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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蓄谋已久的冬日终于撒了纷纷扬扬一场雪,奉邵城如银砌般,洁白的让人发寒。
红十字医院里,易锦之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雪贺趴在床前打瞌睡,憔悴发黄的面容上还挂了黑眼圈。
“大夫,里面那位先生状况如何?”
依然在走廊与诊断的医生对话,闻言医生松了口气,“送来时伤势颇严重,幸亏这位先生体格健壮,有求生意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听到这话,依然心里一喜,“太好了!谢谢!谢谢大夫!”
易锦之在让小七送图纸给苏公馆前,就给依然留了纸条,依然凭着纸条上的信息,到苏公馆求救,在雪贺的帮助下顺利面见苏老爷。听了事情原委,苏老爷即时赶到了警局,派兵援救。一队救了易锦之,一队包围了“醉生梦死”。
一番搏斗后,自然警员获得了胜利。易老大被捕后不甘,嚷嚷着宁死不做亡国奴,自刎于楼中,另外的小喽啰除自尽的外,其余全部束手就擒,而后苏老爷又根据易老大未来得及摧毁的图纸,派兵围住了青山。
苏洛重回到了苏公馆,与苏老爷认错。两人本是父子,能有什么仇恨呢?最后自然重归于好。
东合二十二年十二月,余党全清。
东合二十三年一月,新的一年,举国同庆。
......
又是一年春天。
雪贺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苏公馆后花园的花枝吐了新绿,万物欲复苏。从二十年到如今的二十三年,整整过去了三年。三年前,雪贺只是傲雪楼的小小唱曲人。
“还在发呆吗?”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雪贺一跳,回头,只见苏洛站在对面。
他还是如斯俊美,习惯的直领衬衫,搭格子绒背心,歪了顶软帽。
如果说哪里不一样,便是他给人的感觉,不再如初见那般嚣张跋扈,风流浪荡,而是多了份沉稳与成熟。
还有他的面色,是不健康的白。
见雪贺呆呆的模样,苏洛轻笑了下,忽而止不住地咳了几声,接着拉了把椅子过来。
“你还恨我吗?”他这样问。
“恨?”雪贺又转过头,盯向窗外,“我哪有那么多力气天天恨你。”
柔软的春风拂了进来,苏洛顺着雪贺的目光,望向后花园的新绿,又轻笑了声,“易锦之将功补过,我爹是这样说的,所以不会为难他。而且我还想——还你自由。”
雪贺蓦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苏洛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给你自由。”
那上面,钢笔写的三个大字:离婚状。
(2)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醉......”
傲雪楼内,依然伴着楼内小曲,指尖在桌面打着节拍。
“依然小姐——有人来访——”
忽有姑娘在门外喊起,依然睁开眼,披了件披风,打开门,“有人来访?是谁?”
“不知道呢,”那姑娘倚着栏杆,手中的团扇直直指向大门,“人在那儿。”
顺着她指的方向,依然下了楼梯,穿过喧闹的人群,拂过绕耳的丝竹乐,到门前。只见那繁华的大街,柔软的风中立了一个人儿。裹身的旗袍,高绾的发髻,提了个小皮箱,一如初见那般清雅。
终于,她回了头,浅笑盈盈,“依然——”
......
“我第一次见依然时,就没有好印象。”
“切,说的我好像对你有好印象似的——”
“谁让你那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给我下马威,明知道我不懂西餐,偏生约在了西餐厅!”
“还说我,你不也一副清高的模样吗!”
“我后来不是改了嘛,哪像依然小姐,一直都......”
“蒋雪贺你给我闭嘴!”
易锦之好笑的看着两姐妹斗嘴,一副忍到内伤的模样。
不知不觉,就到了码头。雪贺与依然停下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排队等轮渡的人,有远去的船影,还有光膀子的搬运工。
“总之苏姨娘现在很后悔,不过苏老爷也原谅了她,反正破镜重圆,团圆美满——”雪贺正絮叨着,见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赶忙换了张促狭的脸,“还有你的少爷,天天惦记着你——”
依然的脸顿时染上了两朵红云,“我才不想知道他怎样!”
“哦?那你干嘛脸红?”雪贺偷偷笑着。
仲春的季节,河畔的杨柳正摇着枝条,嫩叶拂过路人的头顶。
在这个季节,雪贺和易锦之要远渡到另一个地方。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她如是说着,挽着易锦之的手臂,一副要与前尘往事了断的模样。
依然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时有种喷水的冲动。不过,她还是支持的。
“呜——”
远处的轮船长鸣一声,就快靠了岸。
“呀!船来了!”雪贺忙上前,挽住易锦之,“依然,那我们走了。”
柔柔的风儿吹过,卷起依然的衣角,她别开视线,用力点了点头。就连分别时,她和雪贺也没有说一句温情的话。
雪贺与易锦之渐渐地远了,她一直冲这边挥着手。
“呜——”
轮船又长鸣一声。
依然呆呆地看着,良久,朝前跑了几步,大喊了一声,“蒋雪贺——永远别再回来——”
这一吼似用尽了所有力气,她靠在岸边的树上,吸了吸鼻子,片刻后喃喃,“我会想你的......”
甲板上,雪贺靠在易锦之怀里,“听到了吗?她让我别再回去。”
“听到了,”易锦之将她的头按到肩膀上,“她肯定在后悔。”
“嗯!”雪贺用力回了一声,而后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不会想她的,绝对!......会想她的......”
(3)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傲雪楼的姑娘还唱着《月圆花好》。
依然关上了厢房的门。
“依然呐,这就回去了?”徐妈有些不忍地望着眼前这个消瘦的女子。
“嗯,”依然点了下头,“我已经把同子巷的房子锁了,打算今后就一直住在傲雪楼。”
“那......那敢情好啊!”徐妈的眼睛亮了起来,而后正色道,“依然小姐,如今傲雪楼生意红火,少不了你的功劳,住在这儿还能和姐妹做个伴儿,这以前的事儿啊,就别再想了。”
依然默默点了点头。
春季,风里似乎都带着花的蜜香。
57号,彻底锁上了大门。
春花,雪贺,易锦之,三人的笑靥浮在眼前,又好似一切都是场梦,如今梦醒了,云散了,风儿也吹起来了。同子巷有些寂寥,静得只有风撩起树叶的声音。
终于——依然下了决心——要走了。
鼓起决心转身,却撞进一人怀里。
依然“嘶”了一声,抬起头,顿时愣在原地。
赫然站在面前的人,是苏洛。
苏洛浅笑着,从依然的角度看,他俊美的模样似刻在身后伸出墙的树枝中,让人恍了心神。
“依然,”他开了口,沉稳的声线让依然的心一阵颤抖。
可接着他却提起了手中的牛皮箱,“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两人并肩走着,依然一直盯向苏洛手中的箱子。
“依然,过往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实在是太任性,”苏洛开了口,依然连忙收回目光。
“我反思了很久,决定先去另一个城市,”他说到这儿声音低了下去,“我要戒掉鸦片。”
依然愣了愣,心中一阵狂跳,下意识地开口问,“几年?”
苏洛忽而沉默了,又并肩走了几步,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住了。
最后,苏洛绕到依然面前,紧紧搂住她,“还有,谢依然——我爱你。”
春季的风果然最恼人。
走吧——都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火车缩成了一个点,依然还在望着,回过神,才发觉面上已一片湿滑。
“苏洛——”
走吧,你走吧——我才没有感动,反正我没有原谅你。
其实那时候哪知,这一别,竟真的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