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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最深处的牢房里,蜷卧着一个年轻男人。借着墙壁上昏暗的灯光看过去,他一身宽大的白衣。衣摆上沾上了些许脏污,但这无损他的弱柳扶风之美。
陈清唤狱卒来开了牢门,走到他身边。不待她有所动作,地上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他头发散乱,却眉目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满天星子,哪怕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依旧光彩夺目。
被这么一看,陈清几乎失了心神。她很快回过神来,看向牢房外,狱卒已经离开,牢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想活命吗?”
地上的年轻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轻轻一笑:“行刺皇帝还有活路?”
“你若是配合,自然是有的。”
“哦?”那男子挑眉,上下打量着她,“阁下是哪位大人,能救得了刺客?”
“自有能救的了你的人,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大人需要怎么配合?”
陈清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来:“今夜审问你并没有动刑吧,待到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便在动刑前将这个交给尚书大人。之后自有人保你性命。”
男子轻哼一声:“大人是刑部的官吧,怎么不知道囚犯关押前会搜身?别说一封信了,连一枚铜钱都带不进来。”
“此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说一处安全之所,本官会让这封信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大人凭什么让我相信呢?”
陈清冷笑:“信不信随你。你本就是死路一条,这个机会不抓住,可就没有了。”
男子沉默,又像是被她说的动心了一般。陈清咬咬牙,再加一把火:“本官乃是博穆亲王门下,你若是对殿下有功,以你这样出色的相貌,少不得被迎进府中。待到殿下荣登大宝,后宫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话音刚落,男子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色:“此话当真?”
陈清心里有了底,男子嘛,不外乎是想给自己找个好归宿罢了。
“必然是真。”
“好,你且说信在何处,我便这般告诉尚书大人。”
陈清说了的地址,那男子又问:“博穆亲王殿下真的会迎我入府吗?”陈清站在牢房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那是自然。”
男子丝毫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为得到了一个虚无的承诺而暗自欣喜。
陈清离开大牢,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王旋也跟着到了。两人连编造的理由都十分相似,开门的狱卒小声嘀咕:“尚书大人是怎么了,同一件事情派两位大人来。”
王旋耳尖,迅速捉到狱卒话里的重点:“两位大人?刚才还有谁来过了?”
狱卒被她一问,颇有些害怕,懊恼刚才不该贪那陈大人的几钱银子。
“还要陈清陈大人来过。”
王旋得了元昕的回信,借口查阅口供,将所有卷宗证物都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那二人口中的通敌谋反的物证。
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元晗和黄尚书故意说给他听。可是思来想去,她们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于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来到了牢房,打算从人犯口中看看能不能问出端倪来。
没想到博穆亲王的人已经来过了,现在看来即便没有这个物证,在博穆亲王的人来过之后,也是有了的。
在康亲王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太多,入了她的眼,自己也不用在主事的位置上苦熬了。王旋在心里盘算着,踏入牢房。
牢里的年轻男子依旧蜷卧着,王旋重重的咳了一声,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官来取刚才陈大人交给你的证物。”
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仿佛识破了她拙劣的谎言。王旋在他这样的笑容下,有些心虚。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男子突然问:“你也是博穆亲王门下的?”
王旋心里闪过一句“果然”,点头承认道:“正是。方才博穆亲王觉得此法不妥,派我来取回证物,另作他计。”
男子慢慢坐起,靠向墙壁:“大人,这是要反悔吗?”王旋并不知道陈清替博穆亲王许下了什么诺言,此刻也不想节外生枝:“并不,殿下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必然会做到。你且放心将证物交给我便是。”
“证物并不曾在我身上,而是另外放在安全之处。”
“地址在哪?”男子说出了一处宅院的地址。王旋听罢,转身就走,她要赶在天亮前找到这处院子,并把元昊准备的物证毁掉。
等两拨人各自行动后,元晗也来到了牢房之中。牢门大开,元晗站在门口,轻声唤道:“阿福,结束了,起来吧,我们回去了。”
蜷缩在一角的年轻男子,缓缓坐起身,拿袖子擦了把脸,问道:“主子,结束了?”
元晗点头:“结束了,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牢房里待的竟然是阿福。
他和李陵本就是同母兄弟,眉目有些相似,阿福又对脸型进行了伪装和修饰。加上牢房灯光昏暗,看不清也属正常。
何况陈清和王旋只是在押解的过程中,远远看了一眼,并不十分清楚李陵的相貌,这才让阿福糊弄过去。
此间事了,元晗带着阿福走出牢房。阿福理论上还是嫌犯,并不能回府,元晗便命人在刑部的后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他休息。
安顿好阿福,元晗又回到了刑讯室。刑讯室里端坐的男子,赫然就是本该关在牢房里的李陵。
看见元晗进来,他嘲讽道:“殿下端的好计策,是不是该先恭喜殿下。”
元晗并不与他争口舌之快,只是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李陵扬起一侧嘴角,表情甚是讽刺:“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主使,之人殿下觉得是谁便是谁吧,与我交不交代并没有任何关系。”
元晗不再多说,只是扬声唤了个差役进来,手上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孤零零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