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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放下信,靠在床头怔怔地对着床帐出神,良久又喃喃道:“原来你也是个多病的,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如今好透了没?这些又一概不说,到底是要人怎么样呢?”
阮烟雨正自出神,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灯花爆了一下,她松了口气,掀被起身,屋里烧了地龙又铺了地毯所以并不冷,她光着脚走到书架处,挪出其中一格的书,按了一下格子后面的木板,木板就弹开了,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这个暗格里放着一些阮烟雨从小收到的一些特别有意义又不好意思让人看到的东西,像七岁时第一次绣的完整的绣品,长得像小鸭子的大雁,八岁时和爹爹一起做的第一个印章,上面刻的是她还很稚嫩的小篆,十岁时杨文修的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
阮烟雨看了一眼那个细长的盒子,知道里面是一对儿十分精美华丽的金簪,她想起当时杨夫人把礼物给她时温和的笑脸心里突然就释怀了,至少杨文修的父母曾经是真心地喜欢她这个未来儿媳,而杨文修……哎,愿他以后和云亭能幸福和美吧。
眼波一转,目光停留在格子里最大也是最华丽的那个娃娃上,阮烟雨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娃娃对她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地不能让人看见才放在这里,她又想起荣王世子下午拦住她时说的话,满腔柔情顿时冷了一半,叹了口气,将那封信放了进去。
既然要回扬州过年,那腊月里沈青溪的十四岁生辰阮烟雨肯定是去不了了,于是提前带上礼物与沈氏一起去了威远侯府与外祖家道别。
沈青溪一听阮烟雨一走要两个多月才回来顿时不好了,吵着闹着要拉阮烟雨出去好好玩一天,好弥补她接下来两个月的寂寞。威远侯夫人这两年管沈青溪管的比较严,一见她闹便训道:“你都马上十四了,还整天光惦记着玩,你妹妹好了才几天你又折腾她,这外面刚开始化雪天寒地冻的,你皮糙肉厚地不打紧,你妹妹若是生病了怎么办?”
沈青溪不由扁了嘴,倒是老夫人笑呵呵地劝道:“女儿家快活的日子能有多少?趁着还能玩的时候玩个够,难道还等着做了人家的媳妇拘在家里了才后悔不成?不过这几天化雪是挺冷的,我记得刚入冬的时候太后给我送了一箱子裘皮大氅,有几件颜色鲜嫩的你拿出来给三个丫头和雨儿分了,让她们都出去玩吧。”
威远侯夫人见婆婆说话了也就不好再拦,忙起身应是自去取衣服,沈青溪歪在老夫人旁边直乐,朝着被老夫人搂在怀里的阮烟雨眨了眨眼,三夫人带着两个庶女笑着起身谢过道:“让两个小的去玩吧,这两个大的就算了。”
众人都知道她是顾着沈大娘子和二娘子都订了亲不好出门,老夫人却不在意,笑着道:“这有什么,咱们家是武将不用讲究那许多,多带些护卫就是了,亲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家,无碍的。”
沈大娘子和二娘子听得脸上飞红,沈氏也笑劝道:“娘说得对,我们家雨儿就是太安静了,我还巴不得她多出去走走也比闷在家里好,这下了雪街上人也不多,两个大的也正好出去买点东西。”
她说着促狭地笑了笑,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置办嫁妆都会心地笑了,两个娘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脸红,沈二娘轻轻跺了跺脚,嗔道:“姑姑……”
沈氏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夫人只得笑道:“好吧好吧,别的倒还罢了,既是置办东西我可就不好拦了。”
众人听了哄堂而笑,不一会儿威远侯夫人让人抬了个箱子来,先给阮烟雨挑了一件红狐裘大氅,又给沈青溪挑了件白狐裘大氅,给沈大娘子挑了件银狐的,沈二娘的则是件蓝狐的。
沈青溪见银狐端庄,蓝狐清雅,都很适合两位姐姐的,只是她和阮烟雨却正好翻着个儿,疑惑道:“娘选错了吧,我喜欢红的你干嘛给我白的呀?雨儿似乎更喜欢白狐裘吧?”
沈氏板了脸道:“你都多大了,也该穿些清雅些的颜色了,不然谁一搭眼就知道你是个烈火性子,你妹妹还小就该穿的鲜艳点。”说着又挑了件紫貂皮大氅塞到阮烟雨手里。
沈青溪不由瞪大了眼,娘啊她只比小雨儿大了半岁好不好!
