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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那个叫慧雅的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去学校，母亲如果觉得她们母女还不够可怜的话，您就继续给她分派任务。”寇战紧锁着双眉，手紧紧地攥成拳。
“战儿，妈妈……”陆静的额上突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或者，你再物色新的人手，安插到溦溦的身边，引她偶遇弘翔，我绝不再手软，不信你就试试。”寇战逼视着陆静。
顿了一下，他突然站起来，沉声说，“你想让溦溦爱上弘翔，嫁进弘家，再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置溦溦于死地，溦溦的死为你换取她身后慕家和沈家的庞大势力，不用你费一兵一卒，就能除去整个弘家，从而达到你为陆家报仇血恨的目的。”
“战儿，你……你……我……”陆静手里的绢帕扭成了绳子，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一瞬间就青灰暗淡，身子猛地一颤。
“母亲，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一定非常震惊，也在疑惑，我是怎么知道你还没有实施的计划？”寇战忽然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眼角的泪水就不听使唤的滚了下来。
笑声停止了，嘴角翘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满满的嘲讽溢了出来，看似在笑陆静，其实是在笑又蠢又笨的自己。
“母亲英明睿智了一辈子，早就想到了，总有一天儿子会狠不下心来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者说是狠不下心来去伤害溦溦，所以母亲一早就提防着我了，是吧？”寇战用一双大手，盖在自己的脸上，向下抹去了所有的泪水。
漆黑的双眸，仿佛冬夜里化不开的冰。
“可怜傻子一样的我，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以为就算天下的母亲都不在意自己儿子了，至少，母亲您是在意儿子我的……”
他扭过头，看向被绿树遮盖着没有阳光的院子里，再火热的目光，也照不暖没有太阳的地方。
他说出口的话也是凉薄的：“儿子真的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母亲冰封的心早就已经僵硬了，哪里还会在意我这个见不得人的野种？也或者，一开始母亲你就是恨着儿子我的吧……”
“就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儿子，你就隐瞒我，欺骗我，让我觉得您已经为了我收手不干了，没想到，母亲您最后不但没有收手，还利用儿子我做你的帮凶，帮着你亲手把我的溦溦……葬身海底。”寇战那张原本棱角分明脸上，已经冷到没有任何表情。
陆静像庐柴一样干枯的身子抖得愈发发厉害，青灰暗淡的脸庞僵硬滞涩，她已经完全不认识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儿子。
平静冷漠的寇战，咬着后牙槽，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着陆静惊颤不已的心：“溦溦毕业前，我彻底后悔了，坚决不愿意按照你的要求继续做下去，看我拼命哀求，不顾死活，母亲您最终同意中止您的复仇计划，儿子欢天喜地的相信了母亲的承诺。”
“母亲您说，毕竟我们是兄妹，为了溦溦的闺誉，让儿子压下心头对她的爱意，儿子答应了弘翔的提亲，在来年，溦溦过完生日，儿子忍痛将她嫁了出去。”
他漆黑的眼眸，始终凝着院子里的某个地方，没有再看陆静一眼。
“儿子以为，得到了母亲的承诺，就等于结束那恶毒的复仇，没成想道，母亲早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已在暗中培训了慧雅，儿子居然相信她，容她一直在溦溦身边。”
“然后，溦溦出嫁，慧雅顺理成章地做了溦溦的伴娘，最终，母亲您成功了，儿子见到了溦溦僵硬的尸体。”
寇战拧眉，缓慢地眯眼，寒眸骤缩，把上一世撕心裂肺的苦痛折磨，再一次陈述，如同重新再经历了一次。
每一句话都是一把锈迹斑斑卷了刃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锯犁着他早已xue肉模糊的心。
陆静哆嗦着嘴唇，身子也颤栗不止，她咬牙强撑着，终于，她躺下了，卷缩着身子，骤缩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寇战，晦涩干枯的面庞邹成一团，她震惊，也恐惧。
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的儿子，从他出生，听到人的声音面部有表情反应开始?，她就对他耳提面命，时有教诲，他生来就肩负重任，那就是陆家满门的血海深仇。
儿子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习知识，习武练功，再到从＊工作，一直都是按照她的计划来的。
就在年前几个月，他去云城执行特殊任'务，受了伤，过了几个月再回来，整个人就变的完全不一样了。
那段时间，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那样冷酷绝情的面容，那样冰冷的眼神，分明是在看着自己的仇人。
他说出的话，费解到令人心惊胆颤。
为什么寇战会知道她预计在几年后才准备实施的计划？
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她怀胎十月，骨肉相连的儿子吗？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或者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占据了她儿子的身体。
