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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是什么?】
【大多数人自信地认为我们是一种独特的生物,因为我们能够思考,能够发问,能够建设一幢幢高楼大厦,能够创造各种制度统治社会。那我便也如此认为,所谓的“我”是不同于物质之物的,是有如“心灵”与“精神”等概念的神秘事物。但比起这些被广泛使用或滥用的词汇,我更愿将其称之为“灵魂”。】
【虽然灵魂是神秘事物,但由于我们只了解这个物质的世界,所以也就只能先从这个物质的世界中挖掘出灵魂。灵魂,也就是那个“我”,就是那个能够控制肉体,能够思考问题的东西。而负责此项工作的身体器官便是大脑。再把大脑中的血肉之物(即那些本质上与这项工作无关的事物,诸如血管、外皮、甚至一些细胞膜与细胞质等)去除,就像是把一台复杂的机器拆开而取出其中的主机一样,于是,就仅剩一些肉眼不可见的东西了——它们叫做化学信号,就像电子设备所使用的电子信号一样。“灵魂”大概就是这种事物。】
【不过单单是化学信号还不够,它们只负责传输那些包含在我们记忆之中的信息,不能够仅凭他自己便思考。而真的有那样一个东西能够规定化学信号的传输路径,像过山车轨道指引列车一样帮助我们思考,目前仍无人知道其为何物,我们只知道它被记录在DNA之中。至此,你可以想象有那样一个文件夹储存着两个文件,一个记录着你所有的记忆——那是化学信号所传输的东西;另一个记录着你的DNA。DNA会决定你的身体结构与各方面的限度,而记忆会记录你的真实状况(如相貌、身高、知识储备等)。通过这个文件,我们能够将那个“灵魂”复制,就像通过一个解析式画出一个函数图像,或在一堆代码的作用下玩电子游戏。这样,我们就可以将其应用于科学领域。比如,对于量子传输机,我们只需传输那个“文件”,删除掉原有的那个人,在目的地构造一个新的他。再比如,我们可以以此“复活”一位死于意外的死者,甚至实现永生……当然,这其中存在着极为重要的伦理问题有待商榷。不过,我只是想提出我的这一个观点。】
【这一观点需要建立在“‘我’存在”——即人们拥有与这具肉体不同的自我意识——这一观点之上。如果自我只能存在一瞬间而随着记忆的增加而更迭,那这一观点便不能实现,而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也会产生问题了。】
人类世界:
在和逃跑的灼羽一般的年龄,那个真正的、身处于人类世界的我开始主动地接触墨昙理论。用“未始”这个身份所经历的一切开始让我对这个禁忌产生兴趣。为什么墨昙理论对异界的影响如此之大?为什么野心勃勃的苏弋琳,甚至是科技部也就是我父亲那边的人都纷纷在研究墨昙的理论?它像是世界因未被完美创造而留下的一道缝隙,从中可以得到真理,撕开它也可以毁灭一切。
前面的那些晦涩的话语便是墨昙理论的其中一部分,简直无法让人理解,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后我终于明白了一点点:所谓的“灵魂”,即“自我意识”存在于大脑之中,可被记忆与基因表示,可以一部分以化学信号的形式存在于物质世界中。天啊,正在思考着的我竟然能像一个软件一样被一些代码所表示!对比浩渺的宇宙,何止是微不足道,简直是小的不能再小!曾经,我以为我有多么强大,能够奔跑跳跃,能够搭树屋,可以发出如狮般大吼,可以快速愈合伤口。现在呢?一阵风在河面上卷起层层波纹,扬起几个小水滴洒落在青石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干了,里面的小球藻都死了。而“我”甚至比他们还脆弱、还渺小。
甚至更脆弱一些。
一天傍晚,又有几位不速之客闯入了我的“监狱”,但机器人们并未在第一时间实施“保护机制”,而是提出让我学习操纵这些机械的建议。
“忘川大人,您也长大了一些,该学习实施‘保护机制’了。这里的建筑结构全是异界机械部规划的,功能强大,使用起来十分方便。”
我疑惑地发问道:“你们不是说过由你们来保护我就足够了吗?为什么还需要我来使用这个残忍的东西呢?”
