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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初晴。热气夹杂在水汽里,蒸腾而上。一大早,多日不见的皇帝出现在了清凉台的朝会上。
皇帝脸色有些暗黄,可见并不如楼院正所说“并无大碍”,像是真的病倒了。
不等朝会议事,司天监提点蔡银先一步出列:“陛下大喜啊。”
皇帝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哦?朕何喜之有?”
“昨夜暴雨初歇,珍禽园中一只白鹤长鸣数声,腾空而起。此乃祥瑞之兆啊。陛下龙体安康,国祚昌隆。”蔡银声情并茂,激动万分。
可泰初帝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兴奋,蔡银心里没底,硬着头皮继续道:“白鹤飞往东北,臣侍连夜命人查探,果然有所得。”
“预兆何事?”
“七殿下奉命前往皇陵为先帝守灵,昨夜丑时,一位侍君诞下一女,正应上白鹤的祥瑞之兆。”
终于来了。
元晗心中算是微微松了口气。与她猜想的一样,这些人求的是元昀的起复。
泰初帝沉默了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对守瑞道:“去把老七一家都接到行宫来,派几个生养过的抱着小婴儿。”
这就算是解了元昀的禁足了。元晗心中早有猜想,现在一点都不意外。而元旸则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她以为,元昊和元昀被禁足皇陵,她自己又被指婚了徐晶的庶孙,接下来该扶持自己争夺大位了。没想到徐晶宁愿大费周章演一出祥瑞的戏码,也要将元昀放出来。她眼含怒意地看向徐晶,却没有收获徐晶的半分目光。
听到泰初帝要接元昀回来,元晗第一时间就看向元旸,也就没有错过这一幕。
元旸的心思她太了解了。同为徐皇贵君的女儿,她自然也要和两位姐姐争一争,尤其是看见过元昊元昀鼎盛时的繁华似锦,更是对权势有着热切的渴望。
元晗又看向高高在上的泰初帝,这一切恐怕是她想看到的吧。
皇帝病倒后,清凉台难得一次的朝会,有了祥瑞之事在前,谁也不会去触皇帝的霉头,朝议的事情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元昀在午时过后到了避暑行宫。
泰初帝召了几位皇女一同用膳品茶。守瑞进来通报:“陛下,七殿下已经到了行宫,正在门外拜见。”
皇帝放下茶盏:“宣她进来吧。”
元昀一身布衣,低头躬身,形色谦卑:“儿臣参见母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母皇。”
“朕听说你昨夜得女,孩子呢?抱给朕看看。”
元昀身后跟着的宫侍立即抱着襁褓上前,将孩子交到泰初帝手中。
不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般皱巴巴的,这个孩子眉目舒张,隐约能看出清秀的相貌,一路颠簸居然还在熟睡中。
泰初帝抱了会儿,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又交给旁边的宫侍,嘱咐好生照看。
几位皇女分坐两侧,堂上只有元昀站着。
“听闻你在皇陵抄经礼佛,想来是有所心得。”
“儿臣诵读佛法,对以前不当的行为深感惶恐,日夜不安。也亲手为,为孙侧君超度祈福。”
泰初帝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坐吧。”这便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意思了。
元昀并不坐,反而躬身道:“这个孩子生有异象,望母皇赐名,压一压她的福气。”
皇帝看完孩子,并不提祥瑞之事,没想到元昀借此机会提出赐名一事。
为皇孙赐名,这件事可大可小。元昊的嫡长女元瑶便是皇帝赐名。后面的皇孙少有能入了皇帝眼的,便都是内务府拟好了名字,皇帝随意指一个而已。
虽然有元瑶的例子在前,可那毕竟是嫡长,元昊当年又是风头正盛,与元昀现在落魄的处境完全不同。
几位皇女都看向泰初帝。
泰初帝沉吟片刻:“便取名为‘玦’吧。”
“元玦”这个名字一出,元旸的脸上有些不可抑制的幸灾乐祸。
元瑶这一辈的孩子,是“玉”字辈。玦虽然也是玉器,却是有缺口的。元昀以压福气为名,请泰初帝赐名。得了这个字,既应了元昀“压福气”的由头,又不让这个孩子的身份太过贵重。
皇帝果然是皇帝,一招制敌。
“应运而生,只可惜是个庶女,‘玦’字刚刚好。”元旸开口嘲讽道。
元昀似没听见一般,行礼谢恩:“谢母皇赐名。另外,儿臣的侍君夏氏此次育女有功,儿臣想请封为侧君。”
此话一出更是令人吃惊。元昀就是想以侧君之位拉拢徐晶,才毒害了孙氏,事发后被禁足。夏氏不过是个小官的儿子,就要占了元昀唯一的侧君位置?
元晗心中捉摸不透元昀的想法,在场的元旸几人也是惊疑不定,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泰初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只是低头行礼,看不清表情。
“既然如此,朕准了。抬夏氏为豫郡王侧君,赐玉如意一柄。”
这一道旨意可不仅仅是抬了夏氏的份位,连元昀的郡王爵位也恢复了。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元旸,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元昀再次谢恩,才在末席坐下。早有宫侍来上了茶,众人继续品茶闲话,并无异样。
品了半晌的茶,众人散去。元晗吩咐墨儿打点一份贺礼,送到元昀手中。
话音刚落,元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七姐刚刚解了禁足,势力大不如前,十五妹还不择良木而栖吗?”
元晗微笑:“十四姐说笑了,我不过是贺七姐得女而已。”
元旸皱眉:“你原本不过是跟在七姐身后,现在她落魄了,你却要娶薛氏的嫡公子,你还以为你们能有重修于好的可能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仍旧是把元晗当做依附于元昀的藤蔓。难怪徐晶大费周章保元昀出来,也不愿意让元旸取而代之。她比起元昊元昀,差得太多了。
“姐妹友善本就是礼义之道,我与七姐本就没有龃龉,何来重修于好一说呢?”
元旸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
虽然元旸的话被她顶了回去,但是话中却并无道理。元昀当初拉拢自己,不过是看中自己能做实事,又没有竞争大位的实力,二人相差悬殊。拉拢之余,也少不了防备。
而现在,元昀禁足皇陵的这几个月,元旸吃下了她的一部分势力,元晗也在翰林院有了自己的班底,即将迎娶薛氏嫡子。此消彼长之下,二人已经没有了相差悬殊的实力,元昀也不会再有居高临下的心态。
看到昔日的麾下可以和自己分庭抗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元昀,她被禁足皇陵的屈辱事实。恐怕现在对元晗的怨气,比对元旸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