“战儿……你，你是……”陆静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拖着哭腔。
陆静努力抬起胳膊，却怎么也够不住寇战，颤着手指着他，慢慢地，支撑不住了，最终，她的胳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不甘的揪着身下的床单。
她那颗裂缝横生的心，掉在了冰滩上，突然摔得四分五裂，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
你究竟是谁？我儿子去了哪里，这句话她虽然没有问出来，但是大脑仅存的一点意识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和她儿子寇战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不但不会帮她去复仇，而且会在不久的某一天来找他寻仇。
只不过，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儿子已经彻底挣脱了她的束缚，再也不会被她控制。
寇战终于偏过头来，只舍得用余光冰凉如水的看着她：“对不起，儿子应该及时告诉母亲，您尽心培养，专门用来为您报仇的儿子战儿已经死了，您现在看到的是重生后的寇战。”
陆静陡然听到寇战说得这句话，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两只发软的胳膊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此刻的寇战在她眼里分明就是一个食'人的妖魔鬼怪。
“战儿……你不许乱讲，为了寇溦那丫头，把自己逼疯……不值当……”陆静摇着头，疯狂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嘶吼了一句。
“母亲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全都告诉您，上一世，您的那些所谓血海深仇，在您使尽所有手段，利用完所有的人之后，终于得偿所愿，溦溦死在海里了。”
“以京城慕家?，润城的沈家为首，再有京城叶家，丁家，海'外庄家多管齐下?，由弘瑞妻子叶瑟掌舵的弘氏很快就被工'商，税'务盯上，每几天就负债倒闭了。”
“知道了母亲您的存在，叶瑟几近疯狂，弘翔为了阻止她妈叶瑟对你的报复，意外身亡，叶瑟的公司也被查出有大量非法交易行为，被捕入狱，毒'yi
频发的她，痛苦难忍，在狱中自杀，宏瑞他……他被妻子连累，受了处分，丢了工作，在去祭扫他儿子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身亡，母亲，对于这样的结局……您可满意？”
陆静已经无法发声，她大张着嘴巴，憋闷的呼吸，失xue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忽然，眼泪就像不要钱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已经在枕头上浸出了两大片湿湿的印子。
寇战凝望着她的泪目，扯了扯嘴唇，想笑却笑不出来，他酸涩地问了一句：“母亲，您就不想知道，儿子我的结局吗？”
陆静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落泪，听寇战这么一问，她却突然怔了一下，欲伸手抓他，半途又缩了回来，两眼无神地盯着寇战。
陆静的脑子好像受到了重击，喷的一声，震的她头晕眼花，内里闹哄哄的，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寇战不错眼地看着陆静的表情，当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心里最后的一点亮光也随着消失了，全都归于黑暗。
寇战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来：“溦溦死了，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苟且地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在一个雨夜里，我沉入了江底，死法和溦溦的死法一样，缺氧，窒息……”
“母亲，你知道吗？就在最痛苦的那一刻，我恨您入骨，您要复仇，为什么要让溦溦去死，死前还要承受那种极端的痛苦……”
“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决心一死，却并未得偿所愿，好像这个世上真的有一种叫作后悔药的东西，老天爷居然把我送回来了，这一世回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溦溦也活着，我赶回来见到了十九岁的溦溦，母亲，我说这些……您听懂了吗吧？”
寇战又往前走了些，弯腰低头垂眸，注视着她，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冷冰冰地说道：“母亲，溦溦已经被我们杀'害了，您是幕后主使，慧雅是凶手，我是帮凶，您想要的结局，上一世已尽数得到了，我不愧负于天地，亦不有愧负于您，更没愧负于别人，这碧落黄泉中，我寇战愧负过的，只有我的溦溦一人！”
“所以，这一世的轮回里，我寇战必将倾尽所有，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护她一世周全，谁欺负溦溦，就灭了谁，母亲也不例外。”
一只鸟从窗户边掠过，扑棱着翅膀，发出啾啾的叫声，落在了一株栀子花枝上，摇下了几片细白的花瓣。
“更何况，你的儿子在上一世，作为你复仇的工具，已经死了，这一世他的人生与你无关。”寇战转身匆匆离去。
陆静睁眼，恍恍惚惚，只看到了一个远去的影子，诛心的话语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