把桌上的饭收拾了一大半。
再看陆时琛不紧不慢地吃相,粤菜也被他吃出了法餐的架势。
孟钊吃饱了,在等待陆时琛给出这道题的另一种解法时,他也没停止思考。
陆时琛说得没错,长时间钻进一案子,可能会让自己进入一条死胡同原地打转,反而停下来一会儿再去想,可能会找到其他的角度。
孟钊这次没再把精力放到徐盈盈走进胡同之后去了哪儿这个问题上,他把视线放到了徐盈盈走进胡同之前——徐盈盈出了护理院之后,为什么会走去那条胡同?她要经过那条胡同后去哪儿?
见孟钊的眉心蹙了起来,陆时琛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开口问道:“想出新的解法了?”
“徐盈盈曾经在直播过程中透露过,她方向感很差,出门非常依赖导航,而她的打车软件记录也显示,她是个打车软件的重度用户,差不多只要超过八百米的距离,她都会选择打车,但你看这段视频啊……”
孟钊拿出ad,将监控视频直接拖到了徐盈盈去往胡同那里,提出了让自己产生疑惑的地方:“徐盈盈从疗养院出来之后,既没用导航,也没去问路,而是目标明确地,踩着少说也得有八厘米的高跟鞋走了一千五百米,期间还差点崴脚,但她还是一直步行去了一个没有监控的胡同,怎么看都不符合她的行为习惯啊……”
孟钊觉得无法解释徐盈盈这一相当反常的行为。
“你的视线重点一直在胡同这里,往前看看呢?”陆时琛看着他,“你觉得,导致一个人行为习惯改变的因素有哪些?”
“要么是长时间刻意纠正自己的行为习惯,但这种情况下,原有的行为习惯应该会部分保留;要么忽然遭遇了某种重大的人生变故,心理压力强迫其不自觉做出改变。”
下一秒,陆时琛开口说出了他的猜想:“所以你觉得,徐盈盈该用哪种情况解释?”
孟钊思忖道:“徐盈盈的改变是忽然发生的,不存在长时间纠正的情况,近期也没遭遇巨大变故……似乎都不属于?”
陆时琛看着他道:“所以,肉眼看到的一切一定是真实的么,你是不是还忽视了一种可能?”
孟钊思忖几秒,忽然猛地抬眼看向他:“从疗养院走出来的不是徐盈盈?!”
“嗯,”陆时琛平静道,“一个人的行为习惯如果跟以前相比发生了很大改变,那有没有可能是换了一个人?”
“倒也有可能……”孟钊思考着这个假设大胆的可能性,如果从疗养院院出来的那个人与徐盈盈身高相仿,当她换上徐盈盈进入护理院的行头时,只要她不对着摄像头露脸,那很有可能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孟钊拿过ad,又快速看了一遍监控,果然,从护理院到胡同之间的这段路,尽管从走路的姿态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徐盈盈”戴了口罩,一直低着头,且摄像头完全没有捕捉到她的脸。
孟钊的眉头蹙起来:“难道说,徐盈盈在疗养院已经遭遇了意外?”
按照陆时琛的推测,真正的徐盈盈在疗养院已经被调包了,而后面徐莹莹走出疗养院,一直到胡同消失,都是凶手为了误导调查埋下的陷阱,而自己正是掉入了这个陷阱!
靠……犯罪者真是狡猾,不过,陆时琛的思维也真是够开阔的,孟钊看向他:“你一开始就想到了徐盈盈被调包这一点?”
陆时琛笑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孟钊接着刚刚的推测道:“那家疗养院的情况我让人了解过,如果徐盈盈当天是由工作人员领进去看疗养院的条件,这种情况必定全程有工作人员陪同,不太可能会出意外,如果出了意外……是那个工作人员有问题?”
“或许不只是工作人员,这家疗养院说不定也有问题。”陆时琛说着,搭在桌上的手指很慢地敲了两下。
孟钊沉思几秒,之前一直把视线放在了徐盈盈最后失踪的那条胡同,反而忽略了疗养院,现在看来,这家疗养院的确大有猫腻。
“如果徐盈盈的失踪跟吴韦函有关,这家疗养院会不会是吴家的产业……”孟钊说着,拿出手机,给程韵拨了电话。
“帮我查一下吴韦函家里的产业有没有温颐疗养院,不止是他自己的,还有他爸吴嘉义的,跟他有关的,全都查一遍……周其阳在不在?让他来听电话。”
几秒钟过后,电话那头换了周其阳的声音:“喂钊哥?”
“赶紧带几个人到温颐疗养院。”孟钊说,“配合我把疗养院内部全都搜一遍。”
“那家疗养院有问题?”周其阳吃惊道,“徐盈盈不是从疗养院出来了吗?”
“只是猜测,来了再说吧。”
孟钊挂了电话,对面的陆时琛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孟钊来不及等他,如果徐盈盈的失踪确实跟那家疗养院有关,那他必须要立刻去搜查一遍。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孟钊起身对陆时琛道,“吃完直接回家吧,这顿我请客。”
他说完,去前台把帐结了,然后快步走出了餐厅。
看着孟钊走出餐厅,过了马路,径直朝护理院的方向走过去,陆时琛停下吃饭的动作。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半杯茶,然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似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