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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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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漩涡,植被的绿、天空的蓝和稔寐空间的白搅成一团,各种五颜六色的光闪烁着,周围的一切虽然混乱,但竟显得辉煌起来,像是一支身着盛装轰隆奏响的车队,拥簇我前往北国。我回头,灼羽和稔寐空间的一切已消散而去,再次转头看向前方时,一切混乱着的五光十色全部消失,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全部定格,脚下已是毛茸茸的茵茵绿草,我来到了北国。

    这里阳光明媚,空气温暖湿润,枝叶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鼻间流淌着潺潺花香。洁白的雪如鹅毛般簌簌落下,轻轻拥入大地的怀抱,然后便仿佛彻底被大地吸进去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我知道,自墨昙和墨薇逝世后,北国就一直飘着雪,一点也不寒冷。雪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飘着,并不妨碍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灵,天空依旧蔚蓝,空气依旧温暖,四周也仍是清晰一片。我都、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左、后方是山林,右侧是一片石林——大概是苏迪先辈曾到过的地方吧,苏迪为在其中遇见过什么门派。平原也不该是高手隐藏的地方。于是我转身走进了山林。

    渐渐地被树包围后,周围的光昏暗下来,空气也变得凉爽宜人,雪无视树叶的存在,穿透它落了下来,落地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有石头,也有泥土。一颗颗细而挺拔的树从泥土中钻出来,直冲云霄,丝毫不逊色于旧超人类驻人类世界总部中的那些。时而有石头堆砌成的小丘,不高但陡峭,两座小丘的夹缝中有天然的清泉涌出,携带着枯黄的落叶,向下流淌去。四周总有一堆乱石或一颗树根盘桓着的古树遮挡住视野,令我难以博览四周,但通过地面与树干的夹角,我发觉我在上坡。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风竟仍是这些,没有新的物种或地形。我仿佛在原地打转,只有我的内心帮我指引方向。通过枝叶间隐隐透出的光源,我发觉太阳比我刚进来时略有下沉——时间流逝了。从未在这样未开发的山林中行走这么长的时间,我的双腿已疲惫不堪。我只好找了一块略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勉强休息着,并尝试用发胀的头脑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我对北国的了解少之又少,仅通过苏迪的事迹略知一二,更别提随着时间流逝,北国的样貌会变多少——我甚至不知道北国有“拜师学艺”这么一说,仿佛每个生灵都天生有灵,他们生来就能掌握北国的力量,只不过力量有大有小,因此便有了生灵与仙人的区分,而所谓技艺的传授则根本没有必要。可我生来非北国人,又如何获得北国的力量呢?除非是像苏迪一样得到神器。况且,我也根本不了解北国的地形,最终又能走到哪里呢?是我太天真,循着绮丽的风竟走到这里,现在我现在已经迷路了,只能听天由命了,我甚至不知道我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突然,我听到了“刷刷”的声音,那并不是风声,而是来自地面。我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一个身着棕色长裙的少女,踩着一双木鞋,头上叉着一只蝶状簪花,拿着一只扫帚清扫着地面。她会是隐居在此的神仙吗?从她那稚嫩的动作与娇小的身躯来看,她的年龄甚至不比我大。但在北国,法力不受年龄束缚。没有丝毫的迟疑,我立即向她奔去,诚恳地拜倒在她面前:“敢问您是何方神仙?”

    我本以为北国人的说话方式应当如此,没想到她还是吓了一跳。

    她匆匆地摆手,羞涩地说道:“不是啦,不是啦!我只是无花门最小一辈的徒弟,比师兄师姐们差得远着呢!”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学习,而在此扫地?”我问道。

    “才不是扫地!”她叫道,“‘扫地’是多么俗的词汇!我们是在师父的嘱托下分工轻扫落叶!这也是修身养性的方法。林间无尘,方可心静。嗯…好像是这么说的!”

    看着她天真的样子,我姑且信了她的话,试探性地问道:“那我可以成为你的同学,跟你的师傅学习吗?”

    “你?”她怀疑地问道,“你是蝶吗?”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便尝试答道:“蹀?我的母亲叫竹蹀,我不知道我算不算蹀。”

    “哎呀,不是名字!”她没有耐心地说道,“你不是北国人吧?”

    “不、不是。”我勉强地答道,“你怎么知道?”

