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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蜜渍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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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要去桃李村,师傅跟大师兄留在了别院,师徒仨人在安然的小院吃了晚饭,被大管家安远安置在了客院,可见大老爷对师傅还是颇为礼遇的。

    说起大老爷,安然不禁想起安子和,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矛盾,不可讳言,安子和是个颇有深度也有趣味的男人,跟他相处起来格外轻松,就如那天在荷塘边儿烤鱼,今天在观月阁。

    而且,这男人懂做菜,对于厨子这一行并非门外汉,自己跟他便有了些共同话题。

    试想一下,一个男人有清俊的外表,丰富的底蕴,风趣的谈吐,还跟自己有着共同的话题,这样的男人,一旦闯入自己的世界,结果可想而知。

    即便安然一直警告自己不要跟他牵扯太深,但还是忍不住动心了,即便这动心并不很频繁,也不太深刻,却终究是动了。

    有时想想,男女之间的心动或许只是一瞬发生的事,更或许之前的那些暧昧已经不知不觉中潜入自己的大脑,在某一刻发酵成为心动的媒介,就好像做酒的酒曲,做菜的料酒,适当的时候,烹入料酒便能中和五味,做出最顶级的菜肴来。

    但这个男人却也让她不安,安然相信女人的直觉,所以,前头才有意疏远他,以至于造成了些误会,还因此差点儿弄成人命。

    后来,随着两人的握手言和,这种危险的感觉渐渐淡了,淡到她机会都快忘了,可今天看着他折断老孙头手的时候,这种感觉猛然又钻了出来,让她下意识觉得危险。

    安然坐在小院里仔仔细细回想安子和的言行,总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丝毫破绽。

    正想着,就听见安子和的声音传来:“琢磨什么呢,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安然猛然站了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眼看就要撞到后头的葡萄树了,被安子和眼疾手快抓住圈进怀里,方才得以幸免。

    而两人却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抱在了一起,安然急忙要挣开,却不想安子和并未放开她,反而伸出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两人靠的更近,近到几乎贴在里一起,安然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属于男人的气息,还有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仿佛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就连大脑都有些迷糊。

    “小丫头,躲什么?嗯,白天在荷香榭就是这副神情,怕我?为什么?我哪儿值得你怕?”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热力,暧昧到了极致。

    安然竟不知该怎么反应,直到他低头来寻她的唇,安然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他,跑到桌子对面:“那个,天晚了,我该睡了,你走吧。”

    安子和深深看了她良久,这小丫头有时滑溜的跟条小泥鳅一样,让人无从着手,自己稍有动作,小丫头就往后缩,还赶他走,以为他如此好打发不成。

    却见她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目光闪了闪,对这丫头还真不能急躁,或许,自己也不应该操之过急,就如做一道东波肉,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何必着急。

    想到此,笑了一声:“是子和唐突了,不过,你也该原谅子和的情不自禁才是。”

    安然没想到他今儿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却听安子和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没良心,连口茶都不让我吃,就急着赶我走,白费了我一番心意,我可不是空手来的,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说着,从旁边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竹篮儿放到桌子上。

    安然看了一眼,不禁道:“巧果儿。”

    安子和目光闪了闪:“你还真知道。”

    安然有些楞,巧果是江浙一带过七夕的习俗,七夕的时候,专门做出来的一种面点,寓意乞巧,也叫果食,有自家做的,也有市集上买的,简单的就做成花朵的形状,也有复杂的,什么鱼啊,莲蓬,花篮,甚至老虎狮子等都可以,有特别手巧的,还会捏出与七夕故事有关的花样儿。

    当然,现代已经相当便捷,哪怕再笨的也不怕,因为有精巧的模具,要什么花样,直接用模具抠出来简单方便。

    有过油炸的,也有撂出来的,比起别的点心,并不算太好吃,就是图个吉祥的寓意,不是安子和送来这个,她都忘了今儿是七夕了。

    而且,安子和送来的巧果花样繁多,安然忍不住数了数,一共十六个巧果,每一个的花样都不一样,等于有十六种花样儿。

    安然忍不住拿起一个小人的看了看,小人做的相当精致,安然一开始以为做的是牛郎,仔细看了看,并不是,小人的衣裳是儒袍,头上还戴着一定巾帽,虽眉眼模糊,可也看得出绝不是牛郎的打扮。

    安然正想问是谁,忽见安子和手里也有一个小人,仿佛是个女孩儿,安子和拿着小人冲她嘿嘿笑。

    安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我瞧瞧你这个是谁?”