阮烟雨忍不住噗嗤一笑,见沈青溪撅了嘴就要反驳忙冲她使了个眼色,沈青溪心中一喜,倒是不说话了,威远侯夫人便让人将箱子抬了下去。
阮烟雨见三位表姐都只有一件,只有自己拿了两件,忙要将自己的大氅分给两位即将嫁人的表姐,威远侯夫人拦着不让,让她继续挨着老夫人坐了,笑道:“你放心,咱们家难道还差几件裘皮给女儿陪嫁了?我早就给她们备下了,不过不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适合的款式颜色。”
两位娘子最近被打趣惯了,倒也坐得住,只是脸上实在是红,阮烟雨听舅母这么说倒是放心了,知道沈家人都不会做苛待庶女的事。
老夫人抚着阮烟雨的背,交代她多穿衣服多吃饭,又让她代自己给亲家老夫人问好,殷勤嘱咐了半天才放了几个女孩子出门,又道:“不必来回折腾,等你们玩够了让侯府的护卫直接送你回家,你娘这儿不用你管了,等她在我这儿赖够了我就撵她回去。”
说得众人都笑了,四个女孩子依次排开行了礼,说说笑笑的出了门。
刚出二门就遇上巡营回来的威远侯,威远侯把阮烟雨叫过来问了几句,一听几个女孩子要出门去玩,笑着对身后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道:“就这几个护卫怎么够,齐阔,今天放你假,你护送着娘子们去玩吧。”
“是。”那少年脸有些红,但回答的却是丝毫犹豫也没有。
阮烟雨见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模样端正疏阔,一身戎装站在高大英俊的威远侯旁边倒也威风凛凛的,阮烟雨一回头见大表姐红着脸低着头,沈青溪和沈二娘都捂着嘴直笑,顿时恍然大悟,心想原来这位就是自己未来的大表姐夫了,于是又回头好奇地看了他好几眼。
齐阔的脸就更红了,偏还绷着脸装老成,阮烟雨就忍不住笑了。威远侯哈哈一笑,大手拍了拍阮烟雨的头,拍得她头发都有点散了,又亲自将她们都扶上了马车,嘱咐了齐阔几句,一脸慈祥地目送着一行人出了威远侯府。
沈大娘子和二娘子坐一辆车,沈青溪和阮烟雨坐一辆车,两人一上车就将身上的大氅互换了,沈青溪抚着红狐大氅鲜艳的皮毛笑得合不拢嘴,左看看右看看美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撅了嘴道:“娘最近管我管得越来越严了,要不是你来找我她都不让我出去,我都快赶上大姐姐二姐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阮烟雨听了呵呵直笑,道:“这不是挺好,你正好修修性子,就算赶不上郑姐姐温柔端庄,但也多少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青溪见她幸灾乐祸轻轻哼了一声,笑着道:“我这辈子是做不成大家闺秀了,我倒觉得我娘应该把训我的这把力气用到找儿媳妇上,说不定能给我三哥哥找个大家闺秀呢!”
阮烟雨忙道:“我一直奇怪呢,三表哥明年都二十了,怎么大舅母也不着急啊?”
沈青溪笑了笑,脸上尽是自豪之色,道:“三哥哥说了,男儿先立业后成家,等他金榜题名了再寻一位知心识意的妻子也不迟。”
阮烟雨听了也是一笑,道:“三表哥的意思是他以后的妻子要自己相看了?”
沈青溪点了点头,笑道:“我娘为这个生了好几天的气,说什么儿大不由娘,难道三哥哥看上个她不喜欢的她也要同意不成?后来还是我爹亲自劝了我娘才好了。”
阮烟雨笑容一淡,沈青溪见她眉眼间忧色甚浓,不由凑过去低声道:“我听说太子妃召你去了西山别宫,她有没有为难你啊?”
阮烟雨吓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青溪耸了耸肩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悄悄去的,知道的人多了。我娘还觉得奇怪呢,问我知不知道太子妃为什么召你,我哪敢说什么啊,只推说不知道,我娘还高兴呢,说你八成是得了太子妃和九公主的青眼,然后又把我训了一顿。”
阮烟雨淡淡一笑,道:“太子妃为人温厚,对我很好,怎么会为难我?九公主也是个爽直的脾气,你要是见了她肯定更合得来。”
沈青溪瞅了她一会儿,为她整理一下头发,轻轻挨着她道:“我三哥哥的事虽然我觉得他顶撞娘有些不对,但也佩服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想若是他找了个素不相识的娘子成了亲,若婚后不和头疼的还是我娘,若是他心里有了人却为了孝道而妥协,只怕他一生都会后悔的。”
阮烟雨心头一跳,不由看向沈青溪,沈青溪难得说出几句很有道理的话,刚开始还有点小尴尬,见阮烟雨诧异感激地看着她不由又有些骄傲,又道:“还有大姐姐,她不是也勇于面对真情吗?你也看到齐阔了,多好的人啊!世间男儿多薄幸,能遇到个真心对自己的真的很难很难,更别说像咱们这些不太见外男的了,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敬你重你,怜你爱你,愿意为了你面对一切困难,你又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阮烟雨怔怔地看了沈青溪一会儿,突然释然地笑了,靠在她肩头轻声道:“青溪,谢谢你!”
两人之间很少这么温情,沈青溪有点尴尬,胡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黑了脸道:“哎!别没大没小的,叫姐姐!”
阮烟雨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里顿时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