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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三章 北京北京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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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年12月底,杨月婵挎着大袋书走进了深圳一所大学图书馆,在这所大学图书馆里,她遇见了刘枫。

    但在遇见刘枫之前,北京街头的杨月婵还遇见了另一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杨月婵也许不会那么晚才考研,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杨月婵也许还会是一个骄傲得不知所己的蠢女人。

    04年的北京街头,杨月婵掏出手机,翻开一条陌生短信。这条短信迎来了一个沾亲带故的老乡,耿浩——一个小帅哥,白净斯文,口才一流,举止稳重,但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狡黠——纨扈子弟一个。从亲戚口中得知,这是一个独生子,“哦,难怪!~~~”杨月婵嘴角扬起一丝不屑。

    交谈过程中,这个狡黠的男孩嘴上一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言谈干爽利落幽默,浓厚的都市烟火味让杨月婵一阵阵发虚汗——棋逢对手啊!

    买完单,送走这个狡黠纨扈的“表哥”,杨月婵不禁长舒一口气。从亲戚口中努力回忆这个小哥,模糊中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白胖子,常常躲在大人的身后偷看杨月婵,小小女孩杨月婵是当时这乡下小胖仔眼中的“城里人”,他每逢假期,时常会跑到杨月婵亲戚家门口,探着小圆脑袋张望,羞涩地问,“咦,你们家婵婵还没有来呀?嘻嘻……”然后,便失望地跑开了。

    这个胖小子现在长大成人了,还是一样的白净,但长大成人的小子,憨态尽失,精致五官搭配时不时上扬的嘴角,无不表达着一种优越感,一种来自于都市塔尖的成就感,一种“我是精英,但我很低调”的神秘感。

    “他从小就很喜欢你!”亲戚打哈哈,“很优秀,单靠他自己,就己在城里买了房了!”

    “哦!”杨月婵淡淡地回应。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正是要出国的。再怎么说,他不过就是个纨扈子弟嘛。杨月婵叹口气摇摇头。

    摇完头,杨月婵拨通了那个不久的将来要一同出国的哥哥的电话。

    哥哥李望是个极其闷骚的人,自己从来不主动打电话给杨月婵,却十分期待杨月婵的电话,每次杨月婵的电话打来,他都压抑住兴奋。想上次过年杨月婵主动去家里探访,李望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假装翻阅书本,其实早己心潮翻滚。

    杨月婵对于李望而言,怕是他心上这辈子都难己磨灭的印记。

    高瘦清秀的李望出身于一个有着良好基因但十分贫困的家庭,因着李母以及李父年轻时的善举——帮衬更加困苦的李望大表哥读书,成材出国后的李望表哥成为李母家族的骄傲,李母的后代亦是李望表哥首要报答的亲戚。

    但李望成长得并不好。贵戚要报答之时,李望因其年纪成为最宜出国的人选,但李望除了年纪以外,其它条件均不适合——学历不高(中专),不会英语,也没有钱。在大表哥的资助下,李望放弃稳定工作,又跑回学校读成教大专,努力学习英语,练习口语。

    再回学校的李望年纪偏高,内心很自卑,但帅气的外表和出色的嗓音依旧助其成为校园大众情人。他在哪里,英语角就在哪里。一曲《窗外》颠倒众生。追他的女生越来越多。

    于是,李望的自信又渐渐回来了。

    李母的自信也渐渐回来了。这个可怜的母亲,早年为了赚一点钱过年在家里私自做烟花而炸毁半栋房子,自己也被炸得面目全非。曾经广为人知的美丽脸庞便毁在那一束烟花之下——整个家庭,李母以及李母的三个孩子,均被无情地拖下水。李父四处借债医治李母,修复半塌的房子还要供养三个孩子。

    “大姐学习很好,没钱读高中,就去新疆投靠一个亲戚,当别人的干女儿,最后读了一所中专,离家前一晚,为全家人清唱《昨夜星辰》,我记得我当时哭得最厉害……”,李望每次回忆这一晚,都眼眶湿润。三年中专毕业后的大姐,成为家里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二姐是个神童,但没钱读高中,就去长沙读了个中专。二姐后来很消沉,在学校交了个男朋友也不用心,说是打发无聊。毕业就南下深圳打工去了。”李望想起二姐,就有“伤仲永”般的遗憾。

    “那你呢?”杨月婵好奇地问。

    “……家里没出事之前,我成天在外面跟人打架,从来没有好好学习过。家里出事之后,更没好好学习,心里装了很多事,总是开心不起来,没有心思学习,也没有心思和小朋友玩。放学回家要自己做饭,吃完饭要去医院看我妈,要给妈端屎尿盘子……”李望说不下去了,微笑着看着杨月婵。

    于是,杨月婵叹口气,走过去,抱抱他,拍拍他的肩。

    当然,这是两人真正熟悉之后的事情了。

    在和杨月婵熟络之前,李望的表达方式含蓄而高冷,从不对外吐露半句心事。也因为这点,帅气的李望在杨月婵的眼里是骄傲冷漠的,尽管李望家里很穷很穷。当然,这也是最吸引杨月婵的一个原因。

    回想过年时杨月婵登门探访,提上礼品盒子去李家拜年,刚跨进李家大门,看到李母那张被烧毁的扭曲的脸和变形的手指,做足心里准备的杨月婵还是吓得心里直哆嗦。直到进得内门,看到迎面走来身材修长面目俊秀气质儒雅的李望,杨月婵终于才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担心白走一趟。

