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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到我面前，他的拇指上带着一枚金扳指，扳指的雕工分外精细，上面还嵌着一颗绿宝石，十分的奢华大气。</p>
我将手款款地搭在了他的手上，而后便被他拉了起来。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芙安。</p>
芙安并没有看我，她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把琴，神态有些紧张。我心中不禁暗笑，那把琴如此贵重，却在她的眼底下摔坏了，此时此刻，她必定怕极了太子责罚。</p>
“怎么回事？”</p>
太子虽然看着我，但这话明显是说给他身后的芙安。</p>
芙安的视线从瑶琴上收了回来，她低着头出声道：“属下不知。”</p>
太子自是不信，冷声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p>
芙安神情十分为难，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没听到她说什么，我思虑了片刻，正准备洋装好人说些什么原谅她之类的话，好先发制人将责任推给她，没曾想芙安忽然跪在地上，出人意料的说道：“是属下的过错，还请主子责罚。”</p>
我不由得为之一愣。</p>
她竟肯把这罪顶下来？</p>
很快我便清楚是我想太多。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芙安又接着道：“是属下无能，未能教好宋小姐，才让宋小姐一气之下砸了这把琴，属下本想阻拦，却不小心将桌子上的东西碰到了地上，宋小姐也被属下不留心推倒在地。属下知道宋小姐还有伤在身，所以并不敢耽误，方才便是想要出去寻郎中来为宋小姐治疗。”</p>
她微微抬起头，眼角的余光似是在向我挑衅，到底是我小看了她，竟没想到她会反咬我一口。</p>
太子用手中的玉扇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似是在疑问我真相是否如此。</p>
我咬了咬下唇，吞吞吐吐道：“芙先生...一直尽心尽力的教习遗珠，是遗珠愚笨，总是学不好...所以先生大抵是恨铁不成钢，这才与我起了争执...可那把琴...那把琴是被先生砸了的...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门外的人，当时我与先生争执的动静很大，他们应该...”</p>
太子抬手示意我停下，我便知道太子已经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他挥了挥手，身旁的岚止便立刻会意，很快便将门口的两人带了进来。</p>
太子仍然看着我，话语却问着那些人：“你们当时离得最近，都听到了什么？”</p>
“属下听到遗珠小姐与芙先生起了争执，芙先生好像是大骂着遗珠小姐，说了些什么‘辜负了公子的一片苦心，给你用这把琴还不如砸了它。’这一类的话，接着没多久就听到了里面穿出的噪音，大抵便是盘子碎地、瑶琴落地的声音了。”</p>
我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太子，不过余光却也能瞟见芙安微微发怒的样子。</p>
我一早知道太子派了人守在我的门前，本来我是打算让他们听到后间接的告诉太子，没曾想太子竟然亲自来了。</p>
芙安固然先手一步将罪推在了我身上，但她却没有想到我是对她早已不满，从决定习琴时我便开始算计她，所以此刻，就算她有千百张嘴便也是说不清的，因为人证是偏向我的，而她不过是口说无凭罢了。</p>
太子收回盯着我的视线，转身看向芙安，冷声道：“你还有话说吗？”</p>
芙安定是没想到她与我的对话会被别人听了去，此刻便是哑巴吃黄连，她咬牙说道：“属下无话可说，还请公子能给属下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p>
“不必了。”太子清冷出言，不容一丝反驳，淡淡的继续说：“杀了。”</p>
我瞬间愣在了原地，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处罚会如此之重。</p>
他绕有兴趣的看着我惊异的模样，又说出了一句让我难以抉择的话：“你亲自动手杀她。”</p>
我不解的看向太子，想要从他的目光中猜出他心中所想，却终是徒劳无获。强行定了定心神，我低下头不再去看他，镇定的说：“公子，属下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p>
我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忽然传来铁器清脆的落地声，我定定的看着脚下的长剑，不再说下去。</p>
太子是铁了心的要我杀她，便是我说什么也没用的。可我虽然亲眼见过杀人的场面，却从未自己杀过人...</p>
“我不喜欢你这样偶尔狠心又偶尔善心的样子。”太子抬手轻轻捏住我的脖子，“你知道我希望你怎样做，如果让我失望，那你便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p>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他这番样子更让我觉得心惊胆战。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沉重，沉默了一下，我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道：“属下明白。”</p>
在他松开我的脖颈后，我便躬身捡起那把剑。我颤抖地握着剑柄，像是拿着千斤重的东西。</p>
芙安被两个人按住，动弹不得，表情万分惊恐的望着我，她拼命摇着头，可以看出她是非常害怕的，但她却始终都没有开口求饶。</p>
我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举起长剑，闭上眼睛向她刺去。</p>
我能感觉到长剑穿过她的身体，也能想象到血流不止的画面。我紧缩眉目，用力将剑拔了出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手中的剑也落在了地上。</p>
“公子，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的身份，可公子...即便我是宣武王的人，我却一直都...爱慕着你啊。”</p>
我睁开了眼睛，惊讶不已的看着她。</p>
一直以为芙安只是性子上的骄纵，看不惯太子对我这样一个新人如此器重，所以才会对我出言不逊，却未曾想过还有这样的一层因素在。</p>
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黑，身体渐渐地倒在了地上，很快没了气息，可她的眼睛却睁得老大，一直凶恶地盯着我看，像是死不瞑目。</p>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脏狂跳不止。</p>
我杀人了...是的，是我亲自陷害、亲手杀害的人。</p>
我朗朗跄跄的退了几步，忽然有人从背后扶住我，我转过头看去，正好对上太子投射来的视线。</p>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他面前死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似乎别人对他的真情流露根本不值一提。</p>
我忽然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烨国的太子傅喻瀛，是一个掌握着生杀夺于却又冷血无情的人。</p>
我努力的平复下了心情后，便转过身单膝跪在地上，低头捧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尽量让自己能够平静地去同他说：“禀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p>
“很好。”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p>
我仍然不敢抬头，待他将剑拿走，又对我说了起来后，我才缓缓站起身。</p>
他边擦拭那把剑，边对我说：“你之前在金銮殿跟你父对峙的胆子哪去了？”</p>
“亲手杀人，要比害别人去死更让我觉得难以下手。”</p>
他收起长剑，抬眼看向我，淡淡地说：“如果你手上不沾一次血，你便永远不敢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