    “北国人才不像你这么傻!方才我问,是在问你是不是蝴蝶。我们这个门派,只收蝴蝶,就是那种能够变成蝴蝶的仙灵!我能变成枯叶蝶,和师父一样,所以就被收进来啦!你想不想看我变身?”

    还有灼羽等着我去救她,我根本没工夫看眼前的少女变身,便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你能否带我去你的那个‘无花门’,见一见你的师父?万一有惊喜发生呢。”

    “好吧。”她打量了我一番,“我看你也饿了吧?你不是北国人,而对于我们北国人来说‘客至如归’,你就随我过去吃顿饭吧。这里是山林之中,佳肴难得,凑合吃点吧。”说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走了,我也连忙随她赶了过去。沿着被打扫过的路径走去,终于,一个牌楼出现了,上面写着“无花门”,我想应该是到了。牌楼两旁没有看守,我便随着少女径直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大片无尘的空地,两颗古树的后面,是一座巨大的庭院。木雕花的围墙里,有各式各样、高高低低的小房,一望无际,有的冒着蒸汽,有的轰轰作响。走进庭院,像是进了一座小巷,在第二个路口左拐,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有一间宽敞的厅堂,镶着琉璃瓦和玉雕窗,大门敞开,一位女人坐在最大的交椅上,左右有男童女童为她奉茶、捧点心。她则披着棕色外衣,内衬白裙,腰间只是别了几个纺锤,除此之外别无旁无。她一头银发,束成几十个发髻,最大的一个发髻上叉了一只蝶形簪子。她带着黑色面纱,看起来危险而莫测。

    “完成任务了?”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看,你只扫了三里地,小叶。”

    那个带我过来的少女,小叶,连忙解释道:“师父,不是这样的,小叶没有偷懒!我只是在半路遇到了这个饥肠辘辘的异世界旅者,就将他带到了这里。还有、还有他想见您!好啦,其他的事我就说不上话了,我继续修炼去了!”说完,她一溜烟跑走了。

    “唉,”女人看着小叶慌乱的模样,担心地感叹道,随后便将脸转向了我:“异世界旅者,是吗?你要知道,不是谁都能擅自进入这座院子,甚至这片山林的,不过我们北国人热情好客,那就给你半个钟头的时间,向我诉说你的请求。如有需要,可以借一步说话。”

    我被她的威严镇住了,但仍鼓着勇气开口说道:“敢问您就是小叶的师父?久仰。我只有一事相求,我能否拜您为师,与您学习北国的武功,获得北国的力量?”

    她疑惑地问道:“拜我为师?你要干什么?小叶大概没给你将吧。无花门是一个很大的门派,我只是其中一个师父罢了。我的徒弟们都是蝴蝶,他们所练的功夫就是织布。无花门还有负责缫丝的、负责染印的、负责成衣的……最后还有负责进行交易的。整个的无花门是北国最大的服装制造厂。如果你想学武功,来这里干什么?”

    原来如此,是我献丑了。我向她略略地讲述了我的故事,随后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既然是服装制造厂,就算了吧。抱歉耽搁您的时间了。”

    突然,背后飞出了两只纺锤,一条条丝线缠织成了网,将我束缚起来。背后传来了那低沉的声音:“什么叫‘就算了吧’?瞧不起我吗?我喜欢你的故事,我也理解你的感受,所以我会为你提供帮助。请随我来吧。”随后,巨网凭空消失,我也自由了,便转身跟随她走向一道小门。我称赞道:“太厉害了!我觉得这已经算功夫了,您就教我这个吧!”

    “哼,”她嘲笑道,“连这都佩服?不过是动动手指罢了。”

    进入小门后,是一段向下走的楼梯,楼梯通往着藏书室,她找出一本书坐了下来,并让我坐在一把较小的椅子上。

    她开口了,虽不在高堂,声音依旧透露着威严之气:“你连无花门都不知道,那大概是一点不了解北国了,我便来为你介绍一下现在北国的情况吧。你是从异界过来的?稀客啊,现在异界很少来人了。”

