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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一瞬间,鱼上皇突然愧疚了,事情变成这样他也不愿,可他是始作俑者,这是赖都赖不掉的事实。
说对不起?
才不要!他不是个肉麻的人,正经八百说一句对不起他可做不到。
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死皮赖脸磨他和自己说话呗。
“六安君”鱼上皇扯扯他袖子。
宫皓卿岿然不动。
“皓卿兄~”
宫皓卿挪朝另一边。
“宫零兄~”鱼上皇不死心,紧跟着凑过来。
宫皓卿依旧不语。
“阿零~”
“……??”口没遮拦已经到这种地步?这个称呼终于刺激到宫皓卿,他抬头,本来窜起的无名怒火,却在对视上鱼上皇那双死不正经的眼睛时,实在觉得多说无益,索性闭了嘴,恢复了原来忧郁又冷淡的目光。
鱼上皇嘴巴一瘪,委屈道“都说一夜兄弟百日恩,好歹我们有独处一室的一夜情义,别这样拒人千里嘛。至于你的这根玉箫,我不是有心摔它的,不过觉得好奇而已。你若真生气,打我几下出出气也好,可别什么都往心里搁,古人云,有气不是病,憋憋变成屁,你可是个翩翩公子,可不能把自己给熏臭了”
“…………!”果然是屡教不改,好好道个歉,也要话里话外占点便宜和风头,宫皓卿回望他的眼神,原本忧郁的眉目又多添了一层怒色。
鱼上皇赶紧摆摆手,抱头防御着“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宫皓卿深吸一口气,一忍再忍,强压着怒火不让自己发出来。
意识到危机解除,鱼上皇才又抬起头来“阿零,你既然这么宝贝你这根玉箫,我赔你好伐?”
“赔?”宫皓卿微微抬眉。
“我们即墨能工巧匠多的是,你跟我回去,我保准找人帮你补好成不?”
宫皓卿眼里无波无澜,深像这潭水,压根不相信他。
“你赔不起”宫皓卿垂眸,声音陡然虚弱。
本来鱼上皇还想顶回去:有什么赔不起的,不过昆仑山寒玉,就算材料再珍贵,只要肯出高价哪里找不回来?他们即墨手艺好的人都可以堆成山了,如何又修葺不好?
算了算了,看他心情不好懒得多啰嗦。
……
趴着抄,跪着抄,姿势如何舒服如何来。可事实证明,屁股有伤,无论哪一个姿势都会不舒服。
一会捶捶肩,一会扭扭腰,各种姿势被鱼上皇耍得千奇百怪。
他就纳了闷了,人的筋骨一个半时辰不动弹就会又僵又酸,宫皓卿是如何做到几个时辰屁股不带挪的?关键他似乎还挺自得,没事人一样,在屁股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一坐到底?鱼上皇表示由衷钦佩。
申时以后,漫天浓云密布。
自小生活在海边的鱼上皇一看便知,马上要倾盆大雨了。
他回头瞅了瞅,思返谷除了崖边设着一个茅厕,没有多余躲雨的地方。
很快,一道闪电破天裂开,轰隆隆就打起了惊雷。
身上有伤可不能碰水,鱼上皇心里念叨。
他回头看向宫皓卿,喊道“皓卿兄,快下大雨了,我们到茅房里躲躲吧”
宫皓卿止笔,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那眼神,当真像一把匕首,甚是锐利。
这不难想象,让这样一个谪仙一般的人儿缩进茅房避雨,那绝无可能。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身上有伤可不能淋雨”鱼上皇双手团在嘴上又喊。
这一次宫皓卿索性连头都没抬,若无其事继续写着。
“就是只倔驴,死倔死倔的”鱼上皇气恼,却又不忍心扔他一人在此,于是撑着案桌起身,踉踉跄跄朝他走去。
“走了走了,写得再多雨一淋都是鬼画符”鱼上皇夺过宫皓卿的笔,不经他允许就私自将他手臂挎在自己肩上,准备强行拖走。
“你干什么!”宫皓卿不干,大喊一声双手将他推出去。
鱼上皇倒在地上,而宫皓卿他自己因为身上有伤本也虚弱,加上整日没有转动筋骨,自己也摔倒了。
鱼上皇咿咿呀呀站起来,骂道“好心当驴肝肺,你到底要不要去?”
“不去!!!”宫皓卿咬牙发狠,一股宁死不去的倔强。
“好好好,不去是吧,再~见~”最后两个字,他咬声特别重。
说完,便高一脚低一脚,独自一人往茅厕去了。
果真,一场瓢泼大雨如期而至。
风大雨大,差点没把茅厕给掀了。
鱼上皇捏着鼻子靠在墙壁上,心想:让你宁折不屈,让你百折不挠,你以为一只落汤鸡的模样会比现在潇洒到哪去?包袱,美男包袱太重!
