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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西原的肚子慢慢显怀了。
袈措彻底慌了。
西原远比他想的要坚决。
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哪怕要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袈措每晚都狠狠地折腾西原,他想通过一切可能的方式让西原流产。
而西原总能在最关键时候克制住自己。
袈措真恨不得掐死西原肚子里的孩子。
二月底的旧历新年马上到了,西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
沈流年推掉了近一年的所有国外事宜等着为西原做手术,可西原还是不愿意放弃她和袈措唯一的孩子。
西原太固执,肚子里的孩子健康长大一天,她的身体虚弱一天,五个月份一过,就再没有做手术的机会了。除了认真照顾西原,袈措开始不与西原接触、说话,他近乎用一种冷暴力的方式来逼迫西原。
第一天西原就感觉到了袈措的异样。
第二天,袈措还是不理她,西原也不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调笑他,提出她想吃什么。
西原想吃的想做的袈措都会满足她,但袈措晚上就睡在卧室外的沙发上,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了五天。
大年三十日,零点时分外面还在放鞭炮,袈措躺在沙发上根本没有睡着,一点多了,袈措忽然听见卧室里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袈措一身冷汗,起来光着脚就冲进房间。
水壶碎了一地,西原扶着腰脸色发白站在地上。
“怎么了?”
满地的水,袈措走过去小心地抱起西原。
“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西原第一反应摇摇头。
西原也被吓着了,摸到了肚子才放下心。
“我想喝水,起来腿抽筋了。”袈措把西原放在床上。
西原以为袈措要走,忙地拉住他说:“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我没睡。我去给你倒水。”
袈措给西原倒了杯水。
西原喝完水把杯子递给袈措。
袈措站起来转身。
西原伸出胳膊抱住袈措的腰身,肚子越来越大,她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紧紧地去环抱、贴合他的身体。
“快睡吧,太晚了。”
西原将脸埋进袈措的腰间,闷闷地说:“不睡。”
袈措一瞬间像是泄了气。
他掰开西原的手,转过来看着泪流满面的西原说:“都是要当妈妈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西原不可思议地看着袈措。
袈措溃败不堪地单膝跪在地板上,他把杯子放在地上,然后捧着西原的脸,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黯然地妥协,“你想生下这个孩子,那就生。”
西原又哭又笑,如果袈措不喜欢他们的孩子,那她到哪里都不会开心,五个多月来,袈措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遇到袈措以前,西原很少哭。
但是和袈措在一起后,她每次哭都会有种幸福的酣畅感。
袈措吻着西原的泪水,黯然、歉意地说:“这几天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你。可是西原,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刚才水壶里如果是开水怎么办?袈措不敢再想。
西原在灯光下摸着袈措的脸,像是要记住他的每一寸眉眼。
自从有孩子后西原尽量让自己保持心情愉悦。有时候西原会想得很极端,到底是生死阻碍了她的爱情,还是,成全了她的爱情。
在袈措最爱她的这一刻离她而去,她的一生这样短暂却又漫长,短暂到她和袈措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漫长到这一刻的袈措是永远爱她的。
没有背叛,无关无常命运和时光打磨。
能在最美的时刻为爱萎谢,真好。
西原擦干眼泪,笑吻着袈措说:“我知道,这一刻,你是爱我的。袈措,我也爱你。”
“以前我以为,在一起就是相爱,相爱就会永远。”西原将袈措的手放到高隆的腹部,有些眷恋地、不舍地、无奈地说:“我想办画展,让所有人都看见会画画的西原,我想生下沈西,我想和你到永远。活着多好啊。”
“活着是比爱情更长久、更现实的存在。袈措,也许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比我好看、比我有趣、比我能打动你的女人,那时候你还可以和她一起生活。”不是置气、不是安慰,西原只是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人心没有唯一性,时间是最神奇的打磨机,喜欢过的事、物、人,真的会随着生活的消磨渐逐更改。她和袈措是爱彼此的,这一刻的誓言是真心真挚的,这就够了。
也许有一天,袈措的心性、喜好会变,这是人之常性,她选择理解。
让西原唯一感到开心的是,她可以不用看到那天。真好。
西原甚至在某个瞬间会觉得,这是爱情最好最美的结局。
窗外的鞭炮声渐熄,夜色沉沉,袈措的心一点一点开始发疼,这个女人真残忍。
“睡吧。”
“那你呢?”
