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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云孟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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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澧城的路不知为何平稳许多,贾琪在孟瑜蔚面前小哭了一番,劝诫孟瑜蔚不要做傻事,至于之前的事,大家统一三缄其口,一概不提。

    回了澧城,又是一年秋风扫落叶,虽然澧城也不算很北,但是淡淡的凉意还是有的,只是没有三国边境那样的呼啸。孟瑜蔚看着这天色,觉得莫名熟悉,好像自己母后的祭日又快到了,好像,当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吧!

    人生总是在各种起起伏伏后又归于平淡,平淡不久又要去面对那些波折,末了,大家也都慢慢得不那么在意起来,好似这般能犒慰自己。孟瑜蔚此次之后,算是彻底放权了。贾琪跟她说,李英泽在她走后厉兵在江边三日,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但她不觉得,她觉得这是人生一郑重的告别。

    张纯在寒风凛冽中跪了一天一夜求李英泽救自己全家,但是仍旧无疾而终,她也终于明白了,感情和恩情并没有那么可靠。安心回齐国利用愧疚做了高高至上的国母,有薛彤做太后,以后那里也不会是风平浪静了。

    孟瑜蔚终日在公主府干些无聊的事情,没事便出街走一走,也不让多余的人跟着,她在等,等最后一个结局,看完这个结局就可以安心离去。黎靖云早产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并没有一丝惊讶,她回来后去见过她一次,脸色煞白,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眼眶就开始浸了泪水。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觉得这么憋屈着自己很累。但她还是没有哭出来,后来她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了。

    冬天,距离第一场雪没有几日,她侄子就出生了,她去看了一眼黎靖云,黎靖云躺在床上特别虚弱,她拉着她久久没有暖和起来的手。

    “靖云,开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马场切磋一下吧,回来都没见过你舞刀弄枪了!”

    黎靖云咧开嘴笑起来,“好啊,我也许久未见阿姐骑马了!”

    “你先保重好身体啊,听太医的话,好好修养!”

    “嗯,阿姐,外面梅花开了吗?”

    “开了,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看看。”

    “好,我记得以前还说要带阿姐和朗哥去我娘老家看园中种的两树桃花的,这里太冷了。”

    “是啊,以后一定得去啊!”

    黎靖云说着话就睡过去了,孟瑜蔚摸着她微弱的脉搏,安心给她盖好被子,轻声走了。

    贾琪站在外面恭候着孟瑜蔚。孟瑜蔚走过去,贾琪就搀扶着她。

    “怎么样?”

    贾琪摇摇头。

    孟瑜蔚身子有些沉,也没说什么。

    开春不久,孟朗就把黎靖云赶出了宫,黎靖云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记载,没有任何痕迹。孟瑜蔚没有去道别,也没有去打搅孟朗远远看着马车离去。她走上城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孟朗,没有言语又退下去了。贾琪很是疑惑。

    “走吧!”

    “公主不去送送吗?”

    “就当我不知道吧!”

    “公主,听说,洛神医也同陛下告别了。”孟瑜蔚停了一下,内心无比叹息。

    “收拾好了吗?”

    贾琪被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吓到了,“公主也要现在走吗?国主——”

    “过几日我就去上告了!以后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办吧!”

    黎靖云,与侍卫韩毅征私通被孟朗发现被逐出宫,废除国母身份,从此史书无记载,世人皆不知有此号人物。洛施当时是大力阻止黎靖云生子的,她只能保证黎靖云的身子能慢慢熬过几个春秋,生孩子这种凶险的尝试她是不敢做的,搞不好一尸两命,黎靖云反倒很是坚定。洛施确实喜欢这个在岭南救过她一命的孟公子,但如果他是国主,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与他齐肩,况且他还有一个恩重如山的国母,自己再不济也不想当这个第三者。可进宫入了太医之后,与孟朗的交集就越来越多了,她发现有时候真的很难克制,所以就会得空与他喝上几杯。

