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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简只是想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她知道这种迪吧女人是可以免费进去的,只要不点东西,跳跳舞是可以的。
倪简去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怎么喝酒,也不喜欢玩,如果在一群人中,她总显得不合群。
就像此刻。
她独自坐在二楼大厅最角落的沙发上,看一群男男女女在眼前晃动。
这种时候,她会觉得做个聋子挺幸福。
所有嘈杂疯狂的热闹都跟她没关系。她耳朵里的世界始终是寂静无声的。
倪简甚至觉得可以在这睡上一觉。
这么想着,她把头歪在了沙发靠背上。
在她要闭眼时,一个男人端着酒坐到了对面位子上。
“喝一杯?”男人把酒杯推到倪简面前。
倪简看了他一眼,没碰那酒。
男人盯着她看,然后笑了笑:“第一次来?”
倪简说:“不是。”
男人虚着脸哦一声,眼睛里的笑缓缓蔓延,他看倪简的眼神像在看猎物。
“一起玩吧。”他说。
倪简说:“不想玩。”
“那你想干什么?”
“想睡。”
“想睡?”男人勾着唇站起来,双手撑在矮桌上,倾身凑近她,“好啊。”
他身上的酒味儿蔓过来。
倪简突然有点儿恶心。
“我现在想吐。”她说完起身往洗手间走,临走时碰倒了桌上那杯鸡尾酒。
红色的液体泼得男人两手都是。
倪简跑进了洗手间。她把马桶盖放下来坐着。
她知道那男人跟过来了,就在外面堵着。
倪简坐着不想动。
她把脑袋靠在墙上,想着就这么睡一觉吧,虽然空气差了点,但至少是个单间,有门,安全,比露宿街头强,还能防苍蝇。
倪简走了大半天,很累了。她真的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厕所间里睡着了。
倪简是后半夜醒的,被烟呛的。
睁开眼时,厕所里是黑的,倪简觉得头昏,脖子酸,两条腿麻得不能动。
她吸吸鼻子,闻到浓重的烟味,嗓子呛得难受。
她觉出不对,动了动腿,打开门往外跑。
走廊里也是黑的,烟味比里头更重。
倪简喘不过气,捂着嘴不断咳嗽。
看起来像起火了。
倪简摸黑跑到迪厅,那里浓烟滚滚,温度明显比厕所高很多,完全不能待。
窗外很亮,好像突然多了很多盏灯,但厅里弥漫的烟雾遮住了一切,看不清外头是什么情况。
她估计火灾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不可能整个二楼都没有人了。
因为吸入的烟雾越来越多,倪简身体很难受。
二楼没看到明火,她猜测烟是从楼下上来的,这里不能再待下去。
倪简捂着口鼻往楼梯的方向跑,期间踩空了台阶,摔得爬不起来。
她隐约觉得今天可能走不出这里了。
倪简趴在台阶上,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身影朝她跑来。
“小陆,楼上怎么样?”一道声音穿过浓烟。
“找到一个人,女的!”
陆繁没有时间多看,抱起昏在楼梯上的人迅速往下跑。
外头救护车在等着,一看到消防员救出了人,立刻有人抬担架接应,氧气罩也送来了。
陆繁把人放到担架上,临走时瞥见她的脸,目光一顿,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这时,消防车那头有人喊了声“小陆”。
陆繁转身,大步跑过去。
车里人递来氧气瓶,他接过,扭头又冲进酒吧。
一切结束时,天快亮了。
五点半,湛北中队收队,消防车开回湛北路大院。
折腾了半夜,大家都有些疲倦。
换衣服时,陈班长过来跟陆繁说:“吃了早饭回去吧。假期歇几天,别总去修车了。”
陆繁点点头。
六点,陆繁走出消防大院。他没带多少东西,手里就拎着个黑布袋。
他走到公交站等最早的那趟332路。
六点十分,车来了,他上了车,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
这趟车的底站就是银杏路。但陆繁没有坐到底站,他在中间下了车,换乘11路。
11路到区医院。
昨晚火灾的伤者都送到区医院了。
陆繁到急诊中心问情况,见到的恰好是昨晚救护车上的护士,她认出陆繁是救人的消防员,告诉他昨晚送来的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大部分人都是轻伤,已经出院了,只有一个女孩因为吸入过多的刺激性烟雾,昏得久点,现在人是醒了,也没大事,但人家不肯出院,医院这边又联系不上家属。
小护士说起这个忍不住吐槽:“那个病人也是奇怪,手机没带,证件没有,什么都不知道,问她叫什么名字也不说,家里人电话一个都记不上来,问她家庭住址,她说没家……”
陆繁皱了皱眉,“我认识她。”
小护士很诧异。
陆繁说:“我去看看她,行不行?”