    安子和却一抬手:“你不是有吗,做什么抢我的,这么多巧果还不够你吃的吗。”说着,忽柔声道:“小丫头十六了吧。”

    安然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是十六个巧果了,原来正暗合自己的岁数。在古代,这一天女孩儿大都会摆上瓜果,对天上的织女乞求智慧和巧艺,自然也免不了求美满的姻缘,所以这天才叫乞巧节,对于女孩儿尤其重要的一个节日,所有又叫女儿节。

    现代的七夕已经成了中国的情人节,都是成双成对的出去庆祝,像她跟林杏儿这种了无牵挂的,便凑在一起做顿好料,边吃边聊,也是另一种庆祝。

    不过自己跟林杏儿的性质完全不同,自己是真的没男人,而林杏儿是因为男人太多,无法选择谁陪她过七夕,所以才找上自己。

    怎么也没想到穿到古代来,倒是有个男人来陪自己过七夕了,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别的,但至少安然不会赶他走了。

    这男人的心意总是用的正恰好,而且,颇有心的做了十六个巧果,让安然有种庆祝生日的感觉。

    安然看了他一眼:“这是南边的习俗,咱们北边却要吃饺子的。”

    安子和笑眯眯的看着她:“本来我是想用这篮子巧果来跟你换几个饺子吃,可没想到刚来你就赶我走,想来这饺子是吃不上了。”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吃饺子光动嘴可不行,得帮忙。”说着开始分工:“挑吧和面还是调馅儿?”

    安子和笑了:“自然是和面。”

    两人进了灶房,安子和的动作异常利落,不一会儿就和好了面团,放在一边儿醒着,见安然还在摘韭菜,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韭菜比平常的细,一副没长起来的样儿,不禁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韭菜?”

    安然:“是我自己种的。”

    安然也没想到大师兄还给她带了一筐菜过来,说是德福听说他跟师傅今儿过来,特意收拾出来的,都是她小院里种的。

    大师兄说已经长好几茬儿了,别看样儿不济,味儿却正,师傅如今闲了,都会去她的小院瞅瞅,顺便拔几颗小葱回来蘸酱吃。

    不是大师兄给她带了这筐菜,安然都快忘了自己的小院什么样儿了。

    见安子和闲着,便分给了他一些:“还不帮忙,不然可吃不上饺子了。”

    安子和摇摇头:“明明说好我和面的,这会儿怎又让我摘菜了。”却也听话的坐在小板凳上摘了起来。

    安然看了他一眼,不觉有些好笑,以他的身量坐在小板凳上,颇有些不合适,他的样子让安然想起安记烹饪学校的那些学生,不过,她的学生可比安子和强多了,刚看他和面还有模有样,这一摘韭菜就彻底曝露了,这哪是摘啊,简直就是揪,让他这么摘下去,一会儿就剩不下什么了。

    安然急忙拿了回来,不满的道:“还真是大少爷,摘菜都不会。”

    安子和颇为无辜:“明明是你这韭菜太细,对了,你在哪儿种的?我怎么没看着。”说着,还四下打量一遭。

    “我才来别院几天,哪有时间种菜,这是安府的,开春那会儿种了些韭菜小葱白菜,倒是长了起来,我来了别院,这些菜便交给德福照看的,他知道师傅今儿过来别院,收拾了一筐叫大师兄给我带过来的,想是让我尝尝自己种的菜。”

    “你还会种菜啊?”安子和颇有些意外。

    “种菜有什么难的,有时想想,等闲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子,买个院子,院子后头劈出一块地来,种些瓜菜什么的,前头盖一个茅庐,摆上自己做的桌椅,开一个私房菜馆,不拘天南海北的客人,来了就是朋友,就用自己种的瓜菜做一桌菜招待,饭后泡上一壶茶,有月的时候赏月,无月的时候聊天,若是下雨就更好了,可以听雨,院子里还可以种一棵桃花,一棵梅花,春天的时候,桃花芳菲,到了冬天,便可以赏梅观雪,还可以把梅花枝上雪扫下来烹茶。”

