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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一语成谶!
源博雅这一口迷魂汤显然是给这对末路夫妻灌了一口狠的,现在我们俩简直是骑虎难下,犹如救命稻草般被硬薅了回家。
这个三口之家住在离市中心较远的一处新交付的楼盘里,虽然位置偏远一些,但好在户型方正。
我打量着这个大平米挑高复式的家,空气中还有一丝新装修完味道没有散尽的甲醛味,听说这栋楼只入住了三户,还在不同楼层,我还挺羡慕这种买了房却可以不用着急入住的状态,成年人的自信果然都是钱给的啊。
唯独我感觉不大舒服的是,这本来是个挑高的设计,我们身后的背景墙约有四五米高,却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罩着,显得整个客厅极为逼仄压抑。
在路上我们得知,这个女孩名叫林意涵,刚升上高一。
林父林母替女儿清理了伤口,简单包扎后安置回了房间。
可以看出来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对中年夫妻显得心力交瘁,看着源博雅的眼神都泛着水光,我是最看不得这种场面,心里难受得不行。
“大师,我们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快崩溃了。”林父坐在沙发上紧紧握着林母的手,垂着头声音沙哑。
“你别急,先说说事情是怎么开始的,有什么症状?”
“因为我工作比较忙,女儿的事还是我妻子操持得多,一开始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情,她刚升高一,很多功课跟不上,再加上学校环境也陌生,这学期的成绩是一落千丈,排名跟不上了。我觉得她有点畏惧去上学,告诉我们身体不舒服,还有耳鸣,而且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后来我们两轮番给她做功课,心理疏导,现在孩子心理都比较脆弱,不敢给她太大压力。但她还是说心情很差,而且一直做梦,身体没力气。”
这时林母接话说:“后来就更奇怪了,前一阵子孩子发低烧,虽然快到期末了,我们想着还是身体重要,就请假让她在家休息,谁知道等我们晚上回来,家里乱七八糟,像遭了贼一样,我们赶紧去看孩子,但是她却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叫起来一问,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我们查了门口的监控,并没有人来过,那时候我们心里就有点奇怪了。紧接着,这个孩子烧退了以后,开始夜夜做噩梦,大喊大叫,叫得邻居都能听到,叫醒了又说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梦了,天天这样,把我们熬得也没办法,我们两个人一合计,干脆先搬到这套新装修的房子里过渡一下,免得邻居家也一直跟物业投诉。”
林父垂着头狠狠揉搓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然后站起来走向身后,说着:“刚搬过来两天的时候,孩子好多了,我们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们早上起床,就看见背景墙变成这样了......”
他一把拉下那块黑布,原本绘着花鸟图的大背景墙上竟然用白油漆涂上了大大的几个字:糖好吃吗?
那泼墨一般的笔触看得我触目惊心。
但是这话很显然是意有所指,我突然想到了周容所说的因果律,既然留言是有逻辑性的,那么说明这个鬼并不是无端找上这家人,其中定有因果,如果能捋清楚其中的关联,未必不能解决。
源博雅这时安抚道:“如果是这样的表现,问题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林母却突然眼泛泪光,捂着脸道:“不仅仅是这样,就连我们两个,也开始变得奇怪!”
我忍不住问道:“变得奇怪是指?”
“做怪梦。从四天前开始,我就开始做怪梦。梦里就在我们的卧室,一开始是有一个穿连衣裙的朦胧的黑影站在卧室门后的阴影里,每个梦都很长,但是场景始终就是那个样子。第一天那个影子站在门边...第二天那个影子坐在我们的床边,好像就把头枕在我的床沿上...第三天,影子在我们卧室的天花板上,就好像和我相对着躺在我的上面......”
“到了昨天晚上,那个影子已经降到了我的面前,几乎要和我脸贴着脸!我实在是不敢阖眼,不知道今天到底会怎么样......”林母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那......”我看着林父,看来这个家里还没有受到精神污染的就是他了。
谁知道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又坐下张开嘴让我看,我有些不明就里,只是看到他的牙齿看起来状态有些奇怪,显得格外长,牙龈也泛白。
他将手伸进里侧的臼齿处,一使劲,竟然掰下来一块牙齿的碎片,白花花一块,就这么轻易的像是饼干渣一样被掰下来了!
“这!”
“我虽然没有做梦,但是这几天我的牙齿就像是小时候换牙那样,整个牙龈都变得浮肿,有些痒,然后前天晚上我刷牙,感觉虎牙好像摇动了一下,我本来想摇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松动了,没想到才刚捏紧,整个牙齿连带着牙根,都被我拽下来了。”
“每天我的牙床就感觉摇摇欲坠,我也不敢碰,不敢吃稍微硬一点的菜,稍微一掰,你也看见了,就像是石膏一样碎了。”
我震惊地转过头去看源博雅,微微摇了摇头,心说这已经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范畴了,那东西的影响力太大了!
源博雅这时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我知道他意思是‘周容怎么还不来’,我翻了个白眼,干脆直说:“你周判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死心吧!”
