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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浓情蜜意间,饶是柳卿云有功夫在身,又当心头沉醉间,待脚步声近在咫尺这才惊觉,连忙分开了距离,就瞧得苏文谦大步跨来。
苏文谦一入正厅就见两人面色微红,目光游移,轻哼一声,立定。
柳卿云稳了心神,虽不知苏文谦为何突然来此,却也想得到定是萧尹一番好意,便杨了笑容相迎:“见过岳父大人,才与烟儿刚说起,岳父大人这便到了。”
苏文谦板着脸道:“柳大人如今已是护国将军,老夫只怕当不起这声岳父。”
柳卿云只当苏文谦是护女心切,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也不在意,请了他入席,叫苏凡烟好生招呼着,自己去门外唤了禄笙来。
“可是你怠慢了相爷?怎么的这副模样来?”
禄笙委屈道:“小的也不知,去府上请时便是这样,小的万般好劝这才来的。”
柳卿云见他神情知不假,便让他去传菜,顺道叫了萧尹来,自己转身进去了。
席间,萧尹已慕名之义举杯敬了几回,柳卿云这方也是一阵热情的招待,哪知老头油盐不进,只冷着一张脸给颜色看。逼得苏凡烟看不下去,也举了杯敬酒说了些好话,苏文谦脸色才好些。
待吃罢,撤了桌上酒菜,四人到后院饮茶。苏凡烟起身,说是要亲自下厨做几道可口的点心来配茶,便走了。
一盏茶喝过,柳卿云面色也僵了。这老头究竟是要如何?也不开口,只管喝茶给脸色,自己究竟何时得罪过他?若是因为苏凡烟这几日连夜照顾,少了陪,也未免太小题大做,况且苏文谦也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几番寻思下来,终不得果。
萧尹细察了一阵,见茶盏见底,便开口道:“小爷既与苏小姐定了婚,你我迟早是一家,相爷究竟为何时烦忧,不妨道来一听。若是能帮的上的,也好叫我等拿个主意。”
苏文谦放了茶盏,悠然道:“老夫所优,小儿未必能解。”
总算叫着老头开口了,柳卿云微微一笑道:“相爷且说。”
苏文谦冷哼一声:“如今老将军去了,也莫说老夫欺你小儿,将军府算你柳大人一手当家。老夫且问你,当日你说要娶小女,已过了多少时候了?”
原来如此,这老头是怕自己迟迟不娶他家女儿心里头着急了。柳卿云呵呵一笑:“相爷理当有气,此事却是小侄之过。明日就去宫中面圣,请皇上下旨,定下日子来。”
没想苏文谦摆了摆手,老眼浑浊满是沧桑:“近年,朝野动荡,贤侄身为将军理当为国尽力,哪顾儿女私情,老夫也明理。可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没娘,偏生的乖巧懂事。几十载为官,老夫也老了,不盼什么,只想给她找个好归宿……”
柳卿云见他说的几近落泪,又唤她贤侄,当是心软了,又想到苏凡烟的种种,心中不免五味陈杂。只道了一个我字,竟再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在乎其他,只一事,要问问贤侄。”
柳卿云瞧他眸子忽的闪亮,深幽幽中埋着隐没,便起身道:“相爷,请。”
萧尹笑笑,似不在意,唤了禄笙来添茶水。两人便一前一后来了书房,柳卿云关上门窗,反身正欲发问,就见苏文谦眼中精光大盛直逼而来:“你只答我一个问题,你竟……真的是女子?”
柳卿云面色大骇,心中波涛汹涌。但此时她心境不同以往,转瞬便平静了下来,苦涩一笑:“不敢再满相爷。”
苏文谦虽早已知晓,但柳卿云当面认下心中不免大惊,强自压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摇头晃脑苦笑几声,指着柳卿云的手不住颤抖:“你与你爷爷真是好一对胆大包天啊!”
柳卿云抬头间见苏文谦眼中闪过厉色,即刻跪下:“相爷明鉴,当年我出生时爷爷就在族谱上改了男子,怕得便是爹爹战死沙场,将军府无人可托。相爷是两朝朝臣,柳家亦是三代忠臣,自小爷爷就待我如男儿,磨根性,练拳脚,一点不比他人差,为何就因我是女子便要断了柳家一脉将血?!”
说到激动处,柳卿云眼眶泛红,目光如炬的望着苏文谦,毫无惧色。
苏文谦听得嘴唇有些哆嗦,良久长叹口气,倾身扶柳卿云起来,竟也哽了声:“孩子,老夫知你不易,可这女扮男装,终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你又该如何?烟儿若是跟你了,又当如何?”
