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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薇的及笄礼也很快到来,她总想着两月前秦芫的那场及笄礼,观礼者大多非富即贵,甚至连太子也到了场观礼。秦薇心里不平,缠着秦伦给她也办一场盛大的及笄之礼,秦伦皱眉,斥她:“荒唐!”
她不过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笄礼普通办一场也就过了,还痴心妄想办得比秦芫更为盛大,不光要请朝中大臣,竟还想把皇子也请来?简直是荒唐!
且不说她只是一个庶女,给不了她声势浩大的笄礼。就说秦芫的笄礼,那是秦伦他老丈人苏太傅苏老太爷府上着手操办的,若庶女的笄礼办得比嫡女还要奢华,那不是伸手打苏府的耳光吗?再者,他也没想怎么操办秦薇的及笄礼。府中的开支大半花费在了王氏母女的衣着首饰上,他若再由她们胡来,左相府只怕要剩为空壳了。
秦伦眉峰紧蹙,厉声道:“今日起,你和你娘给我安分过日子,再去买些有的没的,就给我滚出府去!”
秦薇的央求落了空,还受了责骂,心里愤愤不平,却只能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回院子的时候看见秦芫要出府,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哟,姐姐又出府去啊?府里银两可紧张着,别让你给花完了!”
秦芫顿了顿脚步,扭头看了看她:“我又不是你和二娘,尽买些衣裙首饰当饭吃!”
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秦薇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咬牙,气的直跺脚。
刘掌柜看着楼下站着巍然不动的男子,又看看雅间里专心品茗的秦芫,默默擦了擦额上的汗,许久,像是才找回自己声音那般:“姑娘,仲公子已在楼下站了一个时辰了。您看要不要……”
“随他去!”秦芫皱眉。
刘掌柜自是不敢再多言,良久看她似乎有些平静,才又道:“前些时日陈知善姑娘派人过来,想要邀姑娘小聚。不知姑娘是何意思,我也好去回了陈姑娘。”
秦芫浅浅一笑:“既是知善姐姐邀约,岂有不去之理?”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的仲之风,“你去回一声,就说明日未时未名湖上泛舟小聚罢!”
次日微风轻拂,未名湖边的柳树随风轻轻摆动,像是一群少女婀娜地舞动着。这时的日头升得极高,日光照射在湖面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粼光。
远处,一艘画舫不远不近地徐徐驶来,清丽的歌声伴随着琵琶声,悠悠荡漾在未名湖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她走近画舫,高声笑道:“知善姐姐的歌艺真真是越来越好了!”
一只素手掀起画舫的船帘,盈盈笑道:“许久不见,你这小嘴倒也是越发的甜了。”
秦芫浅笑,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船。
“我知你爱喝茶,特地让人准备的君山银针,来,尝尝看。”陈知善给她倒了杯茶,淡青色的茶水,几点茶叶浮于茶水之上,一瞬间,茶香四溢,整个画舫都充斥着雨前龙井的香气。
秦芫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笑道:“倒真是好茶!如此看来,我那楼里的茶叶竟是连分毫都比不上。”
陈知善笑了开去,秦芫细看,她在笑,却也不是在笑,面上的笑意竟生生有几分勉强。
她低头沉默片刻:“我师兄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陈知善一怔,想要瞒过去,见她紧紧盯着自己,终是叹口气,如实道:“来过。”
“你们……到底怎么了?”
“你师兄他行走天涯,一身侠肝义胆,又岂是能轻易被束缚住的人?”她悠悠叹气,“我也曾如平常少女一般幻想过,这世间总有一个他,会不计较我的过去,不在意我的身份,接受我,呵护我。我以为这个人是你师兄,可是,却还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是行走江湖的游侠,而我只是仪兰坊里的歌姬,我与他,那是云泥之别,又怎么配得上他?”
秦芫站起身,急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配我师兄那是绰绰有余,是师兄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她扯住陈知善的袖子,“那我师兄的意思呢?他到底愿不愿意娶你?”
陈知善面上一红,却还是戚戚然:“他说他没有安定之所,恐我跟了他以后要受尽委屈,倒不如另寻良人。”
“去他的另寻良人!”她道,“我只问你,若是你们两情相悦都不能在一起,那要让那些历经千辛万苦终不能共度终生的人作何想法?”
陈知善低着头,不发一言。
秦芫轻呼了一口气:“既然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姐姐尽管放心,我一定飞鸽传书给师傅,让他老人家出面给你二人主婚,让他对你负责到底。”
陈知善被她说得脸红红的,眼珠一转,转移了话题:“听说前些时日你刚行了笄礼,我也没给你准备贺礼,你想要什么?”
秦芫托着下巴,仍旧执着:“我想要知善姐姐给我做嫂子。”
“你这丫头……”陈知善面色微凝,嗔她,“换一个!”
秦芫不再多言:“那不如姐姐为我伴曲,我也来唱一曲方才姐姐唱过的曲子罢!”
陈知善笑着应允,抱着琵琶弹了起来。秦芫轻启朱唇悠悠唱着歌,歌声悠扬动听,像是要醉人一般,令人沉浸其间难以自拔。
一曲终了,还不待她二人有所反应,便听到外边传来朗笑声:“好曲子!唱的好,弹得也好!”
秦芫一惊,这声音竟有些熟悉,倒像是当日在苏府见到的当今太子的声音!她将船帘掀起一道小缝,看见岸边站着几人,果然是他们!太子,她表哥苏憬,段修寒还有董旻。
京都四少竟齐聚一堂,是刮了什么妖风了吗?怎么把这几尊大神给吹了来?
