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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我都不能缓过来,日头高升,仿佛很久都没有感受到太阳的温暖了。灼热的光线照射在皮肤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这样的好天气里我不禁想到这些年我所经历的。
从能记起的回忆开始,人生一世,我所认识的人都在我眼前划过,直到我没了生命体态变成一个灵体,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游荡,混混沌沌皆不清晰,再后来的记忆就是直接飞升成神,可是我经历了什么才大彻大悟?我好像一直都不清楚。
我试图激起自己对往事的回忆,可是就像有一把锁,把我的记忆盒牢牢锁住。每一次我要触到这把锁就被狠狠弹开,还有身体里那股刚强的气,那分明不属于我,它就绕在深层记忆里,不可触碰,不可分散。
我不愿想太多,就静静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望着远处,该来的总会来。整个一片南海就像一颗深蓝色的宝石,一座座小岛屿像散落的珍珠,这一切都太美,一切都让人流连忘返。偶有几只海鸟飞过来盘旋在上空鸣叫,远处海面上的几只大型渔船慢慢驶来,依稀还能看见船上人影,就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美好。
“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一样,有的绚烂,有的平庸,有的脏污,有的难忘,很多很多,可每一种我们都体会不到,那种真真切切的痛苦难过,欣喜悲伤,七情六欲一样不占,可自从我遇见她,我开始会期待,开心,难过,嫉妒,悲伤甚至于绝望,我开始有人一样的感觉了,那个时候我才是真的我自己。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她。”这是很远的记忆了,我的大哥在他临走的前一晚看着满天星辰喃喃自语,我却记忆如此之深,如此之久,而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就像我说的那样,神并不是万能之主,做不了的事很多,因为无法做主人的一生便显得冷漠难近。而这世间也不是只有人类,那些在他们看来虚无、构造的世界也在用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
山川海间,极度静寂之下才显神圣压迫。
一如倾注,时光回转,那时候的我还是人身,货真价实的人。
我自小便不爱说话,因为话多总要被打,小小年纪身上就满身伤痕,从来都是只做不说,所以那段时间我的名字就是小哑巴。
短短四年,我就又被转手到另一户人家,没三个月就因为年纪太小,太瘦弱便辗转来到南阳城王员外的家里。王员外是个大善人,对待下人也是很好的,那一年里可能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了吧。王员外的小儿子和我年岁差不多大,也会经常同我一起玩耍,可他身体并不是很好,说是随了王员外。
那一年我的名字就叫小囡,是管家婆婆起的。王员外的小儿子因为身体不好,十岁年纪看起来不过像六七岁,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也没有朋友,就和一样没有朋友的玩了起来,我是不说话,他是话很多,从来都是我听他说。
可是好景不长,王员外病死了,自己的大儿子又是个败家子,只一年多的时间便家道中落,遣散下人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王员外的小儿子,后来的几年间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下落。
再后来我本是随着管家婆婆去另一家做活的,可就在半路上我被贼人虏了去,这一去就又被转手卖掉了。
那时我已经十岁了,再有两三年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了,那酒鬼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买了我,害他花了不少钱,少喝了很多酒,所以他一有不开心就在我身上发泄,我的眼睛也被他打得一只失了明。
后来他喝多了摔断了腿,再后来更是每天神志不清,我除了整日里洗衣做饭就是带着他的儿子在外面玩。雷雨七八月,村外的河里涨了水,我没留神那孩子便跌进了河里,还来不及叫人就已经被旋入了河底。一连串的打击下,那酒鬼打我已经不解恨,每日里说我是倒霉催的,又想将我卖掉。
就在去往青楼的路上,我遇见了那个男人,那个将我买了但没有让我做过任何事的男人。可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只知道那繁星似水的眼眸。他买下了我,给了我一些银两叫我回家找些活计养活自己,可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家在哪,我就只能紧紧跟着他,他去哪我去哪。
也是看我年纪小可怜吧,他不再逼我走,而是带我到了城郊的小木屋,那里景色很美,但就是没有人。在那里我住了很长时间,不用每天看人脸色做事,不用被骂被打,不用担心随时被卖,我短短的一生中只有那段时间最自由最快乐。他从不叫我小哑巴,也不叫我小囡,他说这不是名字,每个人都要有个好名字的。他还说人是被所有物种嫉妒的存在,所有生的希望都来自于人。
阿生,我的名字,他给我起的。他还告诉我说以后若有人问起我的名字就告诉他我叫阿生。我也曾经问过他的名字,可他却从未对我说过,只让我叫他大哥。
每年的五月五大哥都会给我带青樱花饼,有些涩涩的酸酸的,但是味道却很好,他说那不是能买到的,而这样的日子只有三年。
我永远记得那天,山坡上已经是绿草茵茵,百花盛开了,大哥带着我放风筝,那样的好天气正适合放风筝。整整一天我们都在外面,捉鱼、编花篮、采槐花、放风筝。晚上他送我回去,我问他明天还来吗,他说一定会来,可我等来的却是被卖进青楼。
我以为是那酒鬼又反悔了,我相信大哥知道我不见了定会来带我走的,我忍了好久。可后来我在青楼妈妈的谈话中才知道我是被大哥卖进来的,那一刻我不再有希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我恨透了他,恨不得杀了他!
又是一个三年,噩梦般的三年。从一开始滔天的恨意到想念,我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十六岁那年我被一个过路的商人相中买了去做了小妾,一开始他对我很好,我原以为可能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吧,可是当我怀胎六甲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脸上再也没了笑意,而是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可怜我那已经成型的孩子,我还没有听见他哭呢就没了胎动。
也是那个时候我再也不是我了,我没有死,可我也不算活着。没了孩子之后我整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我好像只记得一些美好的事情,可我快乐的日子就只有那么短,短到我只想再见见我的大哥。我不再恨他,他给过我快乐轻松的生活,给过我最好的名字,给过我温暖,我不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卖了我,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思之必然,我原本就瞎了一只眼,很快另一只眼也迷了。半个月的时间我也随着那孩子去了。
我这一生到死也没有再见过大哥,而这也成了我最大的遗憾。现在想想,浮生一世皆是梦,有些细节我也想不起来了,尽管这是我的一生。
如今我还叫着阿生,我还想着那个人,我还是有些难过的。我是不是跟大哥说的不一样,即使做了神也会有感情。
嘀~一声汽笛响起把我从记忆里拽出来,一艘大船慢慢靠近我所在的岛,甲板上的几个人往这里挥着手,我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船又近了些,我站起来想走,却听见船上那人扯着嗓子大喊道:“姑娘,你需要帮助吗?”
我愣住,岛上除了我并无其他人,我看了看自己难道是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