他暗骂了一声,果然想收手了,便说:“像这样的情况,我这里有一瓶安神水,你们可以睡前喝一些,起到安神的作用。”
我睨着他,心里暗骂这家伙撂挑子跑路前居然还想敲一笔。
他又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系口布包,从中取出三张黄符,说道:“这三张符是我道家协会的朋友给我的,非常珍贵,你们可以将这三张符分别贴在意涵妹妹房间的窗、门,以及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不要摘,这样可以慢慢将不好的东西驱散。”
他将这几样东西放在茶几上,又用食指点了点桌面,嘟哝道:“就是这个东西确实也是非常珍贵......”
林母忙说:“我们买!我们买!您看看多少钱合适?我们也不知道这方面的价格,要不然,一万、不,两万块钱您看合适吗?”
我瞪大眼睛,这东西管不管用都还不知道,竟然价格能直接飙到两万,这不是丧了良心吗?
我忙道:“其实——”
就在我们三方还在纠结这些东西的价格的时候,突然在一楼的林意涵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东西落地的巨响,我和源博雅对视一眼,心里暗叫不好!
林父听到女儿有异,猛地从沙发上蹿起,就急忙奔向她的房间,我们三人跟在他后面,他刚伸手拧开房门,里头黑暗处立刻冲出一个白影。
一愣之际我才看清那是穿着睡衣的林意涵,她头伏得很低,几乎是抵在她爸爸的胸膛上,这时我发现他们两个的状态非常奇怪,林父的手紧紧攥住林意涵的手腕,神情扭曲,极为痛苦,片刻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喟叹。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侧腹部的衬衣上竟然洇开一大片红色,两人手与手的缝隙处竟露出一节黑漆漆的刀柄。
“我艹!她把她爸捅了!”我大喊一声,上前就护住刀柄,要将林意涵推开。
“啊!!——”林母一看到这个画面立刻惊得尖叫起来。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至极!
那林意涵这时力气大得惊人,我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推不动她,我忙喊:“源博雅!快点打她的手腕,让她松手!”
源博雅这时总算有点义气,随手抄起一支花瓶,对着林意涵的手腕就猛砸了几下,终于把她的手砸脱。
我急忙将林父拉拽着后退两步,让他平躺在地上,咬牙嘱咐道:“千万不要动,不要拔刀!我会急救,听我的!”
立刻我转身跑到源博雅身边,两个人一块挟制住她的双手,我叫道:“快把她推进房间里!你那个符管不管用?能不能关住她??”
“废话!那是真东西!”
我们两个人连推带搡,又拉又扯,那林意涵简直疯了一样,被我们拉住手臂,整个人竟然半身腾空在扭曲挣扎,我几乎用尽全力将她按在床垫上,急忙道:“快去拿符!”
源博雅看了我一眼,便立刻转身奔出去。
我此时对着这个空旷的房间便说道:“我知道你是从门里出来的,既然已经到达了异界,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现在四方能士都聚集在城里携手解决天漏,你再在这里胡来,也只有被消灭一个下场!你觉得值得吗?”
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这种喊话到底能不能起到震慑它的作用,这时源博雅已经回来,飞快地将三张符纸帖在三面墙上,甫一贴定,林意涵便僵直地安静下来。
“这符管多久?”
“什么管多久!这就是把它困在这里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安静下来,你刚刚瞎特么喊什么话呢?你以为它们异界来的都是些良民?你知不知道门后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因果律,因果律才是重点!你能不能问它为什么会选中这家人?有什么渊源?”
“不行。”他摇摇头,“这个家伙应该在异界待了很久,几乎已经被同化了,我没法和它对话。”
“算了,先出去,把门关上。”
我让源博雅将门先反锁,在门口看着林意涵别让她再冲出来。
这时林母拿了几条毛巾,正在边哭边为林父擦血。
我赶上前查看,“还好,幸好只是水果刀,刀口不深,林妈妈,你快报警叫120来吧!”
林母却哭着摇头道:“不能报警!涵涵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警‘察来发现了她捅伤了她爸,是要被拘留的!”
“那、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啊!何况林先生现在这样也需要送医院急救啊!”
我看着她还在纠结之中,只得先将毛巾捆在刀柄处,林父现在血流得不多,意识还算清晰,我嘱咐道:“你按住毛巾,挤压住伤口,这样可以止血,千万不能动这把刀子,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要随便动,知道吗?”
他看着我,艰难道:“涵涵...怎么样了?”
我咬牙道:“现在暂时控制住了,只要不开房门,应该不会再冲出来。”我顿了顿,又看向他们两人,严肃道:“请你们诚实地告诉我,对那句话到底有没有印象?是不是有什么过去,是你们没有说的?”
