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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后的西原又是一夜无梦,第二天和淳于瑾萱吃完早饭,西原来到市图书馆,她在文字研究区把民国时期所有记录在册的,稍有名气的文人笔墨全都找出来。
一共二十多本书,而这仅仅只是馆藏中有的数据。
西原期望能从书中找到一模一样的笔迹,吾爱西原,只要能出现一个字于她就是线索。
西原从图书馆出来,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一回头,却正好看见一个男人从图书馆出来,脚步略显匆匆,转角而去。
一道身形颀长的背影,很熟悉,西原脑海中不经意就浮现出她在火车上留下的那张照片,那个一身绛红僧衣的背影。
男人完全走出了她的视线,西原才转身抱紧怀里的书回家去。
从图书馆出来的男人转过街角,就看见了贴墙而站的小男孩,一副犯错的样子抠墙角。
“忘了答应过什么?”他的声音低而沉,是一种能轻易触动人神经的磁性。
“没忘,桑南没有乱跑。”汉语不流利,桑南一面比划一面用藏语讲:“桑南是跟着给钱吃饭的阿佳拉出来的。”
阿佳拉在藏语里有姐姐的意思。
男人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四周皆是陌生行人。
“走了。”桑南有点伤心地低着头道:“我错了。”
“错在哪?”
“不能悄悄跑掉,不能悄悄跟在别人身后,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以后会改正。我要好好学习汉语,下回见到拉姆姐姐就能和她说话道谢。”桑南坚定地说完后又抬起头问道:“袈措,桑南还能再遇见拉姆姐姐吗?”
“能。”简单的音节里有严肃认真。
桑南高兴地抿唇,听话地跟着严肃英气的男人离开。
容璟凌晨到酒店就见到了苏婉如,苏婉如将西原给她的部分资料给容璟看,并说西原用这些东西威胁她。
那些资料容璟瞥了一眼就扔开,苏婉如是什么人,容璟再清楚不过。
然而看到这些东西,容璟有喜有忧,喜的是以西原高傲目空一切的性格居然会为了他去查苏婉如,忧的是西原会介意自己犯的错。
得知西原有可能和谢以潆在一起后容璟焦躁的心有点安稳,酒店里熏着香,苏婉如泪眼婆娑地站在那里,旖旎迷蒙的情景,容璟却很清醒,这件事他要一次性解决,容璟最后签给了苏婉如一张巨额支票,彻底买断。
容璟在酒店里过了一夜,中午醒来后让助理送来衣服,容璟换完衣服第一时间就是回家。
西原回家立即从书里找笔迹,不是盲目寻找,能让奶奶宝贝一辈子,西原断定银镯子和爷爷脱不了关系。爷爷已经去世二十年了,西原对爷爷的记忆定格在六岁。一位毕业于黄埔军校的三军统帅,只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爷爷提起从前的故事。
西原认真地寻找镯子上的字迹来源,时间过得异常快,容璟回到家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满地的书本纸张,西原挽着发坐在垫子上认真地浏览着网页。容璟瞬间觉得心里一方被填地满满的,这就是他的家,这就是他的爱,这就是他回家就能看见的妻子。
容璟换了鞋,绕过那些书坐过去搂住西原,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轻声道:“我回来了。”
西原看了容璟一眼,随口问道:“嗯。才下班?”
对上西原嘴角的淡笑,容璟下意识就回答:“嗯,从公司回来,最近很忙。”
西原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容璟,点点头,然后将视线移到了网页上。
看着西原研究的内容,容璟道:“怎么在看这些东西?”
“找灵感。”西原答了一声没有回头。
“我们西原怎么成了工作狂。”容璟看不下去了,一手从西原面前穿过去,扳过西原的肩膀,一手揉着西原的右手手腕,爱惜道:“你不画画我也能养得起你。”
西原也累了,索性丢下手里的资料,看着近在咫尺的容璟,托着下巴有些怀念道:“小时候和以潆在市场上卖鱼卖鸡的时候,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能养活。”
冷不丁说到以前,西原浅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杀鱼,我抱着鱼身,以潆手上的木槌怎么都不敢往下砸,我也不敢。最后老板娘进来,一把抓起鱼,两锤子就把鱼拍昏,那条鱼的嘴巴一张一合,鱼尾在案板上扑棱了几下鱼就死了,我和以潆楞在那里。那天老板娘让我们杀完十条鱼,晾不好鱼干就不给饭吃,也不给工钱。”
西原很少有这么生动的时刻,容璟楞住了,这是西原第一次对他讲她以前的事。
“你们就饿了一天?”