    她缓缓打开那本书,取出其中一页折叠起来的大地图,摆在我面前,介绍道:“北国三面环绕着无法翻越的山壁,只有南边向海,海底蜗居着还要,最北端的山壁下是名为‘簪花’的皇帝的宫殿群,东北西南间,包罗万象。这幅图是两年前请画师画的,现在的情况大抵是如此。北国的北向南三分之一处有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河流以北无门派,河流以南有门派。这些门派是北国被统治后南方各个山林中的仙人与生灵联合创造的,他们不满于被统治,也发觉身上的灵力在渐渐被剥夺,便记录了各方的武艺并传授,以修炼自身,并拜托宫殿的统治。这些武艺很少依靠北国的灵力,主要讲究心境于技术。起初,一个个门派在山林中是鳞次栉比,大大小小数不胜数,渐渐地一些小门派陨落了,现在有名的,再排除歪门邪道,只有二十个门派,而我们无花门是最大的六个门派之一,位于北国西南角,且此山林中也再无其他门派。另外五大门派分别是浮木门、无双剑、疾行居、九影班和不让宫。无花门以南七百里的浮木门,领地面积广大,但弟子不如我们多,他们研究的主要是机关术;浮木门东北方向五百里的无双剑,是最正规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门派,但里面规矩复杂,他们研究的就是极致的剑术;无花门以北六百里的疾行居中多是偶蹄目生灵,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不以武艺为主,主要营跑腿的业务,以速度为主,不过不能小看他们,以他们的速度,没有什么人能缠住他们;疾行居东方五百五十里是九影班,那里的人行动诡秘,难以知晓,他们修炼的也都是各种奇术,最著名的就是分身术;九影班再往东三百里就是不让宫,‘巾帼不让须眉’嘛,宫中全是女子,她们一个个武功强着呢,经常于无双剑门下的弟子比试,两者不分上下。大河以北,便是没有门派的区域了,它的西边三分之一都是无限竹林,如果没有偶蹄目生物骑乘,你这种普通人只要进去就会迷路而再也出不来了。无限竹林往东,北边是宫殿,南边是市井,那里的人早已不会什么北国灵力,全都是念书的或者做买卖的,不必多提。宫殿再往东,是一座无雪山,上面荒芜得很,无人会去,曾有旅者拜访过,发现上面净是些表面上繁华幻象,甚至有鬼魂之气……虽这些东西皆是道听途说,但它对你来说并没有用。”

    趁她喘息的空当,我忙谢道:“谢高人指点,我明白了。”

    “急什么。”她冷笑,“我还没跟你说实情。依我看,你在北国拜师的可能性几乎全无。”

    “啊?”我震惊地问道,“此话怎讲?”

    她娓娓道来地说道:“你并非北国人,从身体结构上讲就不适宜学习北国的武功,你也不是一个‘北国之力’的‘容器’。你不能够拥有北国力量,又和谈去学呢?你要学花招杂技?你根本不成材,有人收你才怪。能够收你的,也只怕是招摇撞骗的——就是骗子。所以我不认为你能够依靠自身力量,唯一的办法便是寻求帮助,依靠北国人的力量,而非你自身的北国力量。可这也不易。其一是现在的北国人不如往日强大,许多都沦为平民,失去力量,其余的北国力量也被剥夺得所剩无几。就连我的力量,恐怕也无法与你描述的那位‘任蒹’对抗。所以能够助你一臂之力的,只有我曾提到过的六大门派中的掌门或师傅,三十人而已。其二是现在的北国人愈发保守,不爱参和外人之事,就连其他门派的事也不爱插手,更别提你这来自异世界的旅者了。毕竟,两个世界间的摩擦可不是小事,你所提到的‘任蒹’也是个大人物,自然不是我们应该干涉的。你听懂了吗?”

    “懂了。”我的情绪立刻低落了。

    “不过我仍祝你一路顺风。”她说道,“一会我会叫人为你拿两套无花门制作的衣服,一百两黄金,一个礼拜的干粮,还有些灵丹妙药,其中蕴含着北国灵力,按理说你吸收不了,但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再找人为你印一份地图,你便按我说的先拜访六大门派,若无果,只好先去市井找个住处,活命要紧——对了,我将我的这块令牌摘下给你,你能用它获得一次拜访皇帝的机会,这是最后的期望——无雪山就不要去了,那些幻象并无用处。”

    我惶恐着接过令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连连道谢。

    “不用客气了,我们北国人很友善。”她笑道,“半个钟头已经过去了,我要走了,会有人来招待你吃饭,饭后你在这里住宿,我让小叶安排——既然是那丫头接的客,便让她学着招待一次吧——衣服你饭后去挑,黄金和其他的会打包放在你的房间里。”

