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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两亿贯如同两个大白菜
此时,刚从台下跳下来的长乐楼花魁娇笑着推开王钦臣的搂抱,转而冲赵兴发嗲:“相公,你真是过墙拆梯,刚刚台上跳的正欢,转眼下台就忘了奴家,只顾宠着宋妹妹。”
赵兴哈哈一笑,空着的另一只手搂上秋日,又一指旁边一个花魁,示意她去招呼王钦臣……眨眼之间,王钦臣身边围上了两名花魁。
既然也是花魁,迷惑男人的本事不会是二流。不一会儿,王钦臣已经眉开眼笑,浑忘了被长乐楼花魁抛开的烦恼,也忘了对赵兴可能拒绝的担心。
赵兴闲闲地问:“多少钱?”
张耒伸出两根指头。
赵兴吃惊的瞪大眼睛:“朝廷竟然穷困到了这个地步,连两千万贯都拿不出来?”
张耒哈哈一笑:“哪里是两千万。分明是两万万!”
这个数字一出,饶是扬州五大花魁见多识广,也吃惊的张大了嘴,险些下巴脱臼。
扬州是天下枢纽,是运河运输中心,扬州商人身家富裕,一掷十万贯的千万富商摩肩接踵,扔一个砖头出去能砸中三个,剩下两个还是预备千万富翁。但生长在这个繁华之地,经常迎来送往、见惯了富豪与海商巨鳄的头牌红妓,听到这个数字依然感到极度的震惊。
赵兴深深的皱起了眉,稍停,他轻轻的问:“多会儿要?”
张耒一拍大腿:“越快越好。”
赵兴一拍手,泰森一路小跑的跑进来,赵兴吩咐:“通知万俟师爷,准备一亿贯的金、银、铜币……哦,再加上一亿贯的广钞,请他明晚送抵畅春楼。”
赵兴话音刚落,王钦臣深深的吸了口冷气。脱口而出:“你居然如此爽快?这可是两亿贯,我怎么觉得你像在谈两棵大白菜的归属?!”
赵兴平淡地回答:“如果是两颗大白菜,我一定不会如此痛快!但我知道鲁直师兄是个鲁直人,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向我开口;一旦他向我要钱,一定不是为自己,所以,即使他再要两亿,我也必须给。但如果来要钱的是蔡京——就算是两棵大白菜。我也不会给他。”
赵兴其实想说的是——“如果是宋徽宗来要钱,两个铜板我都不愿白送。”
深知赵兴脾气的张耒马上问:“你要什么代价?”
赵兴一摆手,阴影里窜出了源业平,看来他早有准备,手里捧着一摞子奏章,一边充满仰慕的望着张耒一边谈着公事:“张(御史台)中丞,我家大人早准备好了了奏章——这些,请你看看。能同意的,请尽快做出答复……张中丞,下官对你的才华早有仰慕,您能容许下官登门拜访吗?下官只求大人能赐几副字。”
张耒随手翻检了几下,发现赵兴所要求的都不出他们事先地猜测。他回答:“袁兄现在还主管倭人武士团吗?拜候不敢当,字帖随时可以写,不急……离人的要求,鲁直兄早有预料。这些,这些,我们在京城都已经商议过,可以同意。另外,交钞局成立后,提举官由你举荐,也不成问题。”
赵兴一听,立刻招手重新叫回了走到门口的泰森。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印绶,边递给张耒边嘟囔:“早说嘛,早说我有财政监督权,我们连万俟雅言哪方面都无需麻烦——京城里不是有三大银行的分号么,你拿这个印玺去,两亿贯之下的数目,任意支取。”
张耒也不客气,随手把印玺收在腰间。笑着一点几个廓尔喀侍卫。笑着说:“我现在这副身子可价值两亿贯,你可要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啊。”
王钦臣随手从怀里掏出几份文书递给赵兴:“这是兵部尚书刘正夫的公文——陕西大战。须得从广南火器局调配火枪……刘大人说,你若答应了预支款,就请签押这份公文,立即向陕西发运军械。嗯,一应所需款项,就从借支给朝廷的款项里面扣除。”
赵兴点了点张耒交来的文书,继续说:“鲁直兄似乎忘了一件事,我南洋事务局地钱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朝廷借支了这些钱,总得有个说法。”
王钦臣问:“比如……?”