在回答我的问题前,它们就强迫着我向二楼移动了:“我们的确很值得信任,但现在异界情况有变,我们的对立方有可能在得知你的位置后前来抹杀你,当我们在与之战斗的时候你就需要自己保护自己了,所以我们要提前教你。况且这不是残忍,只是迫不得已。”
顺着一个小型螺旋楼梯就能上到二楼了,二楼比我想象得要空旷得多,得有5米多高,四面都是窗户,并没有房间的分化,有许多机器,像是一个大型车间。窗户外面挂着一台台令人望而生畏的隐藏机枪,房间的正中央有三块大屏幕与一个得有五立方米的操控台,除了键盘与其他如灯光等普通按钮以外还有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十种按钮。一个机器人按下了一个灰色按钮,一瞬间周围便升起了一圈墙壁包围住了我们。“灰色按钮用来操控墙壁移动,诸如你可以升起墙壁困住入侵者或者保护自己,这些墙壁都是碳化硼和金刚石构成的,能够防弹。红色的按钮用来控制机枪开火,机枪的安装位置十分讲究,能够做到无死角击中整个院子的每一处,且有消声功能,不用担心被人类注意到。这是我们主要使用的功能,子弹储备量丰富但仍有限,注意不要滥用。橙色的用来控制温度升高或降低,是一个辅助功能,最好先用墙壁圈定范围后再调整温度,范围是零下两百度到一千度,能量消耗较大,不要随便玩。黄色的用来控制电磁波武器攻击,对人体伤害比较大,但不如机枪实用。绿色的用来控制气体释放,可以释放毒气、氧气或是诸如乙醚的气体麻醉剂,同样最好先用墙壁圈定范围再使用。青色的用来控制液体释放,包括水,硫酸等强腐蚀性液体、水银,还可以喷洒液体麻醉剂,同样需要圈定范围。蓝色的用来释放绳索,抓捕并束缚住制定目标。紫色的用来对指定目标消除记忆。白色的用来释放陷阱,在楼道的固定位置有一些高效率陷阱,能够最有效地捕捉、囚禁、清除目标。黑色的用来释放诱饵,引导目标向指定方向行进。”机器人面不改色地介绍到。
突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与之极度相似的机器——据我所了解,墨昙在夺走墨薇后因发狂而制作出的血腥监狱就大概是这个格式。我不禁轻声低语:“制造这些机关的人竟然在效仿墨昙!”
出乎意料地,那具机器人仿佛不再是按照代码呆板地行动的人工智能,好像有一个人在背后控制着它,告诉它要说什么、做什么。“忘川大人,您知道的太多了。”机器人的言语中竟透露着一股杀气,不过马上便被掩盖过去了,它又以富有诱惑力的强调问我:“你还想知道更多吗?”
我竟不由自主地点头了。
在我点头之前,机器人们就已默许了:与我说话的那个点击灰色按钮撤掉了我们周围的墙壁,同时在那三个闯入者的周围升起了牢固的墙壁。另外几个机器人打开音响,让我听到闯入者们失去理性的嘶吼,同时按下绿色的按钮释放气体麻醉剂,再用蓝色按钮将他们捆绑起来。一瞬间,我竟无法想象我身处于这样一个充斥着科技文明的建筑,我的周围更像是毫无文明气息的野生山林:捕食者失去理智,狂热地抓捕,想要血洗整片平原;猎物也失去理智,慌乱地逃窜,不会选择路线。二者本都有头脑,可现在它们失去了自我意识,单单地服务于肉体所传来的感觉与欲望。
思考着,恐惧着,我跟随着机器人们来到了另一幢建筑——带有无菌操作室的那个。进行了一系列消毒后,我穿着白色大衣、戴着帽子进去了。操作室早已被清理地干干净净,三个入侵者也被端正地背朝上分别放在了三个解剖台上。
“我先为您演示一遍。”那个机器人拿着解剖刀与电锯平静地走到了其中一个的身旁,用解剖刀标准地切开了那个人的头皮,边切边解说道:“我们已经为他实施过全身麻醉了,所以可以直接将头皮切开,然后再用电锯将骨头锯开,掀开头盖骨之后切开硬膜,他的大脑就呈现在您的面前了……”
整个房间此时此刻是那样的安静,解剖刀切开皮肉的声音对我来说像炸弹爆炸一样剧烈,我也在这噪音中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后,我感到额头上有轻微的疼痛感,我摸了摸,发现那里早已被切开,我的头盖骨也被剥去了,我的大脑暴露在了机器人们的面前。其中一个说道:“忘川大人还是承受不了这些东西啊。”我猛然一震,立即再次加大力度摸了摸我的脑顶——原来刚刚的只是幻觉,我还安然无恙。而那个入侵者的大脑的一部分已经暴露在了我的面前。“这就是他的自我,这就是他的灵魂之所在。”我不断默念道,无限循环着这句话语。
“您看,这里有个好玩的东西。”一个机器人说道。另一个机器人搬着一台带有显示屏的计算机滑动过来,第三个引着一根奇特的数据线,一段插到大脑里,另一端插到计算机的特殊接口上。顿时,计算机的显示屏上弹出了成千上万条数据。“这就是他的灵魂……”我低语道。
“这就是那个人大脑中所有的东西,”机器人继续介绍到,“我们在用墨昙理论所涉及到的方法将它数据化成为信息,这样我们就能了解到有关他的一切。我们先将这些数据分类,更方便您的阅读。”它点了几个按钮,一条条的数据的排列方式变了——变成了列表的方式,每一个格子包含着一部分数据。