    说着,歪歪头:“对了,说起梅花,倒还有一个好吃的,蜜渍梅花,怎么个做法来着,好像是剥少许梅肉,用雪水浸过,再入梅花发酵,露天放上一晚,取出后用蜜浸泡,便可用来下酒。”

    安子和不禁笑了起来:“前头你说的扫雪煎茶倒还风雅,如今这个腌梅花算什么。”

    安然撇撇嘴:“孤陋寡闻,岂不知有首诗说,瓮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句里略无烟火气,更教上少陵坛。”岂不比扫雪煎茶更风雅。

    望着眼前摇头晃脑吟诗的小丫头,安子和竟忍不住开始向往,她刚才描绘的情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一个普通的小院,院子里种着桃花梅花,可以赏花,可以观雪,可以听雨,可以赏月。

    安子和下意识忽略,她说的什么做菜招待天南海北的客人,便有客人,也只能是自己。

    有春露秋霜,夏花冬雪,四时美景,还有眼前这个巧手又客人的小丫头,该是何等惬意。

    便道:“这有何难,回头寻个妥帖之处不就得了。”

    安然却摇头失笑:“我不过说说罢了,人总是要有梦想跟希望,这是我的梦,不指望能实现,就是没事儿拿出来想想的,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呢。”

    安子和不解的道:“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安然抿抿嘴,即便他也姓安,却不是安家人,不会明白自己的坚持,更何况,自己如今不过是安府的小丫头,若说要补充安记食单,岂不古怪。

    见韭菜摘好了,便也不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去那边儿舀水洗菜,别看这些韭菜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儿,却极嫩,真正的无公害纯天然,用水洗几个过子,就可以切,不用担心会有农药残留,这大概是穿越到这里的最大好处。

    安然做的是家常素三鲜饺子,其实不应该叫素的,因为有虾仁,因今天在别院办厨艺大赛,食材格外全,新鲜的河虾,活蹦乱跳,掐了尾巴虾头一挤,虾仁就出来了,切碎了跟韭菜鸡蛋调在一起,素三鲜的饺子馅儿就调好了。

    安子和面食做的不错,饺子包的颇好看,馅儿也大,速度也快,到后来,安然索性帮他擀皮,两人合作的异常默契,不一会儿就包了满满一盖板的饺子。

    安然见水滚了,便把下了饺子进去,等把饺子端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桌上不禁有刚才的巧果,还有不少瓜果李桃摆在桌子上,显得异常丰盛。

    安子和:“好歹是过节,总得像样才行,来,你快对着织女乞巧,这才应景儿。”

    安然倒也从善如流,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拜了拜,忽听安子和道:“织女知道你心诚,一定会赐你一个好姻缘。”

    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织女,怎么知道。”

    安子和不说话却笑眯眯的看着她,安然不禁脸一红,不自在的别开头:“吃你的饺子吧。”安子和很晚才走。

    因为睡得有些晚,安然早上差点儿没起来,好在师傅一早去了后山打拳,等师傅回来的时候,正好吃早饭。

    一瓦罐小米粥,几个葱油卷,拌个青瓜条,再用昨儿剩下的韭菜炒了个鸡蛋,营养又简单。

    吃了早上饭,三人出了别院,谢绝了大管家安远安排的马车,师徒三人徒步走到大道上,搭了一辆老农的牛车。

    赶车的是位老汉,瞧着跟师傅差不多年纪,有着农人的憨厚朴实,却也颇为健谈,大概觉得他们师徒三人的组合看起来有些奇怪,便跟师傅道:“您是您老的儿子孙女啊?”