也不知画舫是何时靠的岸,只听太子道:“在下几人对姑娘的歌声极为欣赏,可否上船与姑娘一叙?”
她心下一惊,忙对着陈知善拼命摇头,可却也知道似乎是躲不过了。只能听着陈知善道:“自然可以,只是画舫简陋,怕是招待不周。”
“有何关系?”说罢几人便陆续上了画舫,将将在前一刻,秦芫不知从哪儿找来了面纱遮脸,站到了陈知善身后,将头垂得低低的。
“画儿,快给几位公子倒茶。”画儿应声倒茶,秦芫仍是低着头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在下黄祀,这几位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段子凉,苏亦之,和董辰天。”太子伸手作揖,率先开口。
秦芫低着头,听他说他叫黄祀时便有些忍俊不禁,黄祀黄祀,可不就是皇嗣吗?
只听陈知善柔柔一笑:“奴家仪兰坊陈知善。”
“原来是仪兰坊的知善姑娘,”董旻笑道,“方才那曲子是姑娘唱的?”
“正是。奴家闲来无事,便随性唱了一曲,倒叫几位公子听了去,真是献丑。”
“姑娘谦虚了。”苏憬笑道,“姑娘的嗓音清丽动听,唱这首曲子有恰到好处的优势,又怎会是献丑?况且久闻仪兰坊知善姑娘歌艺极佳,今日所见所闻,当真不假。”
董旻笑道:“亦之说得极是。”
那厢众人聊得和谐融洽,而这厢段修寒则是自始至终噙着笑不发一言,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陈知善身后低垂着头的秦芫。
他拿起茶盏,放至鼻前轻嗅,笑道:“这茶真真不错,姑娘平日也爱品茗?”
陈知善笑笑:“奴家哪里懂这些?这是从别处买来的,因着奴家一相识好友爱喝,这才备着。”
“哦?”他放下茶盏,嘴角噙着一抹笑,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莫测高深,“姑娘一人在此泛舟?”
陈知善牵强一笑:“是啊,奴家瞧着天气不错,便带着几个侍女出来泛舟。”
段修寒作恍然大悟之状,频频点头。看得其余几人十分不解,平素里他对这些女子向来是疏而远之,哪里像今日这般如此多话?
“这位姑娘……为何遮着面低着头?莫不是怕我们不成?”他一脸不解,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秦芫瞧。
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在陈知善身后的秦芫,太子微微皱眉:“子凉……”意思是他有些无礼了。
被点名的秦芫身子一颤,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头越发的低了。
陈知善笑了笑:“这是我贴身的侍女哑奴,不会讲话,胆子小,有些怕生人。至于她为什么遮着脸……”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她小时候被火烧伤了脸,怕吓到别人才遮了起来。”
几人听言,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秦芫,秦芫有些佩服陈知善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又暗自懊恼段修寒。
陈知善又解释了几句,让她去了画舫后面待着,秦芫乐得自在,自然是欢喜地走了出去。
秦芫一走出去,便深深地呼了口气,也不知那几人什么时候走,好在没被他们认出来,不然,总要好一顿解释。
她走到画舫边上,低头看着湖面,几尾红鲤自在地在湖里穿梭,悠闲地摆着鱼尾。她静静出神,冷不丁耳畔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秦芫一惊,忙低下头,咿咿呀呀胡乱发音装作不会说话的样子。
段修寒俯低身子,逼近她,用一种近乎魅惑的语气说话:“我不怕被吓到,倒是对姑娘的长相好奇得很。”
秦芫慌乱后退,想着他怎么出来了!
“不知为何,我瞧着姑娘的身形倒像是左相大人府上的大小姐秦芫呢!”
秦芫敢打赌,他一定是认出自己来了!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就这么被识破。她仍旧装傻,一步不停地往后退,想要远离他的视线。
她退,他进,眼看着就要无路可退,段修寒伸手,就要摘下她的面纱。她情急之下想要后退转身,却因失重而掉下了画舫,只听“噗通”一声,一声尖叫难以抑制地从她喉间传出来。
“救我!”面纱早已在扑腾间掉落,她皱着眉头一脸惊慌地在水中沉浮。
段修寒却双手环胸看向她,在看清她的脸后,轻轻勾唇:“你不是不会讲话吗?咦?秦姑娘,怎么是你?”
秦芫哪里有心思理他,只不断嚷嚷着“救命”。
段修寒见她慌乱的样子,也不再逗弄,翻身跳下未名湖,朝她游过去,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托出水面:“秦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定是故意的,说话时眼里的笑意浓烈,连掩饰都没有!
秦芫喘了几口气,不满地瞪他:“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他装傻:“知道什么?”
她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他压低声音:“他们出来了,你要是不想被发现,就装作晕倒。”
秦芫一听,立马配合地闭上眼睛埋进他怀里,把脸遮得死死的。
“这是怎么了?”陈知善焦急道。
“哑奴姑娘不小心掉到了湖里,不过幸好救得及时,并无大碍,知善姑娘放心。”说着他已将人稳稳地带上了画舫。
陈知善与几人匆匆告辞,带着装晕的秦芫上了候在一旁的马车,回去了。
段修寒看着她们离去,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董旻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刚才看见哑奴姑娘的脸了没有?是不是真如知善姑娘说的那样吓人?”
段修寒看了他一眼,一脸严肃的说:“非常可怕。”
董旻听了顿时一阵哇哇大叫,看得太子和苏憬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