“……行啊。”小护士点头,指了指病房的方向,“303。”
倪简正靠在床头数被子上的暗纹。
她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
陆繁走到床边,倪简视线里多了一双鞋。她抬起头,与一双漆黑的眼睛撞上。
倪简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表情看不出变化。
她说:“你也在这里?好巧。”
陆繁没说话,走近一步,垂眸看她。
她的脸色很苍白,头发没梳,有些凌乱地垂在肩上。
陆繁想到似乎每次看到她,她的头发都是乱乱的。
他又想起昨晚。
她昏在楼梯那儿,穿着黑裙子,瘦瘦小小的一团,不仔细看,甚至都注意不到。
“你昨晚怎么在那?”
“在哪?”倪简露出茫然的表情。
“酒吧。”
倪简想起来了,觉得有点奇怪,紧接着她哦了一声,说:“你也是从那被送过来的?”
“不是。”
“那……”
“我在楼梯上看到你,你昏了。”
倪简张了张嘴,眼睛睁大了。
半晌,问陆繁:“你是消防员?”
陆繁点头。
倪简望着他,过了会,说:“上次那个洗车的喊你陆哥,你姓……陆?”
陆繁又点了下头,“嗯。”
倪简不说话了,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有点儿恍惚。
竟然会这么巧。
她突然沉默,让陆繁有些奇怪。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倪简说了下去。
她问他:“那你来是要做什么?”
她这么一问,倒把陆繁问懵了。
他来做什么?
来看看他救的人活了没?
不是,他以前没做过这样的事。
想了想,他说:“就看看。”
“看什么?”
“……”
“看我么?”
陆繁:“看看伤者都怎么样了。”
“哦,那他们都怎么样了。”
“都没什么事,出院了。”
倪简望着他,嘴边挂了笑:“那你还是看我啊。”
“……”
陆繁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他说:“护士说你也能出院了。”
“我不想出院。”
“为什么不想?”
“没地方去。”
“你家不是在经纬公寓?”
倪简摇头:“不是,那是别人的屋子,现在不能回去了。”
陆繁皱眉,还没说话,听到倪简说:“要不……你收留我几天?”
她弯着眼睛,脸上的笑清清淡淡的,看得人心里莫名发闷。
陆繁认真地判断她是在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这时,倪简的肚子叫了两声,咕噜咕噜,声音格外响。
倪简感觉到了肚子里在动,她知道陆繁听到了。
陆繁的眼睛朝她的肚子看过来时,倪简莫名有点脸红。
她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拉完以后觉得这个动作毫无意义。
她抬头,果然看到陆繁嘴角有点笑意。在她的目光扫过去时,他收住了笑。
倪简嘴角挑了一下,索性坦白:“我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饭。”
陆繁的表情严肃起来,“为什么不吃?”
“没钱。”倪简说,“所以我才想请你收留几天。”
陆繁没再问,他说了声“等着”,转身出了门。
十分钟后,陆繁回来了,手里拿着粥和包子。
倪简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全部解决掉了。
陆繁说:“你真没地方去?”
倪简嗯了一声。
陆繁低着头沉默一会,说:“我可以借你钱。”
倪简说:“我不喜欢欠钱。”
陆繁看了她一眼,倪简回看过去,说:“就是借宿几天,你家里又没老婆,怕什么?”
她说得坦坦荡荡,但陆繁却更加觉得这女人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
可他最终还是把倪简带回去了。
他们没坐公交,陆繁叫了出租车,一直把他们送到银杏路。
路费花了八十。
下车时,倪简说:“车钱你先垫着啊。”
陆繁转头看她:“不是不喜欢欠钱么。”
“……”
倪简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指着前面说:“三号楼吧?”
陆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倪简:“啊,我猜得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