张耒插话:“没有比如!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不过是希望减免南洋事务局今后的赋税。理由无非是‘这些款项出自南洋事务局百姓,朝廷预先拿走了,没有个说法,等于对南洋事务局重复征税……’
话虽如此说,但现在南洋事务局是朝廷财赋所在,减免南洋事务局赋税,朝廷做不起。朝廷四处缺钱,没这能力减免。”
赵兴马上接嘴:“那就售地吧——我南洋事务局东征西讨,打下了海外一片大大的土地,而朝廷出售地土地只是一小部分,我听说官家原先打算海外封王,推行海外封建。故此把很多海外土地都赏赐给了诸藩王。但如今国家有难,不能光让百姓承担,宗室子也该承担一些责任。我要他们每人手中三分之一的封地,出售这些土地也能贴补一下东南税收。”
张耒拍拍肚子:“到了碗里的肉,哪能再吐出来?讨回封地的事情,你不用想了,朝廷宁肯不要你地钱也不愿动藩王的主意——为啥?你觉得如今宗室能乱吗?
不过,你也常说海外天地广大,你手头没有剩余土地,去打啊!朝廷可以同意你‘三征不纳土’。不过,每次的战利品需照常上交,你觉得如何?”
“三征不纳土”意思是:赵兴接下来连续三次征讨,不需要向朝廷交纳土地,这些土地可任由赵兴处置,变卖后抵偿出征费用。
这个提议肯定出自于黄庭坚等人,这些人跟赵兴在广东相处多年,已经知道赵兴出征的习惯,也知道有那群战争贩子存在。对土地的需求肯定旺盛。所以才提出如此缺德的建议。
赵兴吃惊的张大嘴,憋了许多,说出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我给你提成!”
张耒哭笑不得。
与赵兴相处一段时间地侯蒙知道话中地意思,他笑着解释:“听说南洋事务局这次出征的对象是非洲,我听赵相说了这事之后,特地买了一份《天下堪舆图》,这才发现,原来非洲土地之大。远远超过大宋的国土,且除了有数几个国家外,还大都是无主土地——朝廷这次可亏大了。
我还听说太尉大人已对天竺实行了笼政策,就是用狮子城、贾夫纳、开治城三点扼守,封锁天竺海面,束缚他们在海上的活动。从《堪舆图》上可以看出,天竺已经分裂成多个国家。而最近太尉话里话外都在说天竺已经瓜熟蒂落,可以在稍后几年动手采摘——若太尉第二征是对付天竺的话。朝廷亏得更大,这天竺十二国,也比大宋国土还大……”
侯蒙说到这,几名从震惊中回味过来的艺妓吵闹起来,她们不依不饶的娇声呼唤:“太尉。你只偏爱自己师兄,即然今日我等在场,提成地事怎能忘了奴奴,太尉大人怜惜一下小女。奴奴定尽心伺候,可好?”
赵兴被她们地小手揉的呻吟起来,他豪爽地一挥手:“海外之大,容得下你等私心、我的私情——都有都有,我许你们半价购买官售的南洋土地,只要你们有钱,多少不限。”
艺妓们娇声欢呼起来,对赵兴更加百依百顺。
朝廷方面不知道。赵兴上交给朝廷的的土地实际上并不是战争的全部收获,他自己预留了很多。那些航道当中次重要地岛屿都在预先的截留当中。朝廷这个诏命一下,赵兴已等不到赵姓王爷交出自己的封地,便立刻招呼:“通知雅言,立刻挂牌发售南洋剩余官地,四万岛屿全卖了,全岛购买,搭配赠送爵位——童贯卖给我三百个爵位我还没卖。这次便宜那些地主了。”
艺妓们你争我抢地呼喊:“太尉。我也要……我还要……”
她们言词之暧昧,令人全身的血都往下半身涌去。
王钦若忍不住心动:“有这等好事。且留两个,我给自己亲戚。”
新发售的土地很便宜:海外地土地三个铜板一亩,批量购买还有九折优惠,一气购买整个小岛,依据岛屿大小赠送官衔,或者开国男(爵)的爵位,此爵位可以世代世袭,它没有官俸,但可享受士绅待遇……
种种优惠措施落实后,有时购买一个微型岛只需三贯钱,而购买一个中型岛屿则不过百贯。
按照南洋事务局的规定,购买海外小岛者,只需要在岛上建立一座永久性建筑,而后树立一块碑文,表明自己对该岛的永久所有权,南洋事务局便认为购买者履行了合约,并根据购买者地爱好命名该岛,同时还将岛屿名称标注在大宋地图上。
按南洋事务局的规定,在海外拥有小岛的百姓属于贵族,属于太平绅士,他们理所当然享受朝廷给予士绅的一切待遇,比如免除农业税,免除劳役……
花三贯钱可以让子孙后代永远免除农税与差役,而且晋身于士绅行列。这规定公布后,大宋商人疯狂了,原先蔡京与童贯联手所做的批发官爵行业顿时相形见绌,现在,商人们最热心的就是购买海外一座小岛……
这场风波越演越大,十天后,首批海外小岛销售一空,购买小岛的人随即兴冲冲买舟出海,实地视察自己的领土,这使得大宋造船业赚足了利润,随即,他们疯狂扩张起来。