    然后她便离开了,留下我痴痴地站在这里。我看不清未来,我仿佛还沉浸在某个梦乡里,没有清醒过来。我不知道明日起来后该干什么,该去哪里,该如何拯救灼羽。我也不知道我和她何时还能再次相遇,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往稔寐空间,去找到她。我只好任人摆布着,吃晚饭,又吃了些“灵丹妙药”——果然没用——然后住宿,成为未始,睡去,再醒来,回到“忘川”的身份。无聊,也无望。

    总之,虽然心中满是绝望,我仍该继续前行。第二日清晨醒来,别过小叶后,我提上行囊踏上了接下来的旅途。

    我依次拜访了浮木门、无双剑、不让宫、九影班、疾行居。但除了热情的招待和丰富的赠礼以外,什么都没得到。

    我失落地走出疾行居后,遇到了一名红发少年,一身书生气息,不像习武人物,同样愁眉不展。

    他知道我是旅者,便问我要不要和他租一辆车前往市井,我同意了。一路上,他向我讲了他的故事。

    他叫石骅,字叔瑜,比我大五岁,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却未赚得一个大官职,全都清贫了一辈子。他父亲任九品芝麻官,也未发达,有两个兄弟,三个姐妹,为了更好的生活,姐妹们都早早嫁人,兄弟们也草草分家,各居一方,本就不大的宅子又添了几分空寂。石骅五岁开始念书,发奋图强,可仿佛老天偏要捉弄这家人,石骅苦学多年,也没积攒下多少才气,前年科考理所当然地落榜了。但因为他格外刻苦,学识有余,才气不足,父亲便让他去武林穷游(他们家也出不起钱),见见仙灵世界的面貌,也沾几分灵气。本来石骅不愿意去,生怕荒废了苦学之业,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迫使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市井。

    石骅多年前就有了个心上人,那位姑娘本出身豪门,但母亲难产而死,六岁时父亲便重病而亡,又再无其他亲戚,便孤苦伶仃地去学了唱曲,当了一个歌妓。在她还未出名时,石骅就爱上她了。她是个才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日和石骅在灯节的庙会上偶遇,恰好正在念同一首诗句,便结了个伴,她出上句,石骅没有对对子的才能,却能从前人诗词中拼凑出下句。他们结作知己,石骅对她有情有意,但姑娘却并无那方面的情意。缠绵的佳节结束后石骅又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意中人一夜间名声大噪而被一群纨绔子弟盯上,端午节再去找她时,竟被那些豪门贵族困住而不知所以然。由于北国的杀人者都会遭“天谴”暴毙而亡,那些贵族们自然不敢残害石骅,只好发配他去武林得到六大门派的通牒,得到六个通牒后才能回来见姑娘一面。于是便有了这次穷游。当然,一心想见心上人的书生石骅也成功得到了六个通牒,即将回去准备下一场科举。

    他给我讲了一路的故事,我也倾听了一路。下车后他并未向我奢求什么,不过我还是将口袋里的金钱分了些给他,并请他去茶馆吃了一顿。他不爱去酒馆,他的酒量大到惊人,这是与生俱来的,他从没练习过。他说目前市井里没有人能喝过他,他也因此怨恨饮酒。人们饮酒的动机或许是为品鉴,但最终却不免要图一醉,在短暂的时间内忘却前尘,忘却红尘中的一切忧愁,在醉意里回溯,寻找那份“本我”、那份天真不染尘的灵魂。可石骅喝不醉,他永远是清醒的,他无法忘忧、无法体会“本我”,甚至还要看一群群人在醉意中自我麻痹、一点点地糊涂下去,直到沉溺……保持清醒,竟也不见得是好事,虽能独善其身,却得被迫承担更多。

    别了石骅,我又走上了孤身一人的道路,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可能性——进宫寻找皇帝。我沿着市井的道路逐渐向北走,为了避免与北国人交流(我至今仍不懂北国人的语言,交流起来很费劲,我也懒得向他们解释我的身世、我来的缘由等琐事),我便使劲往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走,渐渐地,周围竟全是墙,人声全无。我只有北国大地图,对小街道并不了解,根本不知道我在何方,只好一直向北走着。