    一句话安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到后来,安然才知道,两位师兄的年纪其实一点儿都不大,至少在安然看来很年轻。

    两人只差一岁,五年前从京里来冀州的时候,大师兄才二十,二师兄十九,都是自小就跟着师傅学手艺,这么多年也没成家娶媳妇儿。

    倒是二师兄跟自己提过,在京里的时候,有人给大师兄说过一门亲,后来师傅败给韩子章,出了御膳房,女家一见大师兄不是御厨了,便非要毁婚。

    为这事儿师傅一气之下病了好些日子,大师兄便发了誓,此一生再不娶妻,到今年大师兄也才二十五,跟安子和差不多。

    二师兄更小了,只不过这里有留胡子的习惯,以至于,两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尤其二师兄,安然一开始还以为二师兄快四十了呢。

    说起来,安子和倒是没留胡子,看上去格外清爽,手里再拿把折扇,倒是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意思。

    猛然回神,怎么又想他了,见大师兄一脸郁闷,不好再笑出声,却掩着嘴偷笑。

    大师兄没辙的瞪了她一眼,师傅也觉好笑,便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两个徒弟。”

    那老汉忙道:“倒是老汉眼拙了,您既收了徒弟,想来是个手艺人了。”

    师傅点点头:“我是厨子。”

    “厨子好啊,便赚不来富贵,好歹能混个肚儿圆,不瞒您说,我家里两个孙子不稀罕种地,前些年都跑去城里学厨子去了,半截儿大孙子回来了,嫌苦,说还不如种地轻闲呢,娶了媳妇儿,今年年初给俺老汉生了个曾孙子,胖着呢,倒是我那小孙子,从小就有股子拧劲儿,非要学好了手艺不可,连娶媳妇儿都耽误了,我这次进城就是去瞧他,前些年想去看看他都不让,如今想来混出点儿样儿了,这才应了家里人去瞧他,我这次去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先给这小子说个媳妇儿。”

    说着,看向安然:“这闺女可真生的俊,多大了?说婆家了没有?要是没说人家,跟我那小孙子倒是般配……”

    安然尴尬非常,幸亏到了地儿,忙跳下车,扶着师傅走了,再坐一会儿牛车,把自己都得搭进去。

    大师兄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师傅也跟着笑,笑过之后却道:“这都十六了,倒是该寻婆家了。”

    安然满脸通红:“师傅……”

    大师兄:“能配上小师妹的,可不能是一般人,这头一样,手艺得比小师妹强才行。”

    老爷子摇头失笑:“真若如此,安然丫头这人家可难找了。”

    师徒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过了一个小桥,安然道:“师傅您瞧,前头定是桃李村了。”

    还真是好认的紧,村头上种着几棵桃树,几棵李子,后头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远远看去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几声狗吠,令人忍不住有些向往田园生活。

    刚立秋,树上累累挂满了果子,几个调皮的孩子正爬到树上摘果子吃,忽一个老妇人喊了一声,几个孩子一蹦跳下来,一溜烟跑远了。

    那老妇人一阵骂声,看见那老妇,安然忙道:“就是她,师傅她就是那个卖包子的。”

    师徒三人走了过去,安然跟老妇招呼了一声:“大娘可还记得我?”那老妇人笑道:“这么俊心眼还好的姑娘可不多,老婆子哪能忘了,你是哪天买了我包子的好心姑娘,还问了我怎么调的馅儿,家来跟我家的老头子一说,我家老头子说,你是个识货的行家呢,我家那老头子可不轻易夸人,可见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安然给她夸得有些脸红,心说,这算是什么本事,至多就是个吃货罢了,见老妇打量师傅师兄,忙道:“这是我师傅跟大师兄,今儿跟我一起过来的。”

    老妇见老爷子慈眉善目,大师兄也笑眯眯不像坏人,便让着三人进了村子。

    老妇人家就住在村口,过了桃李树就瞧见了个一个篱笆小院,三间土坯房,已相当破旧。

    安然想起刚她赶那几个孩子,不禁道:“这桃李树是您老种的吗。”

    老妇:“这是我家老头子种的,不瞒你们,我家这老头子有些疯癫,有时候疯起来便不认人,好起来又跟好人没两样儿,性子有些古怪,前些年家乡闹大水,田都淹了,过后又发了场瘟疫,没了活路,这才来了这冀州府,在这桃李村安了家,我们老两口子无儿无女,倒也没什么牵挂,在哪儿都一样,这几颗树是那年来的时候,我家老头子种的,说这个村没桃没李的,偏生叫了这么个名做什么,就在村口种了几颗桃李树,几年里到是长了起来,到入秋结了果子,也能卖几个钱。”