我指着背景墙上的话,眼神凌厉,现在对这屋子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危险之际,如果再不弄清楚其中的因果律,那么林意涵万一再次冲出来,要么就是我们给她打趴下,要么就是我们两败俱伤,都是白给。
林母眼神突然一晃,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
我急得几乎吼出来,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正色道:“如果你再不说,你的老公,你的女儿,还有你的生活,全部就完了!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不知道,也许不是呢?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十几年前?那就对了,源博雅说这只鬼已经被彼岸同化,那么说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不!就是这个!你快说,就是这件十几年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母的脸色一下就黯淡下来,突然又十分激动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凭什么还来再纠缠我们?难道我们没有幸福的权利吗?难道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才行吗!?”
我一愣,“给谁陪葬?”
“王欣!”她显得既惊慌又怨愤。
正在她念出这个名字的当下,林意涵的房门又响了起来,她被反锁在屋内,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发出巨大的“砰、砰、砰”的声音。
她每敲一下我的心脏就颤一下,不知那门板还能支持多久,我忙喊源博雅:“一定要守住那个门啊!”又转头看向林母,催促她快说。
“王欣和我们两个是同学,她是周边县里的借读生,那时候我们都小,她穿着土里土气的,又很内向...”
她一说这个开头,我心里就知道,完了,又是个老生常谈的校园霸凌事件。
“一开始我是想和她好好相处的!我家境还不错,有什么吃的用的,都会分给她,那时候我们坐前后桌。班里带头孤立她的是一个家里当官的女生,班主任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所以我还能和她说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我老公那个时候,是学校篮球队的,你也知道,他长得好看,体育和学习都不错,自然喜欢他的人很多。结果呢?这个人不知道是有什么英雄主义情节,偏偏喜欢上了受欺负的王欣,事事为她出头!”她一边说,一边极为埋怨地看着林父。
林父听到这里,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然我也喜欢他。我老公那个时候,每天都会往她的桌洞里放两颗糖,呵呵,穷浪漫。那个官二代每天不学习,纠集一帮二流子就在校里校外为非作歹,谁都怕她。因为王欣的事,他和人打了两架,第二次韧带撕裂,在医院还住了好久。”
“后来王欣就自杀了。”
我一愣,这么快就跳到结局,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我恼火道:“和你没关系,和你老公也没关系,它不找那个官二代却来找你们,你们觉得合理吗?”
“她也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罢了,死了也一样!”
这时房门猛地发出一声巨响,林意涵一条腿直接踹烂了门板,木屑飞了一地。我看着那条腿又收回房间的黑暗中,那道裂缝中,露出了林意涵歇斯底里的半张脸,死死盯着我们。
我咬着牙道:“马上这道门就关不住她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只能明哲保身,现在就走。”
林父这时开口道:“我们都不无辜。”
“我受伤这件事,影响很大,学校认定我是和校外混混互殴,给了我留校察看的处分。再加上要做手术,耽误了学习,我的成绩受到很大影响,家里给的压力也很大,所以我放弃了。”
“我也开始对她视而不见。而我老婆,我老婆甚至加入了那个官二代的行列,一起欺负她。”
林母这时怨毒地冷笑一声,“这时候你开始埋怨我了是吗?是谁每天去医院看你,谁在学校照顾你?我不过就是帮他们看看门,当个哨兵罢了。”
我咬牙道:“别说废话,糖是怎么回事!?”
她觑了我一眼,没想到我说话这么横,冷淡道:“我老公想和她说清楚,就写了一封信,还附带了最后的两颗糖。我把信撕了,换成了死蟑螂。没两天,王欣就自杀了,在女生厕所。”
“这事你是知道的?”我瞪着林父。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不管了,这些事,我就只当是都看不见。”
我心里暗骂一声,真想恭喜他们俩百年好合。
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我知道了前因后果,现在又该如何解开这个因果律?我在心中想了一万种方法,又不得不推翻,周容根本就没教过我该怎么解啊!
现在冲进门去,头铁一时,凉凉一世,就是自己作死。
我只得站在门外喊话:“王欣,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再回来,究竟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道歉吗?赔偿吗?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
林母又喊:“你早就已经烧成灰了,还来我家闹腾什么?难道你死了,我们都不能幸福?因为以前犯过一点点错,现在我们就都不能重新开始生活吗?”
我白眼一翻,简直对这位人妻火上浇油的本事感佩之极,气得我肝疼,合着之前不知道的时候吓得半死,现在知道来的是谁了,竟然还横了起来。
我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他们对不起你,今天在场的,谁都奈何不了你,你要他们偿命,我只能尽力阻止。但是就算你得逞了,马上要来的这个人,也一定会把你斩灭,你有必要再因为这对狗男女再死一次吗?如果你肯收手,我、我一定尽力保护你,把你送回门里。”
源博雅一听到这,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呵道:“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种承诺你怎么敢随便乱许?”
这时房间里又传来那种“咯咯咯咯...”的声音,我心里一凉,完了,谈判没用啊!
“叮咚——”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妈的,没完没了,我气得大喊一声:“谁啊!家里没人!都几点了!!”
“开门。”
这冷漠的死动静,是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