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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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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广平不愿奚蕊与皇亲国戚沾上关系的决心颇大,却又实在顾虑抗旨不遵之罪。

    是以,他接连数日上书陛下,隐晦其词,暗中指明奚蕊德不配位,无法担这一品诰命,且祁公爷功勋极甚,更适合以同等世爵郡主相配,并真的列举了些品德娴淑、待字闺阁的女子,意在陛下收回成命。

    但这一切落在裴云昭手上均以‘大理寺卿谦逊非常,其女定胜于其父’之由驳回,并再次称颂了一遭奚蕊与祁朔如何般配云云。

    经过几遭毫无用处的来回辗转,奚广平终于不甘放弃。

    奚蕊虽待在房中,但也知晓爹爹为此做了什么。

    因为每日她都能见着爹爹含愤领赏归来。

    ——据说都是陛下以大理寺卿育女得当之类理由赏赐。

    说实话她有时候十分想去问那赏可否分她一成,毕竟她还是属于陛下赏赐中的关键一位。

    但又想着爹爹气头上还是收敛为好,遂打消念头。

    “你们说这东西若能卖钱,我岂不是就富了起来?然后又能以圣旨下落不明为由不嫁了?”

    奚蕊趴在桌上歪头看着那被供起来的玉匣子,隐隐还能见着里头圣旨的明黄色泽。

    那日她看过了,这圣旨由上好的蚕丝绫锦制成,卷轴还是贴金黑玉。

    是她这等贫穷少女没见过的高档物件了。

    “小姐慎言!”文茵吓得手头东西都差点掉下,圣旨这种东西哪能这般臆想?

    奚蕊无趣地撇撇嘴,又听到阿绫说奚灵来了。

    “不见不见,今儿个不想教她添妆。”

    “我可不是来让你帮我添妆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几日奚灵已然对着沁梅院来往十分娴熟。

    只见她带着婢女,红漆托盘上还摆着什么物件。

    奚灵走到奚蕊身前,俯视她轻佻一笑:“我来找你一同绣嫁衣。”

    奚蕊:“......”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奚蕊来说,奚灵和那外面叽叽喳喳想要打死的麻雀没两样。

    “我都绣完一朵花儿了,你在磨蹭什么呢?”奚灵故作惊讶探头捂嘴。

    奚蕊看着手中打结的针线默了默,随即扔掉。

    她斜睨了眼奚灵手上的嫁衣,以及那一坨看不出形状的图案,哼嗤:“旁人是锦上添花,你是锦上染墨。”

    奚灵银牙咬紧,刚想反驳便被外头来的阿绫打断了话。

    “五小姐,辅国公府的人送聘礼来了!”

    “聘礼?”奚蕊坐直了身体,忽地想到前几个姐姐出嫁时见到的聘礼又往后躺过了去。

    左不过是些米盐海味三牲之类的东西,约莫还有几匣子聘金聘饼,但也与她无关。

    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阿绫瞬间急了:“小姐你真不去看看吗?奴婢去瞧了瞧外面仗势可大了,整条街都......”

    奚蕊腹诽着阿绫惯会夸大其词,又被缠得无奈,只好起身往前厅走去。

    她双手拢在袖中,信步缓移,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

    话未说完,在她抬眸的刹那,脚步仿佛灌铅了一般再也无法往前移动半步。

    院中桃树枝桠间的鸟儿在瞬时间被惊得振翅而起,漫天花瓣应声翻飞,又在扬至最高处时齐齐落下。

    她看见满园礼生身着内廷侍服,数十担礼架排列满满当当,为首的司礼监总管手持礼单俯首迎喝,在那门外还有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其他架辇。

    入目所见尽是金灿绯红,奚蕊凝眸怔然,忽地脑中蹦出一句话。

    ——三茶六礼,明媒正娶。*

    *

    此次辅国公府送来的聘礼条条样样皆是按皇室规仪,有十二监之司礼监总管调配辅以内廷侍从护送。

    从辅国公府所在的问月街到城东奚府,沿途抬礼礼生甚至未曾断开。

    蜿蜒的金红在初春的京都联结完全了都城南北,其聘礼数量之多之巨令围观百姓无一不叹为观止。

    ‘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胆大妄为不自量力。’‘上赶着当未亡人。’等等先前中伤奚蕊的言论因着陛下亲自赐婚,辅国公配以重聘彻底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开始流传在大街小巷中,类似于‘祁公爷与小小姐双向奔赴。’‘她为他悔婚守节,他为她所向披靡。’云云佳话传言。

    辅国公府。

    一向清冷仿若荒无人烟的府邸终于热闹了些许,主事忙着清点聘礼唯恐疏漏了什么。

    书房中,季北庭单臂倚着椅柄,时不时瞄一眼祁朔。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外面那价值连城的聘礼和眼前这个无动于衷处理政务的男人联系起来。

    方才他来时过往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最后不得已弃了马车运着轻功才得以翻墙入府。

    今日这聘礼排场和那日祁朔回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是你这几日去丹阳县所查?”祁朔指尖轻点桌案上一纸薄薄的文书,眼帘微抬。

    季北庭清了清嗓子收回思绪,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丹阳县那群官员如何滴水不漏,见着京都来的官员一个个铁皮似得,我查了几次也没有头绪。”

    “若他们不知道是京都官员,该当如何?”

    “若不亮明身份,我怕是连官府大门都进不去,更何谈去查官银流动以及运输船舶?”

    季北庭觉得这等问题匪夷所思,可在答完后忽地发现了关键所在,随即又否认摇头。

    “你是指暗中潜入地方官府?不瞒你说我有考虑过,此计或许在其他地方可以一试,但丹阳县距京都不远,且又作为丰朝如此重要枢纽之地,他们戒备极严,京都大小官员都是熟知其官阶样貌的。”

    祁朔缄默半响,视线在案上那纸‘一切如常’文书上来回流转,眉目间染尽凛冬之深的冷冽。

    少顷,他言:“总有他们不认识的人。”

    季北庭一愣:“你想......?”

    为防打草惊蛇,此案是他们几人暗查,如果是那些人不识的官员......

    祁朔不日前才回京,也甚少露面,是以即使他名声极大,但见过他的人属实寥寥无几。

    思及此季北庭摇头:“可你大婚在即,这时候离开京都不妥。”

    然而祁朔早已有了自己的决定。

    “两月足够。”

    “......”

    这人委实淡定过了头,季北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