    黎靖云曾在送外衣时碰见过两人谈天论地,她远远看了一会,就退了下去,那时,应该是落寞与开心同在的。但是,落寞什么呢?他好像是故意放一个韩毅征在自己身边一般。

    黎靖云让洛施不许告诉第三人此事,洛施向来随心所欲,一时心软答应了她,自然也不会去多嘴。

    黎靖云在生子后,昏昏沉沉一周,当时洛施觉得这样下去可能撑不过去,行了一步险药,黎靖云好在也有意志活下去。过了几日就开始看起来风采依旧了。

    黎靖云是在一个稍微暖和一点的夜晚来找的洛施,洛施当时开门被吓了一跳,后来才意识到她可能在门边等了许久。

    “国母!”

    “洛姑娘,我可能撑过今年冬天?”

    洛施好像很为难一般,“我会尽力的!”

    黎靖云反而是笑起来了。“无妨,我昏睡那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可能悬了。还是洛姑娘妙手回春了!”

    洛施觉得心里一块疙瘩,她用的药其实毒得很,她当时也是真怕她挨不过去。后来就后悔了,若是她能自己好了呢?再后来,又宽慰自己,医者,不能信那种千万分之一的神迹的。

    “洛姑娘,我能不能把阳儿和朗哥拜托给你。”

    洛施是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把自己夫君和儿子托付他人?

    “朗哥是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我与朗哥只是年少情谊和恩情罢了!”

    洛施茫茫然听了一夜孟朗的爱好和一些孟朗、黎靖云的过往,大体上是明了了的。

    不几日,就听闻说黎靖云被逐出宫的消息。宫女换了一大批,侍卫换了一大批。

    洛施也并不是那么不解,只是孟瑜蔚来找她,她倒是很意外。洛施听过这个昭阳长公主的名声,而且大过孟朗,她二嫁都不得善终的消息也有一点点耳闻。

    孟瑜蔚基本算是提了和黎靖云一样的要求,洛施很无奈,这家人都这么诡异吗?洛施也没有应允,孟瑜蔚也走了。

    洛施苦笑,她把信原封不动交给了孟朗。她想过要不要告别,有没有必要,后来觉得还是算是成全自己便去见了孟朗一面。

    他立于亭中那雅人深致的背影,走近时熟悉的清香,突然她有些后悔,后悔遇见了这么一个尤物了,碰见了这种人,大抵选择放手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他是那样孤傲,那样别具一格!

    “孟公子!”一如初见一般得呼唤。

    孟朗转身浅笑,“洛姑娘,多谢这么久的相助!”

    洛施愣了一下,“公子言重了,今日就此别过了。往后恐难相见,有些话却还想与你当面说出口。”

    孟朗拿到她的告别信是竟然是长舒一口气,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选择她的去留了,要困她在这宫里一生吗?好像不行!赶她走吗?好像不能!名分,爱情,地位,金钱…有时候,竟然会发现,世俗一些的人反而好说些,不然,总是会觉得自己不地道。

    洛施心底突然很难受,她又后悔了,早知道控制不住自己,还不如不见面。“多谢当日公子的相救,我也不知公子与国母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隐瞒,我是个江湖儿女,素来潇洒些,有些话,我觉得当讲我便讲。黎姑娘时日不多了,公子慎重,你们过往之事,黎姑娘与我也说了一二,还希望公子三思,不要做什么后悔之事。”

    孟朗淡淡一句,“好!”洛施心底就觉得自己也许多事了,这三个人,是人人知事实真相,人人都不说吗?

    洛施告辞便要退下。

    “一路保重,对你不住。”

    洛施被这句话击中要害,原来真的只能是对我不住吗?她笑笑,“无妨,各自珍重吧!”她要转头时,突然想起什么,又抬头与他说,“长公主也找过我!”