“我陪你。”袈措主动摸了摸西原的肚子,说:“我陪你和孩子睡。”
西原极其温顺地吻了吻袈措,眉眼弯弯说:“新年快乐。”
袈措狠狠地回吻回来,说:“新年快乐,我的西原。”
当袈措把西原要生下孩子的消息告诉沈流年,这几月沈流年就住在西家,并且让他在家里备好所有的检查仪器和药品。
沈流年也时刻和各方专家会诊,他要将所有伤害降到最低,母子平安,这是所有人都希望出现的奇迹。
接触、融入到袈措和西原的生活,沈流年惊讶他们的相爱,诧异于他的哥哥居然会这样宠爱一个女人。
可是如此,那为什么不放弃这个孩子?
整个六月,袈措一如既往地爱护西原,只是在西原熟睡后,他会整夜整夜地看着她的睡颜发呆、失眠。
到了七月份,桑南找到了袈措和西原。
桑南才过了十岁的生日,有了父母,桑南才知道自己确切的出生日期。桑南的妈妈病逝了,在他过完十岁生日的后的第三天。桑南找到袈措和西原,看见他的堪布和安佳拉在一起,他们即将会生下一个孩子,桑南特别开心。
七月十号的预产期,可西原已经没有力气生出孩子了。
过于现实,也没有任何奇迹出现,西原的情况比预期中的还要糟糕,很有可能,母子俱亡。
袈措守着半迷半醒的西原又过了一天。
七月十二号,沈流年将病危通知递给了袈措。
再拖下去,这个成形的孩子就胎死腹中,唯一的办法,他立即给西原做手术取出孩子,可这样的方式,就相当于彻底放弃了母体。
西原撑到孩子出生后的几率几乎为零。
沈流年把所有情况明确地告诉了袈措。
袈措深深地看着熟睡的西原,签了字。
七月十三号零点三分,孩子平安出生,是个女孩。
沈流年对期待的袈措摇了摇头,他尽力了。
西原忽然清醒了。
谢以潆一直哭着守在西原,一切已成定局,孩子一直在哭,哭得很响亮,谢以潆刚做妈妈,有奶水,谢以忱以孩子为由让谢以潆离开了西原的房间。
桑南没有想到,袈措堪布和西原阿佳是有了孩子,可他的西原阿佳却要永远地离开他们了。这一次桑南没有进去,他坐在病房外一遍一遍诵经祈祷,就像第一次守在西原的病房前一样。
满屋子的血腥味,西原疲惫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袈措。
袈措不敢说话,生怕惊断了西原微弱的气息。
他见过生死,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心生惧怕。
西原只能看着袈措,她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清明,书里电视里的人在临死前都能交代完所有的遗言,原来都是骗人的。
西原此刻连启唇的力气都没有,西原忘记了她刚生下了她和袈措的沈西,她努力地看着袈措,她的思维有点涣散。
西原仿佛回到了初次见面的时刻,高原、雪山、袈措。还有那么多的第一次,真好啊。
“西原,西原醒来——”
袈措跪在床前,颤抖地吻着叫着快要睡着的西原。
西原真的被叫了过来。
袈措把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西原轻动手指触了触袈措的嘴唇。
袈措含住她的指尖说:“西原,我的西原,我们有孩子了,你别睡——”
西原听到了。微微点头,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袈措抱着西原,她真的要枯在他的怀里了。
西原闭上了眼。
西原离开时就像她这个人。清冽、分明,一刀下去就断了。
“你要爱,我给你爱。”
“你要孩子,我让你生孩子。”
“西原,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西原,你醒来。你要什么我都给。”
袈措单膝跪在床前,趴在西原身上一遍一遍地喊着她。
西原却再也没醒过来。
过了很久,久到袈措怎么都捂不暖西原冰凉的身子。
天际发白了。
沈流年红着眼进来说:“大哥,嫂子只要你和孩子能好好活着。”
太阳照进了木阁楼,温软的光影斑驳着西原喜欢的过的纸、字,长长的青石路,高高的女儿墙,七月里的重瓣血木槿正值花期,朝开暮落,艳红的木槿迎着第一缕曙光极力盛放。一切刚好,只有美人落暮。
袈措守了西原三天,时间是沈流年说的,他并不记得。
袈措只是觉得,原来一天的日子过得很快。
可他这一生的光景还是那样漫长。
袈措守着死去的西原,桑南默默跟在袈措身后。
按照西原的遗愿,袈措把西原的□□捐出去。
一个一岁两个月的男孩患有先天性角膜瘤,移植了西原的□□。同天下午,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因为西原的□□重见光明。
患者的家属前来感谢捐赠者家属,沈流年全都谢绝了。
袈措没有和任何人说话,考虑到袈措的心情,谢以潆可以为沈西哺乳,她和谢以忱决定先把孩子带回谢家去。
沈流年让袈措去看看孩子。
袈措看着熟睡的孩子,除了白嫩的肌肤,哪里和西原都不像。
袈措看着沈西,低低地叫了声:“沈西。”
“我没有西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