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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彪在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就发信前往长安,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先确认一下这件事情是否是真的。
可等这信抵达长安,再从长安传来消息都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绑架他的儿子来威胁他,但凡是了解他的,都该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因为某个个人原因而私自调动大军的。
而且这封信的口吻也很奇怪。
什么叫滚出数瞒城。
这话说的好像是数瞒城原本是他的似的。
沈彪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下令以安全原因全城戒严,没有他的允许,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说回长安城。
那马商眼看武攸绪行色匆匆地朝红泥暖炉赶去,他则是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些人真的非常好玩,既好玩,也好笑。
为什么好笑呢?
因为他们全都被自己骗的团团转。
先是陆巡和狄飞燕,他们俩虽然想到了自己这边的人可能不会选择立刻出城,而是以佯装出城的方式就地隐藏起来。
但他们却完全估计错了自己这方选择隐藏的地点。
那个陆巡,被组织传的神乎其神,有着睥睨狄仁杰般的天才大脑的陆巡,竟然还以为自己会躲到灵谷寺里去。
他们组织之所以可以在这诺达的长安城里从容做事,靠的不仅仅是四通八达的人脉关系,更是极其丰富且隐蔽的藏匿地点。
所谓狡兔三窟,他们的“窟”可不止三处。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铁一样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已经暴露的巢穴,组织的通常做法都是立刻弃用。
包括灵谷寺,包括大西贡品,包括东市的拉面店。
你可以说他们是活在臭水沟里的跳蚤也好,也可以说他们是见不得光的影子也罢。
总之,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而活在阳光下的陆巡显然并不清楚这一点。
自大和浅薄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
不过这也不怪他,有谁能想到原本已经暴露的组织成员会以一个马商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处马市原本就是组织负责打探情报的一个秘密网点,他得承认,这里的生意的确非常糟糕,是组织经营的众多网点中少数几个一直在亏本的。
可组织之所以没有裁撤掉这里的理由也非常简单,因为这里的战略意义实在是远非寻常门店可比。
这里是西市通向西域的必经之路,是无数商贩和旅人想要出城所不能避免要经过的地方。
只要他们牢牢把握住这一重要的战略要地,就可以以上位者的姿态观察每一个路人,他们甚至还可以隐蔽地监视守城的士兵。
他们的每一次换防,每一次的兵力部署,都丝毫不差地落入组织的视野里。
这是何其重要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他们的首领甚至可以未卜先知地推算出唐军的战略部署以及对外用兵的轻重缓急。
这里看似是个简简单单的马市,实际上却是整个西市,乃至长安县的情报的集散中心。
更何况,这里还是个非常不错的隐藏和变换身份的绝佳场所。
陆巡不也是完全没有看出来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胡商吗?
他是混血不假,但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唐朝人。
父亲作为战败的俘虏曾饱受唐军的折磨和摧残,随后后面被唐军释放,可他也成了无家可归的无根之木。
无依无靠的父亲只得留在那座被战火摧残的满目疮痍的边境小城以干些零碎杂活生活。
遇到母亲或许是父亲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生活吧。
可就是这样来之不易的生活,却还是被战火给摧毁了。
战争这东西,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来说不过就是谈笑间的玩闹罢了。
可对于他们这些挣扎在底层的人来说,却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因为战争,他失去了双亲,自己也被迫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好在他在流浪的途中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他成了组织的一员。
虽说他依旧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但他却收获了尊严。
想到这里,马商那张还算白净的脸上流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他觉得能为组织拦下并误导陆巡这样的对手,避免组织的暴露是非常光荣的事情。
如果说陆巡前往灵谷寺完全是他自作聪明的结果。
那么武攸绪听了他的话返回红泥暖炉则完全就是愚蠢的象征。
他认识武攸绪,知道武攸绪是个什么人。
这个武后身边的走狗即便是毫无任何官职,却还是可以仗着武后的撑腰在长安城横着走。
有的人生来就比别人高贵一些,有的人生来却只配当一只臭虫。
他对陆巡只是无感,但对武攸绪却是有着很深的厌恶。
他讨厌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就可以高高在上,对着别人趾高气昂地发号施令。
所以戏耍了武攸绪后,马商的心情格外好。
虽然上面交代过,不要跟武后的人有任何正面的冲突,毕竟双方还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合作关系。
但这不算正面冲突吧。
武攸绪要是帮陆巡找到沈亦梁的话,可是严重破坏组织计划的。
自己只是稍加干预,误导一下武攸绪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他将摊位重新交给手底下的人看管,自己则是哼着小曲,一路穿行在街巷之中,辗转来到了他们的秘密据点。
这里是位于崇化坊内的一处民宅,表面上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光棍的住所,但实际上里面却另有乾坤。
至少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破败吧。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院翻墙进去,这个地方的“门”不在正面,而在后边的墙体里。
他每一次从这扇隐蔽的石门进入密室的时候,都会不由地感叹同是组织成员之一的豪猪的才华。
这里就是由他出面设计建造的密室,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藏着一道暗门的话,就算是给他一辈子的时间,他恐怕都找不到入口在哪里。
这就是鲁班神斧门出身的豪猪的本领。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组织是怎么笼络到这么多有才能的人,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像豪猪,像大雁那样的家伙,他们早就不在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了。
他们还能留在组织效命的理由,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和老大知道吧。
走入密室,这里丝毫没有因为隔绝了阳光而变得阴森可怖,反而是因为火把的照明,整个通道都非常温暖。
他走到了最里边的房间,这里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他的手下,另外一个是被锁链束缚住双手双脚,被架在空中的沈亦梁。
“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朋友们已经被我引开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都要孤独地呆在这座专门为你打造的地牢中了。”
马商幸灾乐祸地说着,还不忘扬起皮鞭狠狠地抽在沈亦梁的身上。
是的,对于他来说,沈亦梁和武攸绪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出生就贵不可言的人,都是他渴望鞭挞和糟践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