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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整,我和计泽又重新潜入到小木屋,木屋的景象还是如此凄惨,几十个孩子的屋里只剩下八个男童,瘦小的身体蜷缩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我甚至都听不到他们的呼吸。
而另外一间屋子里,年轻的少女也已经被折磨的不像样子,身上的血渍透过裙衫,脏污的发凌乱的披着,几乎没有人哭泣,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空洞,麻木、了无生机。
尽头的那间屋子里,黄袍道士吃着烧鸡,满嘴的油,左边坐着个年轻姑娘在给他斟酒,右边坐着一个身穿华丽衣服的胖中年男子,不停地转着手上的大扳指,眼神谄媚,说:“道长啊,咱今晚就能炼得不老丹了?”
黄袍道士抹了抹嘴,回答道:“当然了,今晚阴气聚集,月气鼎盛,正是炼丹的最佳时机,错过今天再想炼丹就不容易了。”他说完看了那胖男人一眼,见他不放心,继续说:“知府大人,你放心,这一次炼成了不会少的了你的。”
怀江知府举起酒杯敬了他,一颗心算是落地了。
计泽一人站在做法台上,天边阴云密布,风起云涌,霎时间天猛地黑下来,厚厚的云层压过来。大鼎里开始传出凄厉地叫声,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天上的云层里闪着白光。其他鬼差用障眼法蒙住了守在门口的壮汉,将剩下的孩子和少女从木屋里带出来交给我。
一个圆脸嘴角长着一颗痦子的鬼差将他的鬼差令交给我,他对我说鬼门一旦打开,厉鬼也将会被放出来,这些孩子和少女气息太弱会被他们盯上,拿着鬼差令可以喝退他们。
我带领着八个孩子和几名少女往深林中跑去,计泽来之前在大粗树下设了结界,我要把这些孩子都带过去。
“姐姐,我跑不动了。”我身后的一个男孩拽住我,他的脸颊凹陷进去,双眼无神。
我看着身后的孩子和女孩,他们从被抓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饭,这样跑他们指定是受不住的,但是若不赶快走,那道士就会追上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我用尽全力想逼出之前的那股力量,但这只让我消耗更多的能量,我没承受住倒在地上,而此刻天边已经全然黑了,云穴吞噬着一切生命,来不及了。
云穴正对着大鼎,云层中向下延伸出一条粗壮的云柱,云柱连接着大鼎,鼎中的厉鬼惨叫起来,云柱释放的巨大能量与浓重的阴气相互结合,那股诡异的力量压迫着周围的一切,树木花草快速凋零,压迫感顶在每个人的心头。
木屋里黄袍道士见天色大异,知道时候已到,便出门招呼壮汉将八个男孩分别绑在鼎旁边的八个柱子上。那些壮汉扛了八个孩子去,那些孩子一动不动,眼神涣散,耷拉着胳膊。
时间过得很快,午夜就要到了。黄袍道士示意壮汉点火,八个孩子瞬间被火焰吞噬,而此时鬼门正开,四面八方的鬼向此处涌来,一个个面相丑陋,诤目獠牙,眼里冒着火地向大鼎奔涌而来。鼎上的云穴又变大,云柱的力量又变强。
眨眼间,云层变幻,云中又显现那道白光。
计泽在鼎下,盘腿坐着,嘴中念念有词,而黄袍道士画着符,试图引出月光。一旁的怀江知府站在几个壮汉身后,惊恐地看着这场法事。
“天灵灵地灵灵,诸位神仙都显灵。”黄袍道士晃着铃铛,剑指天,剑尖上的一道符飞向天上,瞬间被云层吞没。云中的白光更显,一道闪电劈下来,正击中那黄袍道士。
黄袍道士浑身污黑,口吐白沫,一脸不可思议。
他看向四周,八个柱子上被烧黑的都是些枯木。计泽从鼎下出来,拿出鬼差令,一道结界将他和鼎围起来,众鬼被挡在结界外,疯狂冲撞着。那黄袍道士被雷劈过的脸焦黑难辨,嘴里冒着烟,艰难地爬下做法台,往知府脚下爬去,而那知府恐惧极了,见这面貌一脚踹过去,拔腿就跑。
“想跑?”木屋后面传出一句清丽的女声,随即那知府滚了回来,身上满是鞭痕。木屋后走出一行人,我,曾谢桥,程肆彦。
曾谢桥挥起鞭子,重重打在知府身上,瞬间他像被电击一样,鞭痕处皮开肉绽冒起白烟,吱呀乱叫着。几名壮汉吓的不轻,四下逃走,却被突然窜出的怪物咬住,没几下就都进了肚。
“片片,吃饱了吗?”曾谢桥收起鞭子,笑着看那怪物。一旁的程肆彦面色不改,冷静极了,仿佛对这习以为常。而那叫片片的怪物跑过来,蹲在程肆彦脚边,一脸讨好。
“哼,你倒是会献殷勤,怕是忘了你真正的主人了吧。”曾谢桥说。那怪物又扒着她的红裙子,眼中似是有泪。
“再不救他,他可真要灰飞烟灭了。”依旧冷静的程肆彦看着结界里的计泽说。
曾谢桥抬头看着这厚重的云层,对着我说:“鬼差令给我。”
我把腰间的鬼差令拿出来递给她,她便飞向大鼎,破开结界,试图拉走计泽。
“我不能走。”计泽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也不能等死。”曾谢桥说。
“今晚天雷必要劈向这鼎,我不能离开。”计泽说。
“她救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曾谢桥拿起鞭子缠上他的腰身,将他拉起。
计泽像是被揭起伤疤一般,眼中凛冽起来,挣脱鞭子,将她弹出去。
曾谢桥摔出来,一旁的程肆彦见她被弹出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接住她,曾谢桥掉在程肆彦的怀中,片片的笑眼都挤没了。
天上的云层愈加重,结界外鬼哭狼嚎,结界内安静之至。计泽口中念叨着什么,瞬间天又黑了一层,云层很低,像是要侵占整个大地。云中白光尽显,一道天雷奔大鼎而来,白光闪过,一道黑影被击中,大鼎轰然破裂,木屋倒塌,怨气四散。片刻后,云层散开,天上月亮依旧挂着,似有若无的点缀着几颗星星。剩下的鬼差遣着剩下的鬼回去,阴郁便已消散。一切都仿佛结束了一般,心头的压迫感也如释重负。
元夜已过,这天的巫山夜晚回归安宁。我站在计泽消失的地方,除了大鼎的碎片和黑乎乎的骨头残渣之外,没有一点计泽的踪迹。
“他没了。”曾谢桥站在我身后静静地说。
我转过去看着她,跟我第一次见她时不一样,没有了嚣张跋扈的劲,安静地出奇。一旁的程肆彦往她身边靠过去,眼底的安静化成温柔。片片在远处咬着知府剩下的半条腿。
“谢谢你。”我对着她说。
“不用了,我们还是赶快带孩子们出去吧。”她说。
我原本是要带那些孩子和少女去大树下的,但由于他们太过虚弱,而我只是个灵体没办法带走他们,若不是曾谢桥赶来,我定是守不住这些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