    说着,叹了口气:“我家老头子什么都好,就一样爱鼓捣吃食,就那个素包子,把家里的存项全折腾进去了,让我骂了一顿,才让我去市集上卖,偏生要卖五文钱一个,不是遇上姑娘,我那天都开不了张呢,一会儿老头子要是说什么怪话,你们可别过意。”

    说话儿进了篱笆院,刚一进院便闻见一股扑鼻的豆香,院子一边儿的棚子里,正有个老汉在哪儿做豆腐,做的极为认真专注,几人进了院子都不曾抬头看上一眼。

    那老妇人去屋里搬了两条板凳出来,招呼几人:“你们先坐啊,我这老头子旁时还好,只一做豆腐就跟魔怔了一样,不做完了,天塌下来也不搭理人的。”

    安然:“不妨事,本来就是来请教手艺的,等会儿也是应该的。”

    老妇人点点头,便不再招呼她们,却也不过去帮忙做豆腐,去那边儿收拾晾晒的豆皮去了,想来老两口平常生计并不指望卖包子,就看这满院的豆皮就知道,豆腐才是正经生计。

    安然看见捋着墙角放了一溜坛子,瞧着也不大像腌咸菜的,上头用砖头严严实实压着,安然看了看那些坛子,再看看棚子里做豆腐的老汉,忽想起了素包子馅儿里的那个,自己想不出来的味道是什么了,酱豆腐,也可以叫腐乳。

    因是最平常的东西,一时反倒没想起来,而且,穿到这里以来,还没见过有这东西,所以疏忽了,看来这老汉会做。

    忽听师傅道:“丫头,你莫以为点豆腐没什么学问,你瞧瞧,他是如何点的,可跟你点卤的法子有什么不同?”

    安然知道,师傅既然如此说,肯定就是有诀窍,遂走到棚子外头瞧着老汉点卤。

    看了一会儿发现,老汉点卤的确跟自己不同,不是立时就点,而是等了一会儿,安然估计差不多豆浆八十度左右的时候,老汉开始点卤。

    老汉点卤的手法相当熟练,却极慢,整个点卤过程约莫有一个小时左右,且分了七次。

    安然认真算过,前三次点卤大约五六分钟一次,且第三次点卤所用卤水份量要比第一二次多了将近一倍的量。

    然后第四次点卤,间隔的时候略长,安然算着,怎么也有十七八分钟的样子,这次点的卤水却又比第一二次还少。

    之后的三次,约十分钟点一次,卤水的份量比第四次的还要少一些,每次点卤都要用瓢顺缸压动,促使豆腐凝固,每次点卤之后都要盖盖子保温,然后就是压豆腐。

    老汉的力气极大,安得有一百多斤的青石板,被他毫不费力的就搬了起来压豆腐,约莫压十分钟左右,再打开豆腐就成了。

    老汉也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目光在师傅身上停了停:“瞧着你这老头子倒有些眼熟,你见过我?”

    安然不禁失笑,哪有这么问人的,不是该我见过你才对吗。

    老妇人这时候过来:“我这老头子有些疯癫,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说着,看向老汉:“可又胡说,这是冀州府的客,哪会认得你。”

    那老汉却道:“万发缘生,相遇即是有缘,认不认得有什么打紧。”

    安然倒不禁愣了愣,老汉这几句初一听寻常,仔细想来却颇似佛语,老妇人摇摇头:“倒越发胡说,怎么又念起经来了,又以为自己是和尚了不成。”

    老汉却不理她,而是走到师傅跟前:“你认得我。”

    师傅笑了:“你不刚才说万发缘生,何必认得,相遇既是有缘,今儿你我既然有缘,就在这小院中坐一会儿吧,我这徒弟想跟老哥哥讨教你那素馅儿包子是怎么调的,老哥哥可否赐教?”

    老汉看了安然一眼,又看向老妇:“买包子的是她。”

    老妇人点点头:“是她,你可不许藏着掖着,她是个好心的姑娘,快告诉她。”

    老汉却问安然:“你说那包子馅儿里都有什么东西?”