    突然,一道黑影“飒”地坠下,一只有力的沾血的手钳住了我的咽喉,另一只手则将匕首按在我的后颈上。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否则杀无赦。”我不敢回头,生怕在此地丧命,只好颤抖着答道:“好、好的、当然!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就好。”后颈上的凉意消失了,他将我按下去,我被迫和他并排坐下,一条脏兮兮的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终于有机会转头打量他:他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一头乱蓬蓬的白发,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系红色搭扣的白武服,上面都是血,有干了的,有没干的。他的嘴巴被黑纱包住了,眼眸和我一样是藏蓝色的,有羊耳和羊角。身手如此好,能如此迅速地制服我,想必就是小叶师父说的“市井中的练家子”,说不定是哪位高手,抑或是黑道上的恶霸。但此刻他的眼里满是天真与阳光,没有一丝敌意。

    我立刻毕恭毕敬地跪拜在他面前,恳求道:“您定是武功高强的民间高手,在下不才,能否拜您为师,学习您的功法?”

    他的反应和小叶一样,也吓了一条:“喂——搞什么呀,兄弟!”他连忙扶我起来,随后坦白道:“我的确武功造诣还不错,但我还没有收徒弟的资格。我倒是也会独一无二的功法,罢了,今日与你相识,看你也不是北国人,不会在这里久留,便告诉你罢。或许你不知道,在北国杀人会遭天谴,当场暴毙而亡,但我有方法躲避天谴,是我老爸教我的,整个北国只有我们一脉会。据说我的祖先是羊仙,但我不管这些,总之我有杀人的权力。我们一脉,都嫉恶如仇,爱见义勇为、路见不平,只杀大恶人,比如偷税贪污的官员、虐待妻子的丈夫。当然这种人在北国很少见,我老爸一生只杀了七个。而我到目前为止,已经杀了二十个了。我们一脉,年岁不到半百不能把这功法传人,且只传给嫉恶如仇的人。我就看不惯那些恶人,一看见就生气,当斩!你不是这种人,也不是北国人,我教不了你。不过我乐意帮助你这个兄弟。你去帮我弄点好吃的吧,最好再打一桶水,我已经一个礼拜流落街头没有洗澡了,要是能弄来新衣服当然更好了。我没什么前,但我这里有武功秘籍,可以送你两本,你按照书上说的练,有几招对北国灵力依赖较低,你可以看看。去吧,谢了兄弟。”

    我便按照他说的做了,买了一袋食物和木桶,打了一大桶水,还买到一套灰色武服,兜兜转转终于绕回了那里,太阳也快落山了。他解开了纱巾,正躺在墙头上小憩,我刚要接近,他便下意识地跳下来挟住我,认出我后才不好意思地道歉,并从衣袋里掏出两本破旧的书。

    他将食物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即将解衣沐浴,却迟迟未动。

    “需要我帮助你吗,兄弟?”我问道。

    他竟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责怪道:“喂——我是女的,兄弟!帮我沐浴,也太不合适了吧!你要再敢上前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别别别,”我连连后退,“我一直以为小妹是男孩子,如此冒犯,我应当谢罪!”

    “好吧,”她原谅道,“我理解你,可你没听出来我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吗!再说了,我才不是小妹,我今年三十了!我也应当谢你,你帮助我太多了,今日就交下你这个朋友。你叫什么?”

    “忘川。”我问道,“你呢?”

    她点了点头:“好,忘川,我记住了。我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我不需要人们记住我,为我招来祸事。希望你能记住大姐我。时间不早了,沐浴完我要睡了,你也没兴趣看我睡觉吧?便走吧,从此身在市井中,若遇险情,高喊‘救命’二字我便会来救你。市井里没有人斗得过我。别了,忘川。”

    我最后有增了她一些金银和灵丹妙药(用来治愈她的伤口,弥补她风餐露宿时无法获得的营养),便继续踏上一个人的道路了,找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又搭了一辆车,下午便到达宫殿了。

    展示令牌后,我便在侍卫的引导下转过了一道道金碧辉煌的长廊,见识了一座座金瓦红墙。但他们并未带我去往大殿,而是到了整座宫殿群的最高处——观星阁。镀金的雕花大门被重重地关上后,我便与那位男人身独处在这个房间里了。待一切静下来后,他终于转身面向了我。他身长九尺,气宇轩昂,头戴金冠,披着栗色长发,身着龙袍,腰间佩戴无数,左手背过去,右手轻轻地捏着一只雕着紫薇与昙花的簪子,仪表堂堂,皮肤蜡黄色,并无赘肉,留着短须,有两颗明显的泪痣,笑眯眯地看向我,有几分顽皮,却又十分端庄从容,令人望而敬畏。他就是北国的皇帝,名为簪花,在墨昙死后突然出现,继承了他的位置,将北国治理的和平安详。

