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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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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夏茶(一)

    如果要给公元950前后排一个政治新星的话,密州刘家一定是榜上有名的。

    公元947年石重贵当政的时候,他们还偏缩一角,不为人所知,而等到刘知远当政的时候,他们就占了半个河南道,更令人觉得没有道理的是,他们还站稳了脚跟!河南道虽不像河东那样是兵家必争之地,可离京城也实在有些太近了,不说郭威等人有疑虑,就是刘承佑本人也不是完全放心的,但他还是没有动刘家。

    一来是他动不了,现在他虽是名义上的皇帝,却基本当不了什么家;二来,他对刘家也是有好感的。

    他当政后,第一个表示臣服的,是刘家;第一个给他上供的,是刘家;平时大小节日都会上重礼的,还是刘家!刘知远去世后给他留了四大顾命,有文有武,可这些人都不是太把他放在眼里,虽然他身边也不缺阿谀奉承的宫人,但手握重权还对他恭敬的还真只有刘家了。而且刘家不仅对他恭敬,对他的母后李氏也非常尊敬,对李家也非常厚待。这种尊敬更令他对刘家有好感,因为无论是杨玢还是郭威对他的母后都非常一般,他的舅父李业想得个官职都被阻止,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这皇帝做的也就越发没有滋味了——他是天下至尊,却连自己的舅父都提拔不了,这算什么?

    而因为这件事,李家同四大顾命也有了芥蒂,只是作为没有掌权的后族,他们唯一的力量就是刘承佑,而刘承佑自己还郁闷着呢,就更不要说支援他们了。在这种情况下,李家也就越发偏向刘家,李业就是这么同李太后分析的:“先皇留下的这几个,固然都有才干,可并不是陛下的臣子,他们对陛下,现在甚至连面子上的尊敬都没有,这么发展下去,不仅大权旁落,恐还有性命之忧啊!”

    李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面露哀戚:“若是大郎在,又哪里有现在这些事?”

    “大郎君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事已至此,我们更要保住陛下的江山啊!杨玢、郭威等人有文有武,内外勾连,若他们有了歹意,陛下如何?我李家又要如何?”

    “……杨郭几人都是先皇的肱骨之臣。”

    “太后!他们对先皇忠心,可对陛下就不见得忠心了!现在主弱臣强,最是危险啊!陛下现在面临的局面,太后一点都不知道吗?”

    “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李氏皱着眉,她出身农家,虽有几分急智,对于这种事还是不知要怎么应对,“我看苏相与他们并不是一路的,应该还不至于就到了你说的地步。”

    “苏相自然和他们不同,但太后没有听说前两日因为两句口舌,史弘肇就要杀了苏相吗?史弘肇说是杀苏相,其实杀的何尝不是陛下的威严?若他有一丝一毫体谅、顾忌陛下,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收了刘家大笔金银,李业是不遗余力的往四个顾命大臣身上抹黑,而且他在心中也真的对他们厌烦透了。

    李太后没有说话,史弘肇那事她也听说了。那事要说苏逢吉完全没错也不尽然,可史弘肇立刻喊打喊杀却是太过了。而且就像自家兄弟说的——丝毫不顾忌朝廷尊严。

    “那你说又要如何?”

    李业就等她这句话呢,当下抖擞了精神:“要是往日我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了,现在……那密州刘家对圣上可是恭敬的很,我看圣上对他们也极是喜欢,现在他们缺的,就是一些实质上的名分,太后若与陛下促成了此事,他们还不为陛下效死?”

    李太后没有说话,李业道:“不瞒太后,我是收了刘家的好处,可我会说这话却不是为了那些许好处。太后细想,刘家虽然占了那么一大块地,根基却是没有多少的,短时间内,就算有什么歹心也是成不了事的,与杨玢、史弘肇他们大不一样;其次,我听说郭威对他们一直没有好感,先帝在的时候就说要去讨伐,所以他们万不可能与郭家他们合作。所以只待太后稍加培养,咱们就多了一大助力,再不济,那四人要做什么的时候也要顾忌一些。”

    “此事……让我想想。”在心中,李太后已经被说动了。作为一国太后,她不希望朝政被其他人把持,哪怕是她的夫君留下来的顾命大臣;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同样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傀儡。不过她还有些犹疑,这份犹疑不仅来自于对刘家忠诚度的考量,这一点她还真不是太担心。她从十五岁就跟着刘知远,亲眼看着他如何从一个马奴成为一代帝王的。她非常清楚这其中的不易。这虽然是一个兵强马壮者都能问鼎天下的时代,可更需要积累,刘家当然是有积累的,但除了他们最近占得的曹州附近,他们最先的地方密州就是荒无人烟,完全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他们又能积累出什么?