西原没有留意容璟的情绪,就像是在回味一件有趣的事情,西原摸着小腹笑道:“怎么可能。我们很能干,晾完了所有鱼干,最后还不小心多杀了一条鱼。只是那晚我们吃完饭后都没有睡觉,我俩对着一屋子鱼干哭成了泪人,从那以后以潆就再也不吃鱼了。你说当时我们傻不傻,是不是很好笑——”
“不傻,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容璟一把抱住西原,狠狠地搂在胸前。
“西原,不要出去工作了好不好,你就待在家里,我能养活你,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我不会再让你再受一点苦,掉一滴泪。”容璟的心里有多难受,他的这句话就说得有多用力。
西原并没有推开容璟,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觉得那时的我很苦?你觉得我在强颜欢笑是不是?”
“我心疼你。”
“我不是强颜欢笑,我是真的开心。那时候过的是很苦,但咬咬牙也就过来了。觉得开心是因为我很感谢和以潆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它教会了我很多,想要吃饱穿暖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哪怕有时候付出远多于收获。我在市场杀鱼卖菜,别人给我工钱给我饭吃,我所得的都是我用努力用双手换来的,以潆也是。”
这样的西原有种让容璟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样的西原又让他如何不爱?容璟将西原的手贴在他的胸口,让她感受到他的心跳,认真地说:“西原,我不该欺骗你,不该对你动手,不该和别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你会离我而去,西原,你对我太重要了。西西,从现在起,我们坦诚相待,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西原没有听进容璟后面的话,当她感受到容璟心跳的那一瞬间忽然在想,她身体里有他们的骨肉,如果她留下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能触摸到胎动,感受到来自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心跳。
容璟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却看见西原愈渐苍白的脸颊。
容璟顾不得西原的回答,急忙问道:“西西,怎么了?”
西原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绪道:“没事,我饿了。”
西原挣开了容璟的手,不留意间露出了晧腕上的旧镯子。
“这是哪来的镯子?好奇怪。”
“奶奶给的。”
“我竟然不知道西西什么时候喜欢戴首饰了。”容璟趁西原不注意,打横抱起西原。
“做什么,放我下来。”头晕目眩的西原一声低呼,第一反应就是护着小腹。
容璟低头抵着西原的额头,眼神深深道:“当然是做——”
容璟看着西原的表情,在她生气的前一刻爽朗笑道:“当然是做饭!”
“我也想做点别的,可是我的西西还饿着,先把西西喂饱了我再吃。”
西原听着容璟意有所指的荤话没有心动,也没有生气。
容璟极少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非要让她坐在厨房门口看他给她做饭。
西原亦极少有这么听话的一刻,安静认真地坐下看着开心忙碌的容璟。
容璟下厨的时间和质量都非常高,一顿晚餐用得很愉快,吃完饭后两人还一起洗了碗。
西原把满地的书收起来,站在窗前看着远处。
这座房子趋近于郊区半山,地段正好,依稀可以看见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落地窗帘一层是轻薄的玻璃丝抽纱,一层是厚重的灯芯绒布艺,屋里也没有开灯,西原过去拉上了那层抽纱,柔软地飘纱长长地垂在地毯上。
洗完澡后的容璟走过来从后面拥住西原,西原没有动,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映衬着极远处的灯火霓光,容璟的唇落在西原的后颈上。一点一点往前吻,湿湿的,温温的,犹如轻轻印拓,容璟吻到了西原嘴角,西原能感受到他一呼一吸间模糊的情动与爱意。天色渐晚,轻薄的窗帘簌簌摆动,窗外灯火绰约,铺在地毯上的水波流苏给人一种疏影斑驳的虚幻感。容璟的唇密密麻麻落在西原的嘴角,西原没有躲开,也躲不开。西原看着他的眼睛,清醒地,清晰地说:“容璟,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