    “你叫忘川,对吧?”簪花仍眯着双眼,声音混元雄厚,却仍带着几分俏皮,“我对你了如指掌。身为北国至高无上的君王,我知晓天下事,知晓自然之理,知晓每个人的命运,甚至包括其他世界的人。我知道你不懂北国的语言,便用你的语言与你交流。欢迎你来拜访我,我很喜欢你,从此你便可以把我当作朋友,随时来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因为我的一位老朋友想见你。但不急。正好,现在正是朝夕交替之时,夜晚即将到来,我要先为你解读你的星象。星空便是我的指引者,通过观星,我观得了天下事,观得了自然之理,观得了每个人的命运。呵呵……天下只有我读的了整个星空,所以只有我有资格成为北国君王。其中的道理,不是你一个凡人所能理解的。斗转星移,均是自然法则之笔,均是因果轮回之道,人世亦是如此……”

    “忘川,刚才的用膳还满意吧?现在虽未至午夜,却也是观星的好时候,我也能为你解读一二了,其间详细之理无法道清,详细之事也不该讲述给你,知其三分即可。忘川,向上看吧,与我一起将星空尽收眼底……顺着我所持簪花之所指望去,有七星连成匙状,便是北斗七星。好,你继续跟着簪花之所指望去,这颗是角宿一,这颗是角宿二,分别是墨昙和墨薇的命星,代表着他们的命运。两颗星均未熄灭,证明他们仍在这世上。墨薇之星暗淡,她气息微弱,却还在活着,而墨昙之星竟在熠熠生辉……将两颗星连成一线,向墨昙的方向指去,是大角星,我的命星,目前天空中最亮的一颗,再往前走,还有一颗小星,叫亢宿二,是未知的命星。我想你认识他,就是被你收在异界中央学院的男孩。他的星虽暗淡,却一日比一日亮……当然不会超过我,但或许会胜过角宿一——墨昙之星。再朝墨薇的方向指去,那就到地平线之下了,目前还未升起,是参宿四,它的主人是即将与你见面的那人。这颗星蕴含着极强的力量,甚至有突然爆炸的可能,为了避免爆炸,它也要想办法控制或消耗这极强的力量……来,看向这边,这颗星叫氐宿四,是你的命星,记好了。在茫茫星海中它并不耀眼,却是这一小片星空中最亮的一颗,它生来就带有着未耗尽的能量,这些残余的能量经历先前巨幅的波动后终于得以平静下来,若有若无地缓缓燃烧……它仿佛遗忘了先前的所有经历,开始了近乎永恒的平静……再看那边耀眼的蓝色星星,那是心宿三,就在你的命星旁边,它将周围的一片天空染得发蓝。那是任蒹的命星,虽然现在耀眼,但将来未必。紧挨着蓝星的小红星叫心宿二,是稔寐的命星,你也很了解她。这颗星在现在甚至比你的命星暗淡许多,但它很有爆发的潜力,如果有一天它爆发了,任蒹的命星一定会受到波及,或许会毁灭,或许会对抗。你的命星也会受到小幅度影响,不会有大的变动,但具体如何影响,也说不定……”

    我并未听懂他的这篇话语,但我突然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我感觉他能够通过这片星空窥探整个世界的命运,就像……就像理论上的历史机能够算出未来的全部!可我被他的威严震慑住了,我只明白了他的一句话——我身为凡人没有资格对自己的命运了如指掌,只能够随波逐流。我就像那颗渺小的星一样,无论如何发光,身处于如此广阔的浩瀚星空中,仍然一文不值。

    他仍眯着眼,开口了:“我知道你没懂,星空这东西,没人能够轻易读懂,更别提改变了。但你总该读出点什么——或曰‘观星即观心’,你此刻内心又是如何?时间不早了,我的那位老朋友该等急了,她要接你过去了。或许通过她,你能了解更多。”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团烟雾包围住了,周围立即变成了一片灰色,富丽堂皇的观星阁和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渐渐地,烟雾散去,我来到了一片灰色的世界。

    “欢迎光临,此间名为‘忘川幻境。”一个庄严却透露着沧桑的女声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