而买不到小岛地后来者则继续眼巴巴的聚拢在扬州,盼望南洋事务局推出下一批小岛出售,意犹未尽的赵兴马上又从预留土地中再拨付一批,采用竟价购买的方式……这次,他不仅赚回了拨给朝廷的款项,且颇有斩获。
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赵兴究竟从这群大宋地主身上搜刮了多少财富,那是永远无人能知的秘密了。不过。后人是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来:当赵兴回到杭州时,整整一个月都笑得合不拢嘴;很快的,赵兴为自己地部队更换了新军服,还购买了上百条巨型海船扩编现有舰队;增发一笔军饷和津贴,并巧立各种名目给部下官员发放节赏、炭薪钱,乘凉费。
后来赵兴灵感枯竭,干脆耍无赖了,也不想什么理由。发钱就是。结果,赵兴地微笑感染了整个南洋衙门,所有南洋官兵在整整一个月里都笑的合不拢嘴。许多军官甚至还有钱跑回陕西家乡跟失足姑娘们好好地谈了一次人生和理想,结果被当地衙门抓去狠狠打了一顿脊仗……
就这样疯狂抛售,事后南洋事务局地手里还握有一批预留小岛,这批小岛只占到原先总量的五分之一,但赵兴却再也不肯出售,那些没有购买上小岛的商人们被逼无奈。加入到战争贩子的行列,他们开始募集资金,四处鼓动,要求南洋事务局派出更多的军队,占领更多地海外土地……
这股风波随后波及到北洋事务局。商人们在南洋事务局欲求不满,转而跑到新建立的北洋事务局寻求出路,接到商人们的大量资金供应,北洋事务局迅速武装起来。他们添置了百艘大小战船,借助京东西路人口稠密的便利,又迅速组织起一支五万人的火枪军队,并大手笔的从广南武备学堂、广南远洋学堂挖来大量航海人才、火炮人才……他们甚至还有余钱筹建自己的学堂。
在这场风波中,赚的腰包丰厚地扬州五位名妓就不用提了,没捞到好处的另外五名花魁则充满了抱怨。至于张耒、王钦臣也在这次倒卖风波中赚的心满意足,他们与那些花魁一起,先从赵兴手里获得部分低价内销的小岛。等抢购风潮起来后,又转手倒卖给高价求售的商人地主,挣足了这趟杭州公务地差旅费。
连侯蒙也从这事里赚了一笔钱,但他却没将这笔意外之财完全装进自己包里,作为时日不多的扬州现任知州,他利用这笔钱对扬州水军进行了换装。换装完毕,他才兴冲冲的打起背包前往北洋事务局,出任青州知州兼北洋事务局兵案监司——这下子。他比原先的历史轨迹。提前十年出掌青州。
八月,位于真定地帅范分兵两路。他亲自带领一支人马回军黄河口,并登陆天津城海滩,借着武装保卫宋商的名义开始与辽人二十万大军对峙,而赵兴之子赵风则带着剩余的部队,以儒林郎(文官32阶、属恩荫,寄禄官)、武翼郎(武官42阶,属恩荫,寄禄官)、致果副尉(武官、正七品,职官)、平和大夫(文官、正七品、职官)、杭州军巡使兼兵马承事(差遣官,正八品武官)的名义领兵继续逆流而上,前往京城献俘。
在此期间,南路的赵兴继续按兵不动,但为了让朝廷面子好过,他敷衍其事的从徐州撤回了部分军队。然而,遗憾的是,就连他象征性的撤走三两士兵地行为也受到了徐州百姓的强力阻挠,当地百姓受够了供奉局的掠夺,而赵兴统兵在徐州期间,供奉局衙役止步徐州境外,旋即被收押解散。
稍后,赵兴庞大的军队补给全从当地采购,他那些军饷丰厚的火枪兵从来不吝惜钱财,而赵兴构筑的徐州防御体系,又让徐州闲散劳力在农闲时间有了丰厚的收入。基于此,徐州当地官员在百姓的恳请下,出面上书朝廷,哭着喊着要求朝廷允许赵兴将徐州防御群构筑完毕。
朝廷方面很尴尬,一边在张商英地主持下改封越王为彭王,封地彭城(徐州),以此图谋从赵兴手里收回徐州控制权,另一方面,朝廷考虑到徐州防御体系地建立,可以让朝廷守稳运河枢纽,遏制南方敌人来袭,所以勉为其难同意赵兴继续驻留徐州。
此事过后,八月,幽居苏州的孟皇后入京,朝廷大臣与将门世家隆重欢迎了这位苦难地皇后,并将之迎入皇宫奉立为太后。同月,殿前副都指挥高俅出知陕西,诏令杭州织应局裁撤。提举童贯押运军火器械开始向陕西进发。与此同时,朝廷开始逐步将贬官发配海外,大批贬官走水路抵达了扬州。
朝廷这次将高俅与童贯派到陕西,是出于照顾赵兴的面子。高俅作为殿前副都指挥,掌握着皇宫守卫力量,担心皇帝反扑的朝廷大臣虽然没有贬谪高俅,但把这样的人放在京城,总是令人不放心。于是,高俅就获得了这个新任命。
至于童贯,原本他应该与宫臣中的那些宦官一通被贬,但因他与赵兴关系密切,而且在杭州他接受了赵兴地约束,杭州支应局没有过度搜刮百姓,所以罪行不彰,故此朝廷大臣才一致同意将其发往陕西监军……没想到这样一来。高俅与童贯的历史轨迹又与原来的历史重合了。
接到任命的童贯立刻快马赶往扬州,求见赵兴。赵兴一听人通报,立刻招呼:“快请快请!”