“将这些数据清除,就能够将他消灭。相反地,将他消灭,就会将这些数据清除。”说着,机器人用电击棒烧毁了一部分脑组织,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的数据随之少了一些。再烧毁一部分,再少一些。很快地,数据开始呈指数飞速地减少。
“虽然我们还没有销毁核心数据,如果他醒过来的话,他还能够尝试过正常的生活,不过他那些新生出来的记忆将不再是他从前的记忆,新的数据将不再是从前的数据,他也将不再是曾经的他。”机器人说道,“您看,剩下的那些都是核心数据——控制他呼吸、控制他心跳。倘若我们像这样将那些数据删除,”说着,它将那些数据选中并点击了删除键,“你看,那个人就彻底死亡了——你可以尝试感受,他再也不会心跳了。而他并没有感受到死亡的过程。”
他的确没有心跳了,我仿佛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们也可以这么做,”机器人介绍道,“将那些数据拷贝并复制到另一个只有核心数据的大脑中,那个人就会像穿越一样来到这个人的躯体内,虽然会有一些区别,因为外貌改变了。”
原来如此!难不成我能够穿越到未始那里就是因为某人将我大脑内的数据转移到了未始的大脑内?或许真是如此!这是目前唯一说得通的科学解释!……但是究竟是谁要这么做呢?
机器人僵硬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我的想象:“忘川大人,您也见识到人类大脑的样子了。其实超人类的大脑也基本相同,不过您会在里面发现一个微型计算机与能量储存槽。您并未接受人体机械化,所以就不会有这些装置。您看,通过删除数据的方式清除一个人的方式不只是这一种,如果我们能够直接删除核心数据岂不是更直接呢?大脑的下面有脑干,就是储存核心数据的地方,它负责控制一个人呼吸、心跳。用匕首将脑干刺穿,他的心脏就不会跳动了,大脑失去了营养供给,自然就无法运转那些数据了。化学信号没了,数据消失了,他也死去了,由于没有任何其他的设备储存他的数据,他就永远地不复存在了。”
“化学信号没了,数据消失了,他也死去了,不复存在了。”
一阵风在河面上卷起层层波纹,扬起几个小水滴洒落在青石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干了,里面的小球藻都死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干了,里面的小球藻都死了。
脑干被匕首刺穿了,他就不复存在了。
我机械性地拿起一把手术刀,向另一个入侵者走去,机械地切开包裹着头部的脂肪,掏出电锯奏响美妙的乐章,掀开那块故弄玄虚的骨头,轻轻地刺向脑干——“嘶”的一声,刀尖入肉,一些黑色的血浸润了刀锋,像蛋糕的奶油夹心。霎时间,我仿佛飞上九天,直冲云霄,被氤氲仙雾包围,耳畔灵音缭绕。那脑干像一块奶油蛋糕,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在浓烈的渴望之中,我再刺了一刀,再次获得了强烈的满足感。一瞬间,那黑色的血在我的心中像浓墨入水一样迅速扩散开来,疯狂地蔓延、浸润着。手起刀落,我一刀刀胡乱刺向那鲜活诱人的大脑,酣畅淋漓。
机器人们像一堆石头一样在那里待着,它们应该能满意了,它们成功让我变成了一个疯子。
之后的许多年,每一天,我都干着这样的事情:诱捕并猎杀一个个像我一样失去理智的行尸走肉,一刀刀刺向他们,将他们千刀万剐,将他那像奶油一样粘稠,像浓墨一样乌黑的灵魂从束缚着它们的肉体中解放出来,仿佛这样做我就能成为这个建筑的主人而非囚禁在这个监狱之中的囚犯。
一阵风在河面上卷起层层波纹,扬起几个小水滴洒落在青石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干了,里面的小球藻都死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干了,里面的小球藻都死了。
灵魂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如说,它根本不存在,我们本就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没有理智,在欲望的驱使下逃窜。这样或许更好一些,因为行尸走肉能够承受我的千刀万剐。
最后的最后,我会将一具具尸体的大脑切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所谓的微型计算机或能量储存槽,然后在失望之中将其剁成肉酱,交给那些该死的石头们处理。
……小球藻们都死了,我也死了,无人能够拯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