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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捕头觉得,今日这案件当中,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季如光望向符寿安,眼里是十分的期待。
符寿安自信地说:“阿莲只是个浑水摸鱼的小贼而已,他根本没有见过舞姬,甚至都没有靠近过戏台。”
“真正的主使人,大概是我那十三妹吧。你不是说她不想嫁给徐家么,又和莫空有所牵连,那么……”
“有理。”
季如光点点头,“宁安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事端,搅黄与徐家的联姻,动机很简单。只不过……那些舞台上伫立不动的舞姬,又是什么呢……”
符寿安奇道:“这还有疑问?不就是些蜡人么?请能工巧匠来,照着她那些千娇百媚的舞姬雕刻,再于出演时摆放在后台。”
季如光却从怀中取出一物,用纱布袋裹了,看出是个细长纤巧的物件。
打开一看,赫然是根美人的手指,上面还有个戒指。
“你没有交给京营的人么?”
“那只手交了,这根指头却没有。现场那七八位舞姬,只剩下这两样遗物。”
“真是巧夺天工啊,这肌理,用色,无一不是大师所为,连道具都用真的。”符寿安注意到,这手指上的戒指像是纯金打造,中间还镂空出一朵牡丹。
“若我告诉殿下,这根本就不是蜡人,而是真人呢?”
“呀!”
符寿安寒毛直竖,立时闪出去数步。
谁知道,季如光手中还有东西。
那个古朴的梳妆盒,京营也没有带走。
符寿安愕然了,她抽出自己的匕首,对比着两件物品上的纹路。
一模一样,又是飘沙!
“这些女子皆隶属教坊司,名姓登记在册,近来一直在跟着宁安公主排演,几天前我在宫中见过她们习舞。今日上台前不久,乐监还去后台探望过她们。”
“禀实仓中,殿下曾见过那诡异蹊跷的贼人。而今日这些舞姬,恐怕也是为邪法所害,至于宁安公主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不知道。”
季如光抬起头,望着穿城而过的阿含水,面色凝重。
“先前我只是怀疑,张废人背后之人只是针对公主,还不能肯定这些邪法与飘沙有关,但眼下看来,不由我不多想了……”
“这件案子,必须深查。”
喧嚣的长街,载着冬菜的牛车,在半冰半雪的街道上轧出印子。
符寿安穿着净尘司大氅,扮作个须发花白的老文书,与季如光并行在西城官道上。
她边走边问:“五皇兄召集你们议事,为何会选在京营节度衙门?”
季如光答道:“大概是那舞姬案子,新太子有话要说罢。”
“七皇兄现在是京营节度,他二人恐怕要……”
“你七哥不会出现,他这几日带人放粮去了。”
“我明白。七哥大概是在主动避开五哥。”
舞姬一事已过去十几天,按理说,这类案件照例归京营节制。
可净尘司、太子卫率都没有闲着。
季如光以自己是目击者为由,主动要求协助调查。
新太子则表示,自己是宁安公主的胞兄、公主平日的宿卫,东宫卫率也脱不了责任,也必须查个明白。
而在这十几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符寿安修法进展神速,竟已学会了书册里记载的“噬炎”之法,只要身边有火源,她便可将其搬运至自己心中所想之处。
只不过,这之后,便再迟迟没有了进展,只因书册实在过于残破,难以辨认字迹,又不敢贸然尝试。
还好前几日季如光商队里的探子回报,说在潴野泽附近发现了一座先朝的大驿站,需要勘察。季如光便当即令雷击木、阿罗本等人出发,仔细探寻驿站周围废弃的窖穴,试图找寻一些文书或竹简。
而那只从禀实仓得到的包囊,满天星除了在里面找到一些散碎的石龙子,便再也无甚发现,张废人案件的始末上报范金刚后,结案一应程序,都与季如光想得别无二致。
季如光只是没想到,新的变数,来得这样快。
二人很快到了京营节度衙门。
大门紧闭着,季如光给军士出示了腰牌,一位文士模样的人迎上来,绕过大堂院、二堂院,最终在上房院停下来。
东宫卫率带来的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京营的军士反而值守在外围。
这里原为京营节度使的家眷所居,但永王另有王府,家眷并不在这里,因此常常用于接待重要宾客,更兼议事场所。
室内有个小厅,新太子符庆泰端坐在正中,左侧是京营节度衙门的张别驾,右侧留了一个位置,由季如光端坐。
符寿安则立在他身后,将“尸陀林主”备在手中。
符庆泰白净面皮,只是白得有些过分,眼下有一丝黑线,恐是酒色泛滥之故。
他眉目纤巧,五官甚是精明,比起前太子符庆锡来,叫人总要多打三分精神。
“季校尉,哦,现在是季将军了。”
符庆泰将一条腿搭在案几上,不满地开口。
“不知老范教过你没有,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霜。这么个小案子,偏要将净尘司牵涉进来,说你笨还是聪明呢?”
“太子殿下明鉴。”
季如光拱手笑道,“司公素日教导,我们皆是圣上的鹰犬。那日我偏巧在现场,怕此事有损天家清誉,因此便来帮忙。若论断狱定罪,还是京营为准。”
见季如光很“懂事”,符庆泰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素来是个体恤人的,所以早便替诸位玉成了此事。那日舞姬之案已水落石出,嫌犯招认了。”
众人面上皆是一惊,符庆泰却得意的将手一挥,东宫卫率便将一个五官带伤,身上却穿着崭新袍服之人押送进来。
符寿安看了一眼,这不是那个乐监么?
可在事发当日,自己曾经偷偷看过他的眼睛,在他的记忆里,排演、调教、合乐……那些蜡人都还是鲜活的女孩子。
她偷偷碰了碰季如光,季如光却面色如常。
张别驾首先坐不住了,一拱手:“太子殿下,此人乃教坊司乐监,事发之后踪迹全无,京营遍寻不得,如何竟在殿下这里?”
符庆泰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别驾,也敢来质问我?”
东宫卫士走上前来,立时将张别驾的座撤了,他只得杵在那里,颇为尴尬。
新太子转头对乐监喝道:“说吧!你都做了些什么?”
“哎……”乐监得令似的点点头,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起来,起因竟是他赌博欠债,暗通人牙子将六七位舞姬尽数卖出,当日就顺着阿含水而下,早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小人几日左思右想,这些舞姬皆为教坊司入档之人,乃皇家奴婢,各位青天老爷又断案如神,我若不主动投案,届时被查出来,岂非满门抄斩之罪……”
说着说着,乐监气若游丝,趴在地上喘气。
季如光终于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人肯定受过重刑,恐怕活不过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