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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李贤是彻底坐不住了，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他开始怀疑陆巡接近他的动机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知道李象，知道很多历史，也与自己有着相似的观点和判断。
最要命的，是他对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似乎也知之甚深。
“莫非，你是母后派来的？”
他有这样的判断合情合理，因为自从自己成了太子，母后那边就时常会派人监视自己。
也是从自己成为太子之后，他发现母后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变得更加冷漠，更加生疏。
他甚至已经在怀疑自己兄长的死是否也跟母后有关了。
因为他的近臣不止一次提及此事。
让他离自己的母后远一点。
而且，他的父皇……
父皇的身体……
果然如此，陆巡看到李贤的样子就已然知晓自己猜的没错。
陆巡说：“殿下误会了。想要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很简单，察其言观其行就足够了。”
见李贤还是一脸防备的样子，他随即指向李贤手里的那本书。
“我看殿下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尤其是对书中最后记录的一些符箓和丹药尤其留意。”
“所以我就在想，殿下如今已是太子，每天的琐事杂事如此繁多，竟然还能来这里看书，难道只是为了消遣二字？”
“书中作者已经言明，在那座神秘的仙岛之中，曾跟着那位自称是张角的仙师学习道法，我们先不去论这张角的身份是否可信，但显然这位作者是学有所成的。”
“能让殿下在百忙之中离开皇宫来到这里查阅野史古籍，非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可为。再考虑到殿下身边有什么人需要医术或是炼丹术方便的知识的话，那非陛下莫属了。”
李贤说：“其实是母后，她近日来身体抱恙，我是来给她寻找医治方法的。”
陆巡笑道：“殿下，宫里的太医们不是摆设，他们已然可以处理绝大多数的疑难杂症了。而且恕我直言，以殿下和武后的关系，恐怕不会为了她做这样的事。”
“放肆！”李贤压低声音，但言语中却并未多少责备之意。
“殿下息怒。”
……
陆巡的冷静和聪明让李贤无从隐瞒，当然，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让陆巡闭嘴，甚至还可以让等在外面的侍卫过来揍他一顿。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是知道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陆巡又问：“所以武后最近真的生病了？而且还是严重到需要你来查阅野史来给她寻找医治办法吗？”
李贤看着他，他在判断到底应不应该信任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陆巡清澈无比的眼眸又在告诉他，这个人或许真的值得信任。
“母后身体并无大碍。”他说。
事实上，武则天确实是装病的。
真正病入膏肓，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的人，其实正是当今天子，李贤尊敬的父皇。
而这，也是陆巡最担心的一件事。
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和李贤在这里浪费时间聊这么多的原因。
“所以，高宗皇帝想要服用玄天观的救命金丹，对吗？”
对于陆巡能够得到此种结论，李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连续猜对了自己诸多想法，所以就算是想到了这一点，李贤也认为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个人的头脑并非常人可及。
“没错，但我担心那个金丹到底有没有疗效，我也担心父皇会步入太宗皇帝的后尘……”
这就是李贤最担心的事情，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寻找救命金丹的来源。
千方打听，到处寻找类似炼丹技术存在于世的记录，他才终于听说正德书院有这样一本孤本。
作者在书的最后记录的炼丹技术，李贤已然确定，那就是救命金丹。
而作者记载的经历似乎也在佐证金丹技术的来源是可信的，因为那传承自张角。
张角的医术和道术自然可以相信。
如果再加上救命金丹在如今百姓口中是普遍公认的有奇效，说不定真的能救父皇一命。
“恕我直言，救命金丹可能并非殿下想的那么简单。”
陆巡的话无疑像是一盆冷水泼在李贤头上，他问：“这是何意？你是知道什么内情吗？”
“在回答殿下的问题之前，我想问殿下，救命金丹是何人推荐给皇帝的？”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李贤答道：“应该是太医院的太医吧，我不太清楚。等我知道有这个东西的时候，父皇已经派人去找来了一些道家天师来检验金丹的疗效了。”
“检验的结果呢？”
“天师们不确定金丹的疗效来源于何处，不过他们却能确定金丹一定没有毒性。”
“为何能如此确定？”
“因为金丹所用原料都是可以找到的，已知的中草药。这些药草大多都是一些补精气神的，另外有的也无非是些调理身子的药物。”
“那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些寻常的药物虽然没有毒性，但是却也并非是那种起死回生，世所罕见的仙草，这些药物凑到一块难道就能实现治病救人的效果了？”
“我没有想过……”李贤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有奇怪，玄天观的道士是怎么把这些普通的药草进行炼制的，不过那几个被找来的天师说炼丹术是一门颇为复杂的技术，很多事情是常理解释不通的。
这并不是简单的将药草熬成药汤进行服用那么简单。
而是通过炼丹术，通过丹炉和真火将药草进行淬炼，从而实现质变的过程。
对此李贤也是一知半解，不过看他们说得头头是道的，自己也就信了几分。
“哪怕将这一切归功于炼丹术，”陆巡似乎是看透了李贤的想法，“那谁又能保证在炼丹的过程中不会产生什么有毒的物质，既然功效是可以炼出来的，那毒性也可以吧。”
李贤听着只觉得后背直冷，如果那些老天师们根本看不出救命金丹治病救人的原理，那么他们所谓的没有毒性恐怕也只是从原料着手考虑的片面之词。
如果金丹真的有问题，父皇服用之后不仅没能舒缓病症，反而病上加病，那才是真的糟糕。
虽然他们已经非常谨慎了，他们已经找了长安范围内最具权威的一批道士，他们也做过详细完备的调查，查清了金丹所用药材的成分。
可他们却不知道最关键的炼丹术。
这关键的炼丹术，是玄天观赖以为生的根本，也是那个来到玄天观的道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来的秘法。
即便是贵为天子，也不可能强行要求他将炼丹术的法门和盘托出。
而且就算和盘托出，其他的那些信得过的，没什么本事的道士也未必就可以做到完美复制。
到时候还是得倚靠这个名叫玄君的道士的帮忙。
那又有什么必要去查清他炼丹术的奥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