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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姓腹的见孟梓阳居然起了杀心,也是一阵后怕,可是看见禽语墨那惶急的表情,转念一想,有人护着自己,怕个甚?
所以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了片刻,然后便是一阵狂笑,“哎哟!你不是号称滕国第一射手么,怎么射偏了呀?徒有虚名呀你是,啧啧啧啧!”
说罢,还走近了几步,继续撩拨孟梓阳:“怎么样?来杀了我呀,滕律杀人偿命!在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要是回不去,我爹找来了,你可就死定了。所以,你来杀我啊!”
“哈哈哈!你这个怂人,有多大能耐?还不是靠一个靠着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射箭准有个屁用?你可是个将军?还不就是个护……”
“腹!书!竹!”
却是禽语墨已经听不下去了。
“你若是再出言不逊,我可就松手了!”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腹书竹登时就闭嘴了。
“我本就没邀你来我这八卦庄,自己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来了就对我的人出言不逊?你们兼爱派的人,莫不是都这副德行?!”
这腹书竹闻言,原本得意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显然是觉得禽语墨的话很不中听。
“禽语墨,我劝你说话还是要注意点分寸,待你日后嫁入我腹家,你也就是兼爱派的人了!”
哇……赵微闻言真想起立鼓掌,好一个惊天大瓜,此行不亏,不亏。
“你若入赘我禽家,便也是尚同派的人了!”
“语墨!你……”显然是孟梓阳听见禽语墨说的话,觉得有些刺耳。
禽语墨微笑着看了一眼孟梓阳,用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没说话,孟梓阳很吃这一套,情绪瞬间就平复了不少。
这腹书竹毕竟是个墨家书生,肚里有些墨水,见还是围绕这个话题,就变成无意义的扯皮了,当即捻着手指开始踱步,显然是在沉吟,构思如何措辞。
大家就都耐心等着,看他准备如何说话。
这片刻的沉默,在场中,估计也就赵微总把自己当成是个局外人,见中场休息了,拿了块糕点便对胡秀秀说道:“饿不饿?要不要吃。”
胡秀秀看了看王忠,发现他没注意到这里,就点了点头,便从赵微手上接过来一块,然后悄声问道:“余公子说你也很会作诗,要不你作上一个来听听?”
“他那是受不了你们这群人天天黏在他屁股后面,所以打算移祸江东,我才不上他那恶当,我可不会作诗。”
“我才不信,他都说那咏梅诗是你做的了。”
“瞎说,那是他做的,你见过谁家孩子八岁就会写诗?我顶多写两首打油诗。”
“打油诗是什么诗?说来听听?”
赵微看着一脸懵懂的胡秀秀,有种搬起石头撂自己脚上的感觉,讪笑着说:“我那是说着玩的,打油诗我也不会……”
胡秀秀闻言当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你是不是从我额头上看见了蠢货二字?”
而此时,腹书竹已然开始说话了。
赵微连忙道:“快快,接着看戏。”
胡秀秀则是狞笑着看了赵微一眼,手指则趁着赵微望向腹书竹时,掐在了他的后腰上,凑到赵微耳边道:“作?还是不作?”
赵微感觉后腰一紧,腰杆子猛然挺直,想起了自己刚才对待王忠时,便也是这般模样。
“你学得可真快,男女授受不亲,快撒开。”
“哼哼,我们滕国可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快作!不然我就拧一圈让你尝尝是什么滋味。”
胡秀秀吐气如兰,就那么凑在赵微耳边说话,若是王忠瞧见了,肯定会觉得二人的举止太过亲昵,有些伤风败俗,但是赵微身在局中,却一点不觉得这氛围有多暧昧旖旎,而是连连讨饶。
“你先撒手,我作,我作就是了。”
胡秀秀却是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鬼主意甚多,你猜我信是不信你。”
赵微无语,想起来客栈里戏耍她的场景,心下苦笑,手一指廊亭柱子上挂着的画框,说道:“远看一朵花,近看一块疤,原来是幅画,哎呀我的妈。作完了,快撒手!”
胡秀秀闻言便朝着赵微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发现那正是写意画大家腹非乐的画作,画里面有好几种颜色,各种形状,或是涂在一起,或者分开。
尚同客栈里也多是这类风格的画来装饰,滕国人对这种画风很是追捧,不少人家里或者店里,或多或少都会买上此类风格的画。
然而真正懂这画美在何处的人,却是极少的,毕竟根本从画中看不出什么来,而周围很多人都说这画好,那这画就应当是极好的吧,于是便会随大流也去买上一些。
胡秀秀本就对这种画不怎么感冒,此时见这画这样被赵微调侃,登时就笑了出来。
靠着赵微比较近的两个富商之子,觉得腹书竹怎么都扯到先秦时期的事情了,就没再听他唾沫横飞的发表观点,而是竖起耳朵听赵微会做什么诗,闻言也是击掌笑道:“好诗!好诗!”
这一角的动静,一下就把腹书竹的挥斥方遒给打断了。
我们不妨把时间回退片刻。
腹书竹真的是构思了好半晌措辞,才想好怎样把他爹平时闲谈时告诉他的话给说出来。此时腹书竹昂首负手而立,语气平缓沉稳,侃侃而谈,和刚才给人的形象大有不同。
“自春秋以来,各国为了逐鹿中原,争相养士。君可曾听闻,齐国孟尝君养士三千余人,文人士子、鸡鸣狗盗,但凡有一技之长,皆为其下门客。而这三千人,均跳不出诸子百家的范畴!”
“墨家、儒家、法家、道家、阴阳家、兵家、杂家、农家、纵横家,争奇斗艳,各家都有各家的治国方略,比如我们墨家,讲究的是‘兼爱非攻、尚同尚贤’,汉国儒家,讲究的是‘礼乐仁义、忠恕中庸’,卫国法家,讲究的是‘不别亲疏贵贱,一断于法’。”
说到此处,腹书竹竟是冷笑了两下:“就连世人多为崇信的道家,现下已经是道教了,讲究的是‘清静无为、顺应自然’,就连你禽家看护的这座八卦庄,也不过是阴阳家所讲究的‘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
“如此多的学说,如此多的教派!秦始皇如此雄才大略,都无法在一统六国后,左右这诸子百家的思想,但凡有任何一条政令下达,第一件事便是各学派争论不休!”
“政令无法通达,这才有了秦始皇想要焚书坑儒!”
“呵呵……这‘儒’,可不是单指儒家啊!而是诸子百家!竟皆坑之!”
说到此处,腹书竹略显得意的润了润嗓子:“我父常说,若非先祖得义士相助,怕是难以幸免!可即便如此,诸子百家也竟皆奔逃!”
“然而,若不是我腹家,墨学焉能尚存?焉能有此时滕国?”
“我提起此事,也不是想在各位面前彰显我腹家功劳,而是想告诉你,禽语墨,你想想看,连始皇帝都无法解决这朝堂上互相争吵政令不通之事,你却要把儒家给引到我们滕国来!是何居心?”
此时正待说:“你这尚同派,分明就是在断我滕国两百年的气运!”就被旁边的笑声给打断了。
腹书竹扭头一看,那女侍还有两名富家子正瞅着那个披头发散的汉国少年在笑,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瞧瞧,汉国多是这等货色,我们滕国的墨学哪里比不上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