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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祁朔吩咐的是将国公府名下所有产业交予她来管辖。
但奚蕊自知能力不足,其中大多还是由德元处理,她只是偶尔听听汇报便罢。
从那日她看到那堆积成山的账册时,她便知晓祁家底蕴颇丰。
与爹爹从不参商的京官不同,祁家作为世代王公贵爵有自己的封地和基业,如此代代相传下来确实十分可观。
可......这般霸道地便将同样作为拥有颇厚底蕴的锦和楼买下,是她从未想过的。
奚蕊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大概这在祁朔眼中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已经不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了。
她爹爹只是个三品大员罢了,或许真如旁人所说,她嫁了个极好的人家,不仅有权有势,也十分有钱,而这一切是她在先前的十几年里从未体验过的。
奚蕊忽然想到了江予沐婚前对她说过的话。
「这世上大部分夫妻都是相敬如宾度过一生......嫁入世爵之家,若妾室安分,夫君体谅......就已是福分。」
那时的她对这番话不可置否,可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成婚以来,祁朔待她确实是体谅的。
或许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奚蕊想。
“夫人,您要不回去吧......此等小事还是让小的们来.......”
东厢庖厨中,几名伙夫面面相觑。
在他们身前站着的是一位身着藏青衣裙,面纱拂面,手持锅铲,并隔灶台几丈远的女子。
不知名的缕缕黑烟在锅中断续冒出,奚蕊满头大汗,紧拧着眉试探上前戳了几戳。
“不必,这是我待公爷一番心意,必须亲手做成!”
伙夫们:“......”
文茵与阿绫看着那一团黑色物体,互相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也不知今日的夫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换了身多年没穿过的旧式深色衣袍,又戴上面纱,全副武装着非得要自个儿动手做糕点给公爷送去。
虽说这本是好事一桩,奈何夫人实在手残得紧,这一下午便已经烧穿了三个锅了。
“夫人,不若咱们换个简单的......?”
这又是捏又是炸的属实——
“不行,给夫君送去的怎么如此敷衍?”奚蕊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这可是她特地挑选的海棠酥,绝不是那种一般糕点可以比拟。
幼时她常见娘亲做这糕点给深夜处理公务的爹爹送去。
那时见着分明是外酥内甜,松软香脆,白里透红的模样,可为何这自己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眼见着油锅里的白面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黑,奚蕊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她弯着腰试图熄灭灶台内的火,却不想引起了一阵更大的浓烟。
“咳咳......”
“夫人!”
......
经过好一番折腾,厨房的混乱终于平息。
奚蕊喘了口气,用手背蹭了蹭脸,低头瞥见那层黑灰只看了一眼便几欲晕厥。
——她现在一定丑到惊世骇俗。
几名伙夫刚刚抬头就见着奚蕊朝他们望来的目光,那模样使他们下意识一惊。
奚蕊眯眼威胁:“你们,不许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是是是......”
伙夫们连连点头,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被惩罚。
奚蕊满意地又抹了把脸,理了理发丝后将袖子挽起,继而将视线投向一侧还算干净的案板上的面团,眼底复又燃起熊熊斗志。
“再来!”
“——”
书房。
昏黄光晕倾洒在轩窗之上,靠窗案边祁朔俯首执笔于紫檀桌案之上。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响动,他顿了指尖。
“启禀公爷,夫人派小的们前来送绿植。”门外的小厮低垂着头一五一十道。
铭右看祁朔并无拒绝之意,便道了声进来。
只见四五个小厮手中搬着几盆绿萝分别置于窗台桌边,又迅速俯身离去。
祁朔扫视这从未在他书房中出现的物件,微微蹙起了眉。
所以她又是在做什么?
“去把钧左叫来。”
铭右愣了一下,道:“是。”
自那日丹阳送奚蕊回京,钧左便留在了她身边以保她安全。
暮色渐起,东厢庖厨也燃起了火烛,奚蕊终于做好了一盘像样的海棠酥。
那摆地齐齐整整的粉里透红的酥饼映入眼帘,心底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透过窗户敲了眼外面的天色,恰好到了傍晚之时,待她去梳洗一番倒也不算迟。
思及此,奚蕊心情大好:“回房......”
忽地瞥见那满室狼藉,以及那灰头土脸的伙夫们,又补充道,“本月给东厢所有伙夫涨月钱。”
一语出,本还愁眉苦脸,心底哀怨的一众伙夫立马亮了眼色。
就是说,突然很想让夫人再多来几次了。
......
