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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寿安对莫空的记忆抱有怀疑,因此也偷偷看过莫伽的眼睛。
与莫空一样,她的记忆很真实,甚至说,过于真实了。
在莫伽的记忆中,符寿安仍然会成为参与者,而非旁观者,只是不像莫空那样苦大仇深、悲惨坎坷罢了。
但一切的记忆都只集中在莫空收养前的很短日子,以及莫空收养之后,之前的,竟然是一片空白。
不过让符寿安欣慰的是,至少在被莫空收养之后,莫迦似乎过的还不错,兄妹二人云游看诊,定居京城,莫空的疼爱显而易见……
而且,莫迦的记忆与莫空能够相互印证,应该就是实情。
符寿安正想着,只见千线叟的发丝疯狂游动起来,将莫伽托在半空中,周身上下端详了个遍。
他拍拍嘤啼童子,后者的身体迅速坍缩、干瘪下去,再将嘴抹去了,画上耳朵。
千线叟赞许地说:“这妮子骨量小,肌体却结实,可要说是做粗活的,手脚又细嫩。奇怪奇怪……莫非这云家,竟是个隐藏多年的富豪,用得起如此周正的婢女。”
“唤醒她吧。”
嘤啼童子取出一只铃铛来,左右各摇三下,又将莫伽脊背轻轻一拍。
莫伽一声干呕,从口中吐出一张黄符来,居然就是之前焚烧服下的,完好无损。
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两个妖人,神情立即变得惊恐起来:“老爷爷,你们是谁啊……”
千线叟笑道:“我们都是神仙。今日你的造化到了,你家老爷夫人稀罕你,向我求了仙药,吃了便长生不老哦。”
莫伽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真的会长生不老么?”
千线叟用发丝指着那座穿着吉服的“鲛人灯”,阴恻恻地说:“当然是真的。”
他将发丝伸向远处,取了一个银盘过来,中央盛放着三颗黑黑的丸药。
“吃吧,小姑娘,可甜了。”
莫伽用两根手指拈起一颗药来:“我若长生不老了,就有时间去找妈妈了。”说着便之吞下,很快便发生了变化。
她的面容变得更加舒展,唇红齿白,娇艳欲滴,渐渐有了些“大女子”的风韵。
密室中并无镜子,但莫伽从案几上的酒杯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变化。
她怔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千线叟趁机又向她口中喂了一颗。
她的身量似乎又增大了一些,更加挺拔,也更加饱满。
妖人的白发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兴奋地游走着,从盘子中抓起了第三颗。
细细汗珠从符寿安鬓角滑下,她紧紧盯着季如光,暗中焦急,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动手、救下莫伽?
季如光仍然用弩机瞄着妖人,却并无动手的迹象。
她只好朝后看向莫空,用眼神询问他。莫空隐蔽在黑暗里,只有两只眸子流溢出精光,同样稳如泰山。
乘马车前来的路上,大家曾经商议过,到了贼巢,见到贼酋之后相机而动。
莫伽事先服下了多种解毒丹药,按莫空的说法,天下什么毒都能解了。
可莫伽当下的神志,是不是当真清醒呢?莫空的药解得了毒,能解得了邪法么?
千线叟的发丝即将把第三颗药送入莫伽口中。她机械地张开口,准备吞下。
季如光和莫空依然稳如磐石。
这两个人真要让莫伽服下第三颗药么?
按照美妇人的说法,前两颗都无妨,可一旦服下第三颗,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符寿安忽然想起,那日昭天门前,火焰即将笼罩自己全身,她已对生存不抱希望,季如光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干净利落地将她救下了。
莫空当然也不会允许义妹轻易折在这里。
她冷静权衡一番,还是决定不妄动,继续等季如光号令。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入千线叟的额头,势大力沉之下,将他牢牢钉在身后的石墙上。
妖人悬空在那里,轻轻飘荡摇摆着,像一件破败的丧服。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支箭又长又粗,断不是季如光手弩放的。
千线叟的五官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塌陷、扭曲,那只箭似乎射入了一汪泥潭,被某种绵软、阴冷的东西所吞噬,妖人轻轻落在地上。
“你个妖人、怪物、邪魔外道……你休要碰莫伽姑娘,不然小爷就收了你!”
居然是徐盛婴!他早已褪了夜行衣,露出略带胡风的皮袍,第二箭已搭在弦上。
看这样子,徐盛婴既没有听季如光的,老实待在外面,也没有因为胆怯而去找雷敬,反而是执拗的走了第三条路,一道进了密室,见莫伽危险,冲动之下便自行动手了。
“原来是西州军的人啊。”千线叟用长发把玩着断箭,他熟悉这支箭的样式。
“我家主人曾与徐守成大人有一面之缘,徐大人对我史家的鲛人灯兴趣颇浓,欲用于百年后休憩之所。”
“这位小相公,莫非是徐大人派来,定制灯座的?”
“住口!”徐盛婴大喝道,“我爹才不会结交妖人,滥杀无辜。我今日必要替天行道!”
“嘿嘿,”千线叟干笑着,“那便少不得为徐公子安排一处上好的陵寝,再雕琢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黄泉之下好相伴。”
徐盛婴立即发出第二箭、第三箭,全部射向千线叟的头面,妖人发出愤怒的低吼声,将缠绕莫伽的发丝全部收回,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千丝万缕的屏障。
第四箭、第五箭……他手上不乱,步子更快,瞬间抢在案几边,将莫伽搀起。
“姑娘莫要吞下,吃了便活不了命了。”
莫伽先前的懵懂、混沌、天真全然不在,俏脸上满是桀骜。
“你这傻子!”她打趣徐盛婴,“多事做什么?我们早有安排!”
“不过,这药还蛮好吃的。”她顽皮地将药丸半吐出来,随即又吞了下去。
“乖乖!”徐盛婴惊呼道。
他的口鼻中忽觉阵阵腥风,一张血盆大口已骤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