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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日是月章从单位放假的最后一个周日,不知道去了基层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清闲。月子期间没出门,秦岚早就被憋得难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周末。决定自己出去逛街,把丈夫留下来带孩子。家庭主妇有特别的地方就是离不开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自己的孩子,若果能在周末出去放松一下,过一过一个人的没有孩子的生活,感觉自己就像从刚出狱一样自由。
睡到自然醒,喂好孩子,算一算时间,秦岚梳妆打扮一番出门去自由逛街。月章在家一个人带孩子,心里十分高兴,可以和自己的宝贝女儿独处。
秦岚走后的半小时,父亲和女儿玩的不亦乐乎,月章把女儿逗得咯咯直笑。月章感叹妻子在家带孩子太舒服了,不用上班,不用操心家务,只需要关注孩子,超级简单。
或许是把孩子逗得太兴奋,一个小时过后,孩子还没有睡觉的欲望,一直让爸爸抱着走来走去。尽管不会表达,可是孩子只要感觉自己不在满意的环境里,会一直哭闹,想要爸爸把自己抱到新奇的地方。
女儿高兴了,月章有点受不了。双臂一直抱着孩子不能放下,连续一个小时,臂弯早已酸麻,可是刚要把女儿放在床上躺一会,孩子就哇哇大哭,一点不给面子。面对哭泣的孩子,月章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坚持抱孩子走来走去,用各种东西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第二个小时,月章快要崩溃了。前一个小时还有东西给孩子玩,能用玩具吸引孩子的注意力,第二个小时已把玩具用完,连自己的藏书都上阵参战,仍然不能应付孩子喜新厌旧的速度。
“宝宝啊,别哭了,你爸我已经尽力了。”月章愁眉苦脸的恳求女儿。
把小指放在孩子的嘴边,孩子一阵吮吸告诉月章自己饿了。妻子不在家,没有现成的奶水,哪里去给孩子弄吃的?抱着孩子在橱柜里左翻右找,终于找到一袋丈母娘送来的奶粉。奶粉有了,接着是奶瓶,冲洗、开水消毒,冲奶粉,试温度,连续的操作搞得月章头昏脑胀。奶粉放的够不够,水温合适不合适,奶嘴的出水速度行不行,月章一概不知,现在是弄好了,孩子有口吃的就可以。
还好,给孩子奶瓶前月章尚知道自己试试温度,不然怕是要烫着孩子。女儿嘴含奶瓶,大口吸,但吸了两下,又吐出来,嗷嗷大哭。
“这是怎么了,有奶了,快吃啊,别哭了,我的小祖宗。”月章把奶瓶再次放到孩子嘴边,让被女儿用嘴顶住奶嘴,不愿吃。
月章是真急了,孩子不吃,干怎么办?
“咚”开门的声音,犹如天籁的开门声拯救了月章。妻子进门,赶快跑到房间,抱起孩子就喂奶。
“哎呀,你终于回来了,急死我了。”
“你给孩子吃的什么?”秦岚看着丈夫手里拿的奶瓶。
“奶粉啊,你妈送来的。”
“什么啊,那是成人奶粉,给我补钙用的,怎么能给孩子喝。”
“啊!我不知道,我以为奶粉都是给孩子的。”
“你傻啊,大人的能和孩子的一样吗?再说了,孩子没喝过奶粉,根本不适应。”
“哦哦!”月章讪讪答道。
带孩子真不容易,月章的心里想。
“你怎么这快就回来了?”