奚蕊疾步回了房,又迅速褪下衣衫解开头发,将整个人泡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浴桶之中。
国公府厨房颇多,她便是选了那个不怎么常用的去做小食。
又以身子不适无甚胃口为由没去前厅用晚膳,为的便是借此当头清洗一番。
不知是她技艺不精还是厨房本就烟灰颇大,奚蕊足足换了三桶水才觉洗尽身上尘气。
白嫩的肌肤因着热水氤氲透出点点红润,她抬步踏出浴桶,擦拭干净身上水渍后穿上了早先备着的苏梅绢裙。
卷了半干的发丝完全披散在身后,她落座于铜镜之前执起了铜黛。
奚蕊的眉本就精巧,只需稍稍轻描便够,又因着脸颊本就红润,她也免了胭脂。
做完这一切后,头发也干地差不多,她用玉簪随意挽起,再往外瞧去时已是暮色沉沉。
奚蕊起了身,端起那辛苦一下午才做出的海棠酥,推开门,终于朝祁朔所在的书房走去。
她与他甚少在除了就寝与用膳时有其他接触,而上次来书房还是新婚第二日想同他一道入宫的时候。
当奚蕊站定在门口的瞬间,房门便打开了来。
她有些诧异,便见着铭右抱拳叫了声夫人,然后为她让开了路。
奚蕊轻轻颔首,随即迈着步子缓缓移进室内,与此同时身后之门也应声而关。
“妾身问夫君安。”她噙着浅浅笑意福了身,“夫君辛苦,妾身便为夫君做了些小食。”
说罢她上前将手中白玉托盘置在案上,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祁朔双手交叉,手肘置于桌案,看向那小盘荷花酥时,不由得想到了钧左汇报的‘夫人几番烧糊锅底’之类言论。
他眼底有些犹疑,而那方的奚蕊并没察觉这一不妥。
祁朔少言她也算习惯,于是自顾自地坐到了他身侧的凳子上,单手托腮正欲再言,便见到了那窗边的绿萝。
奚蕊眸中泛光:“妾身见夫君书房单调得紧,便自作主张地遣人送了些绿植,夫君觉着这绿萝如何?”
祁朔颔首:“尚可。”
她欣喜更甚,眼角弯起,两颊的梨涡十分显眼:“夫君喜欢便好,妾身可是为它们亲自浇了好几日水呢。”
闻言,祁朔下意识便想到这刚齐他胸口的小姑娘手持水壶,踮着脚浇灌窗边绿萝的模样,当下眉眼不自主松和许多。
“你身子不适?”
奚蕊愣了愣,随即想到今晚为了节省时间胡诌的借口,笑着将托盘推了推囫囵道:“已经无碍了,夫君尝尝妾身做的酥饼?”
她凝望他的潋滟杏眸中满是期待,祁朔停顿未久,终于伸出手执起一枚小巧的海棠酥。
奚蕊屏住呼吸静待着他的宣判,心底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忽然想到什么,又赶忙为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夫君喝点。”
祁朔垂眸瞧去,忽地发现那本该白嫩无暇的柔荑之上,此时染上了星星点点红痕。
剑眉微蹙,落入奚蕊眼中却只以为是她又失败了,方才亮起的瞳仁又黯淡不少:“是不是妾身......”
“不是。”她蓦地抬头,又听到他说:“夫人手艺精湛。”
不安被安抚,突然手背被人覆盖。
“处理过了吗?”
略有粗糙的手指摩挲过那被油滴溅落留下的红痕,奚蕊顿觉一阵不自然的心跳砰然而起。
她怔忪片刻才堪堪点头:“......嗯。”
“以后这种事情不必你亲自去做,府中下人不够便遣德元去添置些。”
“......可是妾身想为夫君献上自己一番心意。”
手背的烫伤分明已经无碍,可此时因着他的触碰却又觉得灼热异常。
缄默的室内仿佛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搭她这句话,却又听到他再次开口。
“收到了。”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的心意。”
男子低音醇醇,仿若巨石投进湖底,落入奚蕊心间瞬间泛起圈圈涟漪,不自主地收拢了掌心。
她抬头,直直地与他对视,流转烛光粼粼的瞳孔中染上水色朦胧。
眼前男子虽依旧神色淡然,可在他眼底,她似乎见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波动。
霎时间,奚蕊莞尔弯了唇角,她趁他不注意猛地抽出手臂,而后又俯身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再迅速直身。
红晕蔓延上耳根,她眼神飘忽,又吞吞吐吐道:“你也不要太感动,以......以后还会有的......”
祁朔眼眸微眯,手臂一探便将人轻轻拽过。
奚蕊身子不稳落入他的怀中,紧接着便是炙热的吻落入唇上。
空气中交叠弥漫起深夜的悸动,少女的清香阵阵沁入鼻尖,又浮动到心头耳际。
她的身子软成一滩水般,手指轻扯着他前襟,忽然他放开了她。
奚蕊迷茫抬眼看他,便见祁朔深邃如潭的瞳仁中隐含着丝丝克制。
为什么要克制呢?
她是他的夫人不是吗?
早已半落下薄肩的衣衫遮不住内里陶瓷般的肤色,她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出声:“今天也要温柔一点。”
这句话宛若点燃干柴的一把火焰,彻底燃起了男人压抑住的最后一丝理智。
身子被抱上桌案,奚蕊刹时惊呆。
在......在这里??
她突然有些后悔方才的头脑一热,眼前之人却再没给她这个机会。
发丝交缠又解开,奚蕊哼哼唧唧地挂在男人身上,泪眼婆娑。
砰的一声,细白的腿胡乱踢倒了什么物件。
她脱力趴在他的肩头,余光扫视而过,在见到那地上熟悉的玉匣子时,身子猛地绷起,耳边传来男子闷哼,继而她又被抱着翻了个身。
细碎的呜咽夹杂的不仅有难耐,还有混沌之中的无尽迷惑与惊恐。
等等——
那个匣子不是许久之前,她给那护院的十两酬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