    老妇人一听气的直跺脚:“可是又疯癫起来,是姑娘问你,怎你却问起她来了。”

    却听安然道:“主料有绿豆菜,芫荽,面筋,香干,黄花菜,木耳,粉丝,蘑菇,调料,有麻酱,香油,盐,还有一味,之前我没想出来,这会儿倒猜出来了,是豆腐乳,不知我猜的可对?”

    老汉定定看了安然一会儿,点点头:“别的东西还算平常,唯有这豆腐乳却是我做出来的,旁处没有,你连这个都能猜出,果真厉害,想来你是个做菜的高手了。”

    安然摇摇头:“不瞒老伯,我还没出师呢。”

    师徒三人出了桃李村,安然抱着个小粗陶坛子,里头装的是从老妇人家里买的腐乳。

    老汉做腐乳堪称一绝,可惜老汉还没研究出青腐乳,也就是臭豆腐,不然安然倒是想做一道现代风靡全国的小吃,油炸臭豆腐来解解馋。

    不过,今儿自己跟老汉简单提了一下,以老汉做腐乳的技术,估计很快自己就能吃上了,知识这老汉到底是谁啊,不说做腐乳,就是做豆腐的手法来看,也不是一般人。

    想着不禁问了出来:“师傅这老汉到底是不是您的故人啊,?”

    师傅点点头。

    安然愣了一下:“那您刚才怎么不认他。”

    “我这位故人之前是建业寺的僧厨,人有些疯癫,却做得一手好菜,我曾亲眼见他做过一瓜十味。”

    安然愣了一会儿:“师傅说他是个和尚?”

    老爷子点点头:“后来听说走丢了,却不想过了这么多年之后,竟然在这冀州府里我们老哥俩碰上了,还真是他说的万发皆缘,既如此,不如随缘吧,而且,他如今既已还俗娶妻,何必再提过去的事情,徒增烦扰。”

    安然点点头,是啊,看起来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过去当过和尚了,唯一记得就是一身厨艺,怪不得能调出如此美味鲜香的素馅儿呢,原来是僧厨。

    忽想起师傅说的,好奇的问:“师傅,什么是一瓜十味啊?一个冬瓜能做出十种味道来吗?”

    师傅点点头:“年头太长,师傅也不大记得了,我想想,好像有红烧冬瓜,清炒冬瓜,回锅冬瓜,萝卜冬瓜饼,红豆冬瓜粥,海鲜酿冬瓜,肉沫蒸冬瓜,还有个冬瓜饺儿,最后是一个冬瓜排骨汤。”

    噗……安然不禁笑了起来:“师傅您不说是和尚吗,这又是肉沫,又是海鲜,又是排骨的,哪是和尚吃的东西。”

    大师兄道:“谁说和尚不吃肉的,和尚只是戒荤而已。”

    安然更纳闷了:“荤难道不是肉?”

    大师兄指着他笑:“看来你们那儿的和尚是不吃肉,咱们这儿却是吃的,佛门里所说的荤,指的是葱蒜类的五辛,和尚认为吃了荤,耗散人气,有损精诚,难以通于神明,所以戒荤,却允许吃三净肉。”

    “何为三净肉?”安然简直越听越糊涂。

    师傅好笑的摇摇头:“难得有你这丫头不知道的事儿,所谓三净肉为,一我眼不见其杀者;二不闻为我杀者;三无为我而杀之疑者。”

    安然愕然:“这不等于说,什么肉都能吃。”这几句简直就是四个字可以诠释,掩耳盗铃:“想不到当和尚如此幸福,要是再能娶媳妇儿生孩子,跟还俗有什么差别啊。”

    老爷子:“世俗不过一念而已,佛门清修是修行,红尘万丈也是修行,何必计较世俗之分。”

    安然想想师傅的话大有道理,而且,和尚吃不吃肉跟自己识字没什么干系,她如今该想的是怎么料理跟安子和的关系,还有就是进京的事情。

    虽觉得师傅不应忍着韩子章,可让自己去跟韩子章比试厨艺的话,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尤其从师傅的话可以知道,韩子章虽人品卑鄙,厨艺却相当精湛,且有数十年的经验,虽是北派却也精通南菜。