“我不回来等着你饿孩子啊,连个奶粉都看不清楚。”
秦岚出去虽然高兴,只逛了一个小时多心里就觉得不安稳,总是想着孩子在家会不会又问题,丈夫能不能带好孩子。实在受不了,放弃出门采购的计划,秦岚匆匆忙忙赶回家。
“靠你啊,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啊。快点去,买点孩子的奶粉。”秦岚催促月章出去。这一次家里没奶粉的问题暴露出来,得赶快补上。
“哦,好,我这就去。”
单独孩子的计划,独自逛街的计划,皆宣告破产。月章亲身经历独自带孩子的过程,才知道不仅生孩子受罪,妻子独自一人在家照顾孩子也不容易。
周末过去,转眼到了第二天,月章要到干部学校报到。
干部学校在整个城市的西边,一条贯穿城市主干道的结尾处就是学校,一般没人愿意去,一是距离远,和各个部门都不挨着;二是,去干部学校学习的都是被“流放”的人,进去的人感觉晦气。不像今天的特点,干部学校是领导升职必走的一道手续,许多单位包括县委都没太把这个地方当做重点。这与现实的情况相符,改革当头,经济挂帅,能做好本地的经济增长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骑了快一个小时,比去单位的时间还长,月章终于到了干部培训学校。站在门口就知道这是个不受待见的地方,大门是用钢管焊成的,中间缝隙都能钻过去一个人,也不知道能防的了谁。直面大门的是条砖瓦路,路面硬化都没做,路两边的花园里一朵花没有,杂草倒是长的很高。
门房里有个年龄挺大的大爷,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身边的半导体放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看门大爷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来人是什么事情,权当看不见。
月章见看门的大爷不理人,推着自行车进门,踩着碎砖头走到干部学校的二层小楼。小楼的中间是个大厅,看样子很久远,上面的外墙上还砌着一个水泥的红星,红色的油漆斑斑驳驳,脱落不少。
四周望望,没有提示,没有工作人员,月章把车扎起来,锁上,进了大厅看看有没有指示牌。进了门,还真有一个斜靠墙的木牌子,上面贴着张红纸,红纸的上面用毛笔写着,“参与学习人员请上二楼会议室”。字写的不错,很有力道,可以看出写字的人是练过的。
从大厅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左右看看,看最西边有个双扇门,半掩着,应该就是会议室。台步走向会议室,很快到了门口。
进了门,里面稍显空旷,在外面没觉得,进里面感觉很大。摆着十几排的桌椅,靠西朝东,东边是有层台阶的主席台。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里面,个别的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大部分隔着几个位子坐着,看样都不熟悉。月章捡了个靠边的坐下,默默观察周围的环境。
来这里的人不知是不是各个单位的边缘分子,能确定的是来的人都是单位里的年轻人。由于尚未实行明确的退休制度,许多关键位置上还是年纪大的老人,美其名曰为社会事业的发展发光发热,实际就是眼馋手上的权利,不舍得放手。机关里对待直接领导的一大特点就是人走茶凉,在位的时候很多人请托办事,一旦退休,门可罗雀,是个人就受不了。越是关键位置的人,越是油水足的地方,越是拖拖拉拉,不愿意更新。
不更新的结果是什么,就是年轻人以各种名义送出去学习,眼不见心不烦,等年轻人回来或许又是一番景象。月章所在单位这种情况并不严重,年龄最大的应该是后勤部的郝科长。老大看他年龄大了,安排在后勤养老,既能吃好喝好,又不会争权夺利,办坏事情。
月章走的位置紧靠边,这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小时候在乡下的麦场上,被大人强制玩扣箩筐的游戏,就是把小孩子扣在箩筐下面,大人坐在箩筐上,享受孩子在箩筐底下的哀嚎,满足自己的控制欲。月章非常非常讨厌这样的东西,压在箩筐下的黑暗和无力,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小时候的阴影随着年纪的长大而被深埋,只是月章选择位置的时候一定要选靠边的地方。坐在中间的位置,两边都是人,好像被捆绑了绳子,哪里都不舒服,伸伸腿,抻抻手,非要自己安慰这里空间够大,才能消减心中的束缚感。