扬长而入的童贯一进来,挺着雄伟的身躯劈头喝问:“太尉,曾记得昔日之友童大阁么?”
“童大阁”是赵兴初见童贯时对后者的称呼。童贯今日重提这个话题,已物是人非。当初两人初见时,宋朝庭对太监是防备与警惕的,太监虽经常担任殿前司指挥使。负责皇宫保安,但他们还能谨小慎微,时刻担心受到文官地指责而遭遇灭顶之灾。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赵兴见到当时毫无权力的小太监童贯,采用尊称来称呼对方。这让童贯很感动。
多少年过去了,童贯在皇宫混的不得意,不得不投向当时的端王。一般来说,像这样的过气太监是永远不得翻身了。千年一来,多少投入藩王邸的太监才从此默默无闻,那可是数以万计。当时,连童贯自己都绝望了,但赵兴对他的态度依然有好,逢年过节总忘不了一份问候、一份礼物。
突然之间,奇迹发生了。端王意外当上皇帝,童贯也随之出头了。在这个时候。他没忘记赵兴。买卖官爵的时候总是给赵兴一个优惠价,甚至连他在杭州支应局做事。赵兴阻止他地衙役,限制他的权力,他也忍了——尽管这样一来会影响他童贯在皇帝面前的业绩。
但他没想到的是,赵兴下手如此横,一翻手掀掉了天下所有的供奉局、支应局,顺便把他从小很照顾地小端王软禁宫中。
现在,昔日端王潜坻的同伴被赵兴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童贯那些太监同伴,唯独剩下他自己幸存,唯独地。童贯此时重提旧日称呼,是想唤醒赵兴的念旧之情。
“我若不记的‘童大阁’,今日‘童大阁’已被押往海外了”,赵兴竖起手指,一一盘点:“梁师成、李彦、杨戬这些大阁,王黼、李邦彦、蔡京、蔡卞、薛昂与林自这些大臣贬谪海外了;吴居厚、王汉之、蓝从熙、谭稹这些党羽贬谪;蔡京亲家及亲属宋乔年、胡师文等八十多位白痴、智障节度使全部夺官罢免;苏州供奉局朱勔查抄时放抗被击毙;一百三十一名道士流放途中意图逃跑被击杀……
童大阁,你算算,满京城里唯有道士张虚白幸免,他是真道士,虽与皇帝宴游不断,但从不参与卖官售爵,官家曾赏赐给张虚白大量财宝,虚白全部推辞不受。算是一位相当自爱的真道士。因此得免罪留京——剩下的就是你了!
你童大阁何德何能,得以脱罪?蔡京与你在杭州联手陷害富户,迫使富商毁家进献珍宝,有你参与;杭州支应局强征百姓免费做牛做马,替官家织造锦缎丝绸,有你;毁坏海商家园,强取商户庭院的假山花木,有你;若不是我后来阻止,杭州民怨大了。
我为什么阻止你?如今我又为什么保全你?在这场大风波中,你不仅没有贬官,反而去了陕西监督军务,谁的功劳?”
童贯一昂头:“某家只是官家一家奴尔,某所做的事情,是为自己吗?”
“嘘,噤声”,赵兴大喝起来。童贯这才发觉,赵兴怀里还搂着个艳妓。
不仅如此,赵兴身边还簇拥着多名花枝招展地伎乐,她们端果盘的端果盘,拿汤瓶的拿汤瓶,打扇子的打扇子……如今,这些人都停下了动作,像是画面定格一半,惊愕地凝望着童贯。
童贯顿时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