    还有御膳房那个什么总管柳海,且韩子章如今已在宫里经营五年之久,若真比厨艺还罢了,只怕又出什么阴招儿,到时候自己防不胜防。

    更何况,安然觉得自己的厨艺虽开了作弊器,却对古代的食材调料香料等并不太熟悉,有些自己甚至只在书里见过,若比试厨艺的时候,出现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食材,那自己必败无疑,所以,师傅说的对,见识最重要的。

    另外,还有自己跟安子和的关系,自从七夕过后,两人的关系越发暧昧,安子和也不再像以往一样规矩,寻到机会就会拉拉她的手,或者抱她一下,或者,说几句让她面红耳热的话儿。

    而安然发现自己跟所有女人一样,对于男人这样俗烂的招式,依然没有招架之力,进而开始考虑以后。

    如果她跟安子和发展下去,势必会谈婚论嫁,自己绝不能允许,自己不明不白的跟着一个男人,这是她的底线,若谈婚论嫁,之前跟大老爷的事儿就不得不考虑清楚。

    自己是不在乎,因为潜意识里跟大老爷有那事儿的,根本不是自己,可安子和作为古代的男人,还跟安家沾着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有过那事吗。

    古代女人人视贞洁可是比命还重要,女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男人,安子和会是例外吗。

    还有,如果自己嫁了他,势必不能留在安府,不止自己不能留,安子和也不行,虽说安子和跟大老爷沾亲,如果可以,安然这辈子也不想跟大老爷有什么瓜葛。

    两人出府之后以什么谋生?开个馆子的话,开什么样儿的馆子?在哪儿开?都是问题。

    一旦选择跟安子和发展就必须去面对的问题,这令安然异常纠结,却没想到,自己还在纠结的时候,安子和却要成亲了。

    新娘子是苏通判的侄女苏芸娘,这个消息是从二哥周和哪儿听说的,听到的一瞬,之于安然不亚于晴天霹雳。

    就在昨天,安子和还拉着她的手说等离开冀州府,去江南,说江南风景好,气候也好,又是南菜的源头,去哪儿或许能寻个安然七夕说过的小院。

    这些话还近在耳边,让她颇为动心,转过天就听到他要娶妻的消息,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或者说他心里计量的什么,莫非是想娶妻之后再纳自己为妾。

    他真把自己当成这里三从四德的女人了不成,还是说,在他眼里,自己从来都只是个爬床丫头,无论如何,这口气安然绝不会咽下,不管如何难堪,她都要当面质问安子和。

    问了二哥周和,知道因老孙头走了,安子和这几日都在城东的安记酒楼坐镇,安然想都没想就冲去了城东。从大门进去,迎头正撞上安志。

    安志本来还挺悠闲的姿态,看见安然的一瞬,手里的菜牌差点儿丢出去,心说,哎呦喂这位姑奶奶怎么来了,今儿可是会亲家,大老爷跟三老爷苏通判苏夫人,还有苏通判的哥哥两口子,虽说过几天才订亲,也得先吃顿饭,照一面,也给大管事做个脸,这当口,这位姑奶奶怎么来了,她要是上去可就热闹了。

    忙迎上来:“姑娘今儿怎么来了,若是来寻大管事,可是不巧,大管事有个要紧的应酬,这会儿不再这儿呢……”

    也是该着出事,安志这话还没落下,楼上雅间的门忽然开了,大老爷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扫过安然愣了愣,正要说话,从后头又出来一个人,眉眼间跟安子和颇有些相似,拍了拍大老爷:“子和,你怎么出来了?”

    安志顿时脑袋嗡一下,心说,坏喽。

    安然愕然半晌儿,仿佛明白了什么,却仍迟疑的喊了一声:“安子和,大管事。”

    见那自己一直以为是大老爷的人看向自己,安然真想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才是安子和,而那个自己一直以为的安子和,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而且,他也出来了,看见安然,显然一愣,安然看着他笑了笑,转身就跑出了安记,根本无视后头叫她站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