对于自己心理问题,月章曾想求医问药,然而贫困的家庭能生存下去就已十分吃力,精神的毛病谁又会在意。对于心理问题,物质匮乏的社会好像非常少出现,似乎到了有钱了、有时间了,人们才会得这种“吃饱了撑的”疾病。实际情况呢,真的是如此吗?不是,远远不是。在农村,落后的地方,哪个村不会出几个傻子、神经病,就是因为家人不重视,周围人不理解,小小的心理问题被慢慢豢养成精神疾病。非要等到明显的影响生活的问题,才算是病,才值得花钱去医院,其他都是“吃饱了撑的”。无奈啊,无奈。
月章看着远处的人不觉想了许多,知道眼前的影子不断晃动,才回过神,原来已经到了开会的时候。主席台上就坐的是县委领导和干部学校的校长,一贯的领导先讲话,具体执行的人布置学习任务。这次的培训的高度不算很高,县委的常委组织部长来了,讲话热情洋溢,鼓舞人心,讲完就走,连个屁都没留下。不对,若是说废话算排泄物的话,还是留了几个通过音响扩大的屁的。只闻其声,不闻其味。
月章心里的怨念很重,重到自己控制不住,各种负面的念头像煮开的滚水,翻腾往上冒,扬汤止沸都没用。
大领导一走就到了直接负责人布置任务的时候。自称姓佘,是这次培训班的班主任,管着各位同志的学习。学习要求提的跟严格,可惜实力和吹牛不适应,想要要求不缺课、不迟到、不早退,干部学校没给安排宿舍,也没有食堂。这情况谁会听他的,大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月章开始就对这个佘班主任起了轻视的心,不能安排好就别多提要求,有实力才能提要求。虽然来的大多是年轻人,职位不高,可谁知其中是否有龙凤。不管他,不需要住宿,那么“封闭培训”也名存实亡,自己正好可以趁着休息时间赶回家里照顾孩子。只是中午不管饭,太坑了,好歹原单位还有午饭可吃。
“佘主任啊,干部学校不管饭,还把我们当干部吗?离家近的可以回家吃,要是从城东来的,坐公交来回两三个小时,还要不要学习。”有不满的学生当场提出质疑。
“啊,这个,我也没办法啊,环境就这样,学校的食堂开伙少,这次来的人多,大家克服一下。”佘主任解释道。
“那行,不管饭我就回单位,跟领导说去培训连个饭都没有,培训个屁,啥时候解决啥时候来。”提意见的人不依不饶,身边的几个人站起来作势要一起回去。
“唉,唉,别着急,”佘主任赶快拦下几个人,“我跟领导申请申请,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先上课,先上课。”
几个人看佘主任给了面子,坐下来,可以想象这是没完,没饭吃还会闹事。
第一堂课来的是个秃子老师,看年龄快七十了,应该是从某个领导岗位下来的,来到干部学校发光发热。讲的改革前的思想史,强调经济发展不能忘了前任栽的树,听的人昏昏沉沉,一个大会议室睡倒一大半。月章坚持和不断耷拉的眼皮对抗,坚决不趴在桌子上,尽力听清催眠的幻曲。实在受不了,月章甩甩头,看看周围找点乐子打精神。
不看不要紧,看了就发现几个大神。其中两个给月章的一项最为深刻,一个是坐在第三排正中的年轻人,一身西装,坐的笔直,是不是低头写写划划,好似认真的做笔记。在这中课上能保持如此认真的态度,不得不让人佩服。还有一个是刚才带头挑事的年轻人,坐的歪歪斜斜,身前也没个记录的本本,可细看其表情,时而漏出嗤笑,时而若有所思,表情变幻不断。
大神在侧,可不敢让自己丢了脸。月章受到身边人激励,见贤思齐,忙强制自己仔细听秃子老师的课程。
秃子老师的课,不仔细听没注意,专心停下来还真有很多内容。或许是月章在上课时候心里已经产生了偏见,固执的认为这种地方出不了什么好东西。现在听下来,这位老师对以前的历史和理论发展还是有一套的,许多理论和历史像是他亲身参入过,讲起来似乎往事就在眼前。而且,老师还能有自己的观点,与最高级领导的意见相和,同时又有自己的观点。月章听着听着,悟出许多滋味出来。
月章自己都没发现,听进去,有收获后,自己已经把老师前的“秃子”二字摘取,尽管有些观点不与老师一致,然而仍可以从中收获许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暂时不理会立场,老师的讲课值得一听。
一堂课下来,有的人觉得是精神享受,有的人睡得清清爽爽。月章不敢说翻天覆地,可也再小看干部学校的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