暴风暴雨来得急,走得也快。
才一盏茶的工夫就止住了。
鱼上皇打开门,深深换了口气,便幸灾乐祸朝宫皓卿走去。
嗯,大雨大风的他居然没被掀飞,运气不错。
想想就觉得好笑。
雨一停,空气格外清新,特别是这不沾尘世的人间仙境,自有一股清竹香气和在空气里。
走近了。
宫皓卿盘腿席地,正在闭目打坐。
只见他一身深蓝纱衣再不是以前那般衣袂飘飘,湿哒哒地紧紧贴在他内袍上,而他的内袍,又紧紧贴在他身上。
两缕额发粘成一股垂在颊前,满脸雨珠子就如刚出浴没擦干的样子。
睫毛一动,雨珠掉下,他睁开了眼。
黑眸里,不再是方才满布的怒色和不屑,清淡淡,水亮亮的,被水一洗,果然干净了不少。
发上凝下的雨水顺着他脖子灌进内袍。
顺着雨水,鱼上皇注意到宫皓卿衣襟里皙白的肌肤,顿时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
“别坐着了,快起来”鱼上皇走过去,将他搀起来。
这四周,除了遍山遍地的野草,实在没有柴火,即便是有,现在也点不燃。
可鱼上皇还是想试一试,便道“身上有伤沾不得水就别坐了,我去四下看看有没有柴点火”
“不用去了”
嗯?
鱼上皇怀疑自己耳朵,回头看他。
“结界启动,所有法术都无法施展”
鱼上皇反笑,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和他说话,他表示受宠若惊啊。
“没事,我很快回来”
就像别人盼着他回来一样,简直厚颜无耻,一听这话,宫皓卿不由得微微皱眉。
柴火找不到,也总得找点草药之类的吧?
从小就皮惯了,跌打损伤自然是家常便饭,鱼上皇想啊,能治跌打损伤想必也能治这打出来的伤吧,同宗同源,哪有没效之理?
左薅右选半天,才挑了半把青色的草。
“这也不够啊”鱼上皇望望天,就快黑尽。
趁还能见着光,得赶紧帮那头倔驴把药敷上,鱼上皇想。
他在水潭边洗了又涮,心里嘀咕:换作是给自己上药,哪用那么矫情,用嘴吹吹灰,在嘴里嚼两下就可上药了。关键这是给宫皓卿用的,看他收拾得周周正正便知是个洁癖之人,若是拿那种方式制药,怕那头倔驴打死不肯敷。
作孽啊,都没对自己那么好过,偏偏对他这也讲究那也讲究。
哎!怪谁呢?谁让自己弄坏别人玉箫,欠了他了。
洗涮半天,鱼上皇才拿石头将它捣碎。
“快啊”鱼上皇捧着半抔连汤带料的草药,小步又急速地朝宫皓卿走来。
“??”
“愣着干嘛,滴着汤呢,再不快点一会就得流干了”鱼上皇小心捧着药,着急得很,见他支支吾吾又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换作自己,哪有那么费劲。
“…………!!”宫皓卿直愣愣看着鱼上皇手里绿糊糊的玩意,即是惊,又是恐。
“真是费劲”鱼上皇也懒得和他再费口舌,将半掊药昀在一只手里,腾出一只手直接上前一把将他腰带扯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实在迅速,又出乎意料,宫皓卿简直是呆如木鸡看着一切发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神时,裤子都快被人垮下来。
宫皓卿也来不及生气,迅速一把将腰带夺回系好。
短短时间,他又恢复成以前嫉恶如仇的鬼样子,两瞳如火,瞪着对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泼皮小子不放。
“至于那么生气吗,都是大男人不知道别扭个什么劲”鱼上皇颇为不服地翻着白眼,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这意思。
也罢,别人不领情,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不用我用”鱼上皇冲他大喊一声,一方面是在泄愤,一方面,也是故意刺激他。
……
说出来可能不信,鱼上皇居然发烧了。
他迷迷糊糊躺在夕阳下,手捂着脑袋一个劲的骂“有没有搞错,淋雨的是他不是我,怎么活该我发烧?太不公平了!”
宫皓卿侧头望了他一眼。
加上这一次,他已经哼唧不知道多少遍了。
晚上,万籁俱寂,鱼上皇昏昏沉沉伏在案上。
他病恹恹的朝天空看了一眼,叹口气:哎,又要天黑了。
没得吃,没得喝,发着高烧,这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怕黑啊。
他是怕黑,依稀记得父母就是夜深人间,黑灯瞎火的时候过身的。
“皓卿~~~”他弱弱朝对面唤了一声。
“怕黑”他朝他伸伸求救的五指。
他太虚弱了,并不确定宫皓卿能不能听见。或许,他只是本能的呼救,并不抱希望。
记忆中的即墨不可能黑灯瞎火,一到晚上每家门口就点起了灯火,就算茫茫大海,也有无数亮着渔火的小船。即墨的夜,从来也都是月朗星明,不用担心贪玩找不到回家的路。
此时此刻,他多么想念即墨。
就这一瞬,睁眼朦朦胧胧间,对面有冰蓝色的光射过来,鱼上皇嘴角弯了弯,那是破云祭起了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