    洛施觉得出宫的路异常漫长,孟朗,我有些后悔认识你了!有些人说,这世上可能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一眼万年。我以前不信,但我现在信了,因为你就是我的一眼万年,可我们遇见的时机不对,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就是,你明明是有可能抓住一个东西的,可是你不能!而不能,便是就算万事俱备,甚至也不欠东风,但这事就这么在你眼前成不了!至此,人生便算告别一段落了吧。

    孟瑜蔚突然替孟朗难过起来,如果,身边了无一人,你要怎么办呢?

    孟瑜蔚来的时候,孟朗看到她,先说的话,“阿姐,你想知道我与靖云的事吗?”

    孟瑜蔚像是少有兴趣一般静听着。

    十五卫是在寒栗林全军覆没的,第三次进的时候,是为了躲郑国压下的大军,那时候佟将军还在南边,他们还是没有找到路南下。东哥死的时候,靖云甚至没有来的及难受,就赶忙拖着我跑了,那时候只剩下四个人了。我第一次喝人血就是那时候,那个冬天太冷了,好几次快要捱不下去。我醒来的时候,就剩下我和靖云了,我也没问其他人怎么去的,我们躲在一个草屋里面,有一点干柴火,还有一些干粮和几只不知道什么的死动物。那晚上,靖云来翻我的身子,怕我僵,我把她当梦里那个江南名艺了。第二天,她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慢慢跟我撑了20多天,等到了佟将军的人马。后来,她沿着边缘一直找东哥的尸体,开春雪化了,也没有找到,许是被狼叼走了吧。靖云就在那里立了十五个木桩,无名无姓。

    孟瑜蔚没有说话,就这么听着,孟朗开始啜泣,“阿姐,你说我怎么这么混啊?”

    孟瑜蔚上去抱抱他,孟朗在孟瑜蔚怀里一点点颤抖起来,这时候外面说奶娘抱了阳儿过来。孟朗整理好自己,让人进来了,孟朗把阳儿的小手轻轻抓起来,又把他抱给了孟瑜蔚。孟瑜蔚抱着这个温暖的多动的小家伙,笑着逗了逗他。

    “他可真像他娘小时候,一刻都停不下来。”孟朗笑着说起来,摇了摇阳儿的手,“我给他取名叫敬思,希望他以后能恭敬待人,能集思广益!过几日就是太子册封了,阿姐可得给我忙活一下了啊!”

    孟瑜蔚眼泪滴落下来,砸到了怀里的小可爱,她轻轻抚去了那滴还带着些温度的水。敬思,思靖,你情根深种了,你知道吗,阿弟?

    “阿姐想出去走走!”

    孟朗立在那里,抽了抽鼻子,“我还以为阿姐能于心不忍不说这句话了呢!”孟朗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多谢阿姐没有像以前一样容着我的自私了!”

    孟瑜蔚眼泪大滴往下掉,两人都侧侧头不去互相看,“你已经能掌控大局了,阿姐想去外面走走看看!”

    孟朗过去抱过孩子,“没事,去吧!我在宫中等你归来!”

    孟瑜蔚回去路上觉得灰暗了许多,她也许能从这片灰暗中重新找到路出发呢?

    快春末的时候,院中的桃花才开,到底这里也不是很暖和。黎靖云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闻花香,韩毅征出来想唤她吃饭。

    黎靖云闭眼笑了笑,“师兄!”两行泪就这么没由来得落了下来,“你当年不娶我是对的,你别困住自己的前程。”

    韩毅征觉得心里乱的很,他擦擦手这么轻轻走过去。听见了这么轻声一句,“我好像是爱他的吧!”然后,一切归于寂静,韩毅征蹲在那里,去抓了一下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哭了起来。他把掉落在她身上的桃花拂去,握着她的手坐了一会。

    “带靖云走吧,以后不要传她任何消息出去,让我一直觉得她就好好待在某个地方!”

    韩毅征算是赎了年少轻狂的感情。

    孟朗看着新来的侍卫长,一个像东哥一样性子的人,一声不吭,看起来很是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