    而且刘知远能有后来的威望,那是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的,密州刘家,又有什么军功?勉强来说,也就刘成跟着石敬瑭打过两次仗,而这两次还都不怎么光彩。整个密州刘家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也就是赵弘殷,所以在先前那么大的行动中也是赵弘殷打头……这事让她一个女流之辈听了也觉得好笑,所以与其担心刘成如何如何,还不如担心赵弘殷如何如何呢。

    不过她还有些犹疑,这是一份没有理由的不安,就是这份不安让她觉得等等再说,毕竟若是公开支持刘家,也就相当于和杨玢等人撕破脸皮了,而她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勇气。

    朝里这边一团乱,刘家那边却进入了大发展,他们并没有在整个境内大搞特搞,而是以密州为点,向四方辐射。其实这几年密州附近的几个州府都多多少少的受了影响,有的州府甚至早在先前就承认了积分,虽然只是民间私下的,不过当和密州正式对接的时候也减少了不少阻碍。而密州对这一套也是熟练至极,丈量土地,登记人口,派遣人员教导。一件件有条不紊的就展开了,同时早先战败的官兵都被编为下等民,根据态度、官职以及早先的作为定下不同的年限,然后在保卫科的安排下修路造桥。早先的下等民则抽调出一部分排成中等民,经过简单的培训后进入田地。

    在经营密州的时候,刘灿虽然也招募军队,但更多的是采取自愿性质,而在这里,也开始了抽取。这在一开始也引得各种鬼哭狼嚎,不过随着一袋袋大米雪盐发放下来,这哭声就少了很多,待知道自愿当兵还有肉发后,却是有一半男人都涌了上来。这个时代,本就对当兵没有太多排斥——普通人的日子照样不好过,当兵说不定还能混出一条路,所以他们早先的哭喊更多的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当确定跟着刘家的确有饭吃后,这离别的愁绪也就少了很多。

    当然,也总有人贪图安稳,不过当那些自愿当兵的人家里传出肉香后,这份安稳也随着那袅袅升起的白烟越来越飘摇,不只一家的男人摔了筷子——既然总是要去当的,那还不如自愿,好歹也让老人孩子吃口肉!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领肉回家,到报名点参军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令很多老人面露不安——这么多男人都去当兵了,地上可怎么办?虽然很多女人也能干,可离了男人怎么行?不过当中等民们进入田地后,不说这些老人,就是还没离开的男人们也震惊了!

    这些中等民本来是起码要再做个三五年下等民,按照他们的劳动强度,大多数人都是累死的局面。这转换为中等民,就等于逃出生天,一个个很是努力。而且他们都经过密州的各种工作,做起事情不仅又快又好,而且非常有规矩。比如他们每次进入田地的时候,都排着队唱着歌,然后按照各自的号码进入田地,待晚上收工的时候再从各块土地上出来,唱着歌回自己的住处。

    这种军事化的作风一来就把当地民众给震住了,私下谈论时都带着犹疑和不解:“这些人说是他们的中等民?”

    “好像是,说是专门给种地的。”

    “……但我怎么看比咱们的官兵都更像样?这不会是骗咱们的吧!等咱们的男人一走,这些人就不会再管咱们了吧!”

    “可不是吗?而且这么多男人,万一将来……

    ……

    各种困惑不解焦虑,有人后悔,但随着一个被抓到的逃兵当中被砍下头颅后,再后悔的人也不敢走这条路了。不过他们的焦虑倒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他们发现那些中等民也许不是完全老实,可那些科员手里的鞭子更厉害。大多数中等民都会规规矩矩做工,他们的这个机会也来之不易,是罪责本来就不是太重,并且表现也不错的人才有的,那些表现不太好的,或者罪责非常重的,根本就进不来。虽然这外出的中等民要比在密州的辛苦不少,等级却是一样的,而且同样是做个三五年就能转换身份,因此大多数人对此都非常珍惜。不过也总有那种觉得离了密州就会不一样的,或者想撒撒欢的,而像这种,无一例外的都得到了残酷的镇压。

    是的,残酷,哪怕只是稍稍拖延了休息时间,就会得到一顿鞭子,再之后就是起码为期三天的展览,所以哪怕早先最心存忧虑的老人现在也知道密州的规矩,厉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