    微笑的李望,言语极少。烤火时,吃饭时,都不正眼看人一眼。但第二天,杨月婵伯父一家邀请李家过来聚聚,李望却拉着他二姐,一大早就跑来,看到睡眼惺忪的杨月婵,李望也只是笑笑,吃过中饭便摧着二姐匆匆离开。

    等到杨月婵回到县城,邀请李母一家来城里聚聚,李母满口答应,过了一周之后便派遣李望提着大包小包进城拜访。前去接站的杨月婵看着单瘦身材搭配单薄西装、站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李望,第一次感受到李望内在暗藏的深深的卑微与脆弱。

    这样的一个李望,杨月婵只肖用满柜子的书和不俗的谈吐,便把他迷得七晕八素的。在杨月婵多次与其电话沟通之后,李望开始慢慢敞开心扉倾诉他毕业后的工作情况,如何累,如何有压力,今天见了哪个客户,明天又有多少业务要去面对,挣多少,花多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杨月婵,只是不提他的未来计划,不提他对杨月婵的感觉,不主动打一个电话给杨月婵。

    有一段时间,杨月婵觉得累了,感觉自己好生奇怪,这样想尽办法去了解一个人,如此主动,也不知道人家到底烦不烦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低贱,便慢慢不再去电。一个来月后的某天上网,想要联系同窗好友的杨月婵打开邮箱,发现一个陌生邮件地址,原来含蓄的李望写了封信给她,邀请她去他的城市游玩。

    当天晚上杨月婵去电给李望,“望儿哥哥,你为什么愿意给我写信,却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呢?是你不舍得花钱么?哈哈!”

    “……呵呵,打电话的确是有点费钱,但主要还是怕打扰到你。”

    “打扰我肯定不会啦。我怕打扰就不会以前总打电话给你啦。不过,倒是我担心怕打扰你,所以,这段时间就没有电话你了。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我的电话,你的生活清静了好多呢?”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你……”

    “我今天是看见你的邮件了,去你城里玩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呢,你连电话都不舍得打给我,还会愿意请我吃饭么?哈哈。”杨月婵觉得实在有必要“刻薄”一下他了。

    “你看你说得……不是这样的,我毕业这几个月拼命挣钱,好不容易才存了点钱,这不才好意思邀请你过来玩么?写信,不显得更正式些么?”

    “呸!一个电话都不舍得打的人,连短信都不发的人,才不信你呢!”杨月婵还是想再“戏谑”他一下。

    “不……不是……杨月婵,我是真心的。”

    “什么真心嘛,真真心就过来北京看我啊。我不介意花钱请你吃饭哦。不过,车费和住宿,你就自己搞定吧。”

    “我说我真心,不是说这个……北京我也想来,只不过,现在这个工作状况,实在请不到假……”,李望很尴尬的连忙解释。

    “好啦好啦,知道了,您大忙人,不过,说实话,你不是也要出国吗,怎么不去学英语学驾照,倒是工作起来了?”

    “嗯……家里今年要盖房子,大姐要结婚了,我得赚钱为家里减轻点负担……”

    “知道了知道了,对不住了,才刚和你开玩笑呢。”杨月婵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不打算再逗他了,“你信里说,你升职了,恭喜你呀,才几个月就有这么大的进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很有出息的人呢。”杨月婵违心地嘻嘻笑起来。

    “呵呵,谢谢谢谢,不过,……我想请你过来玩,是真心诚意的,这点小钱我还是花得起的。”李望还不忘他的邀请。

    “嗯。我考虑考虑,我虽然现在看上去挺闲的,但每天也有很多事情做,自己把时间安排很满,自己给了自己很多压力。”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才华的女孩儿。但你学习之余也应当要适当放松一下啊。”李望还是坚持。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那儿玩呢?太远了你不知道么?再说,我以什么名义去你那儿?你打算跟你同事如何介绍我?妹妹?”

    “嗯。妹妹。哈哈。”

    “好吧,就妹妹,可你突然笑什么?妹妹我还就是不去呢。”杨月婵有点烦了。

    “因为我不希望只是妹妹,但我又不敢……”李望支支吾吾的。

    “好吧,我问你,你说吧,你喜欢我吗?”杨月婵觉得有必要逼他一下。

    “……喜欢!”李望似乎鼓足了勇气。

    “有多喜欢?”再逼。

    “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特别特别特别地喜欢!”李望声音越来越大。

    扑哧一声,杨月婵笑了,“好了好了,望儿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逼你的。哈哈。”

    “杨月婵,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非常喜欢你,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然后呢?那又怎么样?既然这么喜欢我,那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舍得给我打?就算再怎么穷,再怎么需要挣钱,也不至于打一个电话的钱都没有吧。”杨月婵觉得自己地位堵然提升,底气越来越足,就要好好逼逼他!

    “婵儿,没有打电话你,对不起,我没有把握,也不敢……但你每次打电话,我都特别激动,每次看到你来电,心脏就快跳出来了……真的……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李望又开始支支吾吾了。

    “什么事?你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很正常呀。”杨月婵继续笑嘻嘻,“你一定要说一个有意思的真实的事情哦,不然我会怪你浪费我电话费的。以后还就真的不去你那儿玩了!”撒娇劲又上来了。

    “我……说了你不许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