见柳卿云面色惨白,咬着唇不言语,又是一声叹息:“那日顾长衣来提亲,老夫只道你有欺,未曾想竟是满了这弥天大谎。”说罢,连声数叹。
柳卿云此时内心一阵搅乱,又见得苏文谦这番模样,退婚二字几乎就咬在牙关。可偏偏方才正厅里苏凡烟满眼浓情含泪的模样也窜了出来,心神一定,道:“不满相爷,烟儿……烟儿早知我身份,竟还愿与我成婚……”
苏文谦抬头瞪眼看她,柳卿云也不躲不避,继续咬牙道:“如此情深,我若负了便是畜生不如,倘若东窗事发,舍了将军府,卸了一身戎马,拼却性命,也定保她一生平安。”
“你,你,你……”苏文谦摇晃着退后一步,一手撑住身后桌案,狠喘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你既想的通透,为何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柳卿云垂下眼帘,幽幽道:“相爷也曾是儒生文客,想必用情只比晚辈更深,若不然,为何至今未在娶妻?”
苏文谦一怔,呆愣了半响,似是出了神。半响,他一摆袖袍,自嘲道:“枉老夫饱读诗书,竟不如一个黄毛小儿看的透彻。”
柳卿云听了,心下一喜,不等她出声,就听苏文谦又道:“你莫高兴的太早,若不是事已到此老夫绝不会你娶了烟儿!你且想好了,老夫这关好过,长公主那边又怎办?”
苏文谦见她又不出声,气结道:“你与我不过欺瞒,有违伦理,与皇上,与长公主那便是欺君之罪!你可曾想过!”
柳卿云闭目,又睁眼,沉声道:“长公主自幼与我长在一处,我也曾答应她不让她为国求和,即时我便与她说清。时候一到,让她赐我一纸休书便是。”
“长公主可愿?”
“长公主待我如亲弟,自是愿的。”
苏文谦见她说的肯定,只摇头叹气。这假儿郎哪里知,每回宫殿设宴上,那长公主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没挪过。只怕,又是断冤孽。
“老夫老了,老了……”苏文谦说着拿眼瞧了柳卿云一眼,径自朝门去,临开门前,又反身道:“老夫告老还乡时,必定带走烟儿,倒时你愿也罢,不愿也罢!”
柳卿云一震,朝苏文谦的背影深深一揖。
两人回坐,萧尹瞧得苏文谦面色如常,没了方才那股子忧虑,柳卿云自是藏的好,依旧面如春风,只心道这小爷哄老丈人哄的好,便唤了禄笙小莲端了棋盘来。
这棋才下到一半,柳卿云的白子与苏文谦的黑子正杀的难舍难分,苏凡烟便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馨香。柳卿云闻香抬头,伸脖子嗅了嗅,辨出这香气不似苏凡烟惯用的胭脂,却与盘中糕点有些相近,信手拈了一块往嘴里送,打趣道:“烟儿莫不是把自己也做成了糕点?”
这说话的人自己不自知,在旁人听来却别有意味。苏凡烟不知这小爷是犯了什么浑,往日里莫说油嘴滑舌,就连风雅也不曾,今日怎的说出这番话来。脸将才红,就听苏文谦咳嗽一声:“该你下了。”
苏凡烟脸更红的似滴血,刚要嗔她一眼,柳卿云却又连忙转回了棋盘上,匆忙下了一手。哪知竟有些慌不择路,叫苏文谦看准了机会截去了生路,变成一招死棋。
柳卿云见大势已去,丢了棋子道:“晚辈输了。”
苏文谦呵呵一笑:“你这小儿棋品倒是好,往日那老鬼与老夫下棋总要抵赖耍诈,最后叫他闹得也不知谁输谁赢。”
苏凡烟接了食盘递过去,苏文谦望她一眼,拈了一块送嘴里,细细吃了几口道:“嗯,只比宝府楼的那帮厨子做的好吃,没想这口福还得沾了贤侄的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爹爹!”苏凡烟才却退下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柳卿云手上一顿,笑道:“日后相爷怕是莫要吃出腻味来才好。”
往日里便是柳卿云当夜值,清晨回府也定有宝府楼送来的糕点汤品,与今日吃的味道分毫无差。柳卿云也只当那是宝府楼的厨子做好,苏凡烟遣人送来的,没想竟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想到此柳卿云伸手拈了块糕点,递到苏凡烟嘴边,笑的温和:“你也尝尝。”
苏凡烟一愣,接着一张脸便红到了耳根,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垂着头,余光瞧见萧尹与苏文谦都别了脸,这才迅速咬了一小口。
直到吃了晚饭,苏凡烟的头也不曾抬起来,告辞时,也只道了声别就匆匆上了马车。撩帘子时,见苏文谦与柳卿云交头接耳的几句,柳卿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朝她这边望了一眼,笑意盈盈。
“不害臊!”苏凡烟气的一甩帘子,竟兀自生起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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