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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怪物,徐盛婴失声叫道,“我一定得托梦给我爹,让他给我在城外立个衣冠冢,把我收藏了许久的机关之物放进去……”
“你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怕死?”
莫伽淡淡道,“躲我后边去。”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如此伤人?”
被莫迦一刺激,徐盛婴也不嘟囔了,他挺了挺胸膛,甚至刻意往前跨了一步,将莫迦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这东西是飘沙人传言中的冥界之主,共有三个脑袋,分别代表痛、苦、死。飘沙人死了以后,好人要被赤乌带去天堂,恶人要被阿豸达哈栖带去地狱……”
符寿安道:“我们又不是坏人,哪怕他真是冥界之主,怕他作甚?”
只是令她惊异的是,这东西似乎并不怕火焰燃烧,这便削了她大半战力,只得将怀中的匕首取出,尽力做防御状。
阿豸达哈栖的头颅舞动起来,分别向众人攻来。
徐盛婴回头刚想护着莫迦,谁知莫迦反而一把推开他。
“别碍事儿!”
莫迦一边说,一边高抬一只脚蹬在棺壁上,猛然借力跃上蛇身,挥动兽牙,竟将一颗蛇头齐齐斩下!
“!”
徐盛婴见莫迦如此生猛,整个人话都不会说了,狠狠的攥住自己的箭,不断发射,绝不能落了下风。
余下两颗头颅负痛嘶嚎,然而骨节很快再次突出,被砍下的脑袋又长了出来。
徐盛婴掩护莫迦,继续砍杀了,然而砍一个,长一个,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
果然,这些被称为“灵囚”的东西,若不摧毁宿主的话,是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
徐盛婴的箭已不多了,莫空兄妹也会体力耗尽,那时兴许便全军覆灭了。
如果季如光在此的话,他会如何指挥若定?
符寿安思索得当,对众人提议道:“你们三位,分别强攻那三颗头颅,我去开了棺,将那藏在其中的宿主除了!”
莫空看着符寿安,惯常戏谑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一瞬,他的眼神里似乎满溢着某种倾慕和向往。
莫空喃喃:“果然与那时一致。”
符寿安听不明白:“那时?什么那时……”
然而莫空尚未答复,阿豸达哈栖的三头便再次攻来。
莫空、莫伽与徐盛婴竭力缠斗,符寿安则乘势潜行到棺椁之前,用匕首敲开缝隙,再取出一颗火柿子,作势点燃。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只枯瘦无肉、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手从中伸出,将她的臂膀死死攥住。
阿豸达哈栖中央头颅停止了冲撞与撕咬,转而喷吐起紫色烟雾来,莫伽首当其冲,全身尽染。当她从烟雾里冲出时,瞳孔早已变为紫色。
徐盛婴跑来搀扶她,却被她一脚踢中胸口,随后将兽牙展开,招招皆是死手。
徐盛婴就势滚到一边,撕下袍服一角,将口鼻紧紧系住。
他对莫空和符寿安高声叫道:“这喷的是‘爱别离苦’,需得小心!”
符寿安隐约想到,飘沙文书中似乎记载过这种毒物,人若中毒,将把第一个遇到的异性当作爱人,痴恋无极,因爱生苦,因苦生恨,进而杀死爱人、吃掉爱人……
她抽出飘沙匕首,向那只紧攥自己的枯手削去。
刀锋所至,迸发出铿锵之声,这精钢匕首居然伤不了它半分。
她看见在莫伽的进逼之下,徐盛婴已无力招架,二人正要被嘤啼童子所化的那颗头颅吞下……
莫空的后背也被千线叟发丝所伤,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符寿安心知情势已极其危急,若不当机立断,必无一人能活着出来。
她将一支断箭咬在口中,心中咚咚作响,打算一但把自己右臂砍下,左手立即捻起法诀,召唤火焰将伤口烧结了……
谁知千线叟迅疾而来,口中吐出白色缠丝,将符寿安团团缠缚,犹如蚕茧,那只枯手便也松开了。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在迅速坍塌,一种异香袭来,令她头脑昏沉……
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和父母在乳海御园泛舟的日子。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父皇风流秀挺,母妃笑靥如花,难道后续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吗?
符寿安感到好生庆幸,她扑进安延那的怀抱,想向母亲大哭一场。
可母亲的身体为何如此瘦削、竟无人形?她的眼眶中唯余两个空洞,滴淌着血。
她转身一望,乳海中已泛滥起滔天大浪,父皇早已登上一艘巨大龙船,只剩下母女二人在一叶扁舟上颠簸起伏。
不,连扁舟都没有,她与母亲所在的,恰是那囚禁母亲多年,将母亲作为“人彘”的巨瓮!
许贵妃巨大的头颅从水中升起,青面獠牙,伸出那遮天蔽日的大手来,将瓮拍翻。
“你母妃变成这样,都是你不祥!”
“你根本就不该出生。”
这响彻天地的怒号,既像来自许贵妃,又像从父皇口中说出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被甩在岸上,雾气弥漫,腥臭湿冷,一条泥泞之路通向远方。
一支长长的队伍蹒跚而至。
他们有的无头,却打着灯笼;有的面色铁青,伸出一尺见长的舌头,却对镜梳妆;还有的身着官服,官服上却没有补子,唯有一个大大的“冤”。
福生便在这队伍里,她背上还插着“秋水”,连同身边割断喉咙的符庆锡,所有人都在指责、诅咒符寿安。
“你这妖女!”
“你害了我们性命,你不得好死……”
“阎罗必判你入那无间地狱!”
千百个声音同时涌入耳鼓,符寿安崩溃了。
她瘫倒在地,任由那些自称“枉死”之人将她淹没。
不,还有一个声音,有一个温柔的男声在温柔地支持她、呼唤她。
“寿安……寿安……”
“你没有错,也没有罪。”
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符寿安循着声音的来源,推开福生和符庆锡。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一切声讨和指控。
灰暗的天空被撕了个大口子,光亮从天外射进。
符寿安醒了。
她发现莫空正半跪在她面前,用莫伽的兽牙,将覆于她身上的层层丝线剥离。
他的面色灰白,鲜血正顺着嘴角流下。
千线叟以丝线为矛,自莫空右肩而进,左肋而出。
“寿安……”莫空惨笑道,“徐公子刚跟我说,这颗头颅代表的是“痛”,将人困在茧中之后,人便产生幻觉,一遍遍回顾起人生中最痛楚之处,进而意志消磨,绝无生意,所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你……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