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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4.第1394章 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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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看着他,有些莫名。

    不过,看过我那一眼之后,他却只是淡淡的说道:“他,是个有趣的人,皇后引荐,孤也想让他执掌太医院,可他却不肯,只是时不时的会进宫,和孤欢饮畅谈一番。”

    是,这样吗?

    我看着他脸上还有些不定的神色,一时间也分辨不清,只觉得他的话里像是还隐藏着什么。

    药老……

    再想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了。

    裴元修,是药老的儿子。

    也就是说,当年殷皇后和药老是背着他私通,生下裴元修的。这件事——我不怀疑裴冀在昏迷之前可能已经知道了,否则,以当初裴元修明明已经是太子,可以继承大统的身份,何以突然要给皇帝下毒,四处寻找圣旨和玉玺,自然是因为皇帝知道了他的身世,不可能传位给他了。

    而裴冀,是没办法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作为皇帝而言,这无疑是奇耻大辱,而带来这奇耻大辱的,一个是他的贤妃,后来的皇后,一个是他的之前钟爱的皇后的哥哥,甚至于,他将那个完全没有皇族血统的孩子,册立为了太子,赋予了他继承大统的权力,这,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耻辱,而是整个皇族的耻辱了。

    所以,他不能提,一个字都不能提。

    想到这里,我也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这样沉默了很久,一直听到他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我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都不见了,然后呢?”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您,没有去找吗?”

    “找,当然找了。”

    “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

    我听着他的口气不对,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又慢慢的说道:“没有找到,所以孤,也就没有再找了。”

    “……”

    的确,没有再找了。

    甚至在那个圣旨上,他也只是让朝中的大臣们去“寻回”皇长子裴元辰,而只字不提这个被他换了,又被人带走的孩子。

    我问道:“为什么呢?”

    他反问我:“你不明白吗?”

    “……”这一下,倒像是把我给问住了,但也只是一下,看着他有些混沌的眼睛,我也立刻回过神来。

    他,是曾经想要出家避世的人,身为天家皇子,明明可以继承大统,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可见他对皇族,和皇城内这些污秽有多失望,只是他没有选择,也避不开,但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却是可以的。

    而且,这个孩子是被药老带走的,薛家在江南,是有势力的,并且药老带走他,一定是认定那是自己的外甥,既然带走了他,也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所以裴冀才会默认了这个事实。

    而事实上,黄天霸的确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天之骄子,江南曾经的无冕之王,裴元灏这样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占不了丝毫的上风。

    想到这里,原本满腹的话,却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裴冀,抬头看着我,目光闪烁着:“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我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裴冀立刻问道:“他在哪里?”

    “……”

    我木木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迟疑的开口:“他,在胜京。”

    “胜京?”

    这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轻轻的笑了一声:“他回去了。”

    “……”

    “胜京,草原,那是属于他的地方。”

    “……”

    “他的母亲,这一生都没能再回去,但他,还是回去了。”

    回想起太后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回忆起她年轻的时候,策马奔腾,和铁骑王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追逐嬉戏的往事,我的喉咙蓦地一哽。

    原来,不是只有她自己想着。

    裴冀又对着我问道:“他回去,继承铁面王了吗?”

    “……”我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意,眼中也有欣喜,那是熟悉的欢愉的样子,和我当初到了金陵,知道自己快要见到妙言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我也给不了他太好的消息。

    我沉默着,轻轻的说道:“不是。”

    他一愣:“不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太上皇,您的这个儿子,是世间少有的大英雄,他惊才绝艳,义薄云天,他的品行心性,在我所识千万人,无一能与之同语。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所吸引……”

    裴冀盯着我:“然后呢?”

    “被他吸引的人,会成为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他的爱人……而有一些,却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得到他。”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什么?!”

    “您的儿子,他叫黄天霸,曾经是江南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可现在,他被胜京的铁戟王子洛什软禁,已经整整十年了。”

    裴冀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显然,我说的这些话已经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愣愣的坐在那里很久,在回想我说的话,过了许久,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场梦,然后又看向我,用不敢置信的口吻问道:“洛什?胜京的人?”

    “他是铁箭王的儿子。昔日的八大天王都已经老了,现在在胜京执掌权力的人,就是他。”

    “他……他……他软禁了孤的儿子!?”

    裴冀的眼睛都红了,越说,脸色越苍白,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一下子用力的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到最后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趴到了床边,待我反应过来要上前去扶他的时候,就看到地上,突然多了几点猩红!

    我一下子惊呆了:“太上皇!”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猛地推开,言无欲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此情景,急忙走到床边一把扶起了他,我这才看到,裴冀的嘴角全都是血,他伸手捂着自己的嘴,但从指缝中也能看到那一抹刺眼的红。

    言无欲看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但他什么都没说,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刻红色的丹药塞到裴冀的嘴里,勉强让他顺了气,然后扶着他躺下。

    我吓坏了,站在旁边守着,看着裴冀的脸色苍白如纸,连话都说不出来,言无欲回头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这才慢慢的退出了那个房间,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有些喘息不宁。

    过了好一会儿,言无欲也走了出来。

    他关上门,转头看着我:“你刚刚都跟他说什么了啊?”

    “我……”

    他摇了摇头,像是哭笑不得的说道:“贫道还以为颜小姐是个知轻重的人,怎么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

    “他昏迷了十几年才醒来,你是一定要把所有的噩耗都堆在这两天告诉他吗?”

    “……”

    “若把他再给气病了,你到哪里再找这么一个人来帮你镇住朝野?”

    “……”

    我也知道自己刚刚跟他说那些,委实太急躁了,且不说他昏迷了十几年才醒过来,单说他这个年纪,要突然间面对自己一个儿子昏迷不醒,一个儿子被软禁在胜京,甚至——还有裴元丰的出走,这也不是一个父亲能承受的。

    我轻轻的说道:“是我太急躁了。”

    大概也没有意识到我会这么乖乖的“认错”,言无欲又看了我一眼,才轻叹了一声,说道:“贫道明白,颜小姐心里必然有许多话,是非说不可的,但来日方长,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我抬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恍惚的回过神来——眼下的事。

    是啊,裴冀醒来了,的确是镇住了前朝的那些人,但正因为镇住他们了,反倒我们有些放松了,忘记了正事。

    他应该要解决的,是如何帮助太子念深,处理那些政务。

    这,才是重中之重。

    我轻轻的说道:“我明白,我会跟景仁宫那边联系的。”

    言无欲这才点点头,又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他这样,意思也就是“逐客”了,我站在房门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去。

    外面,仍然是一片晦暗。

    虽然遥远的天边隐隐的透出了一点鱼肚白,但整个天穹还是深蓝色的,甚至能看到一些微弱闪烁的星光,走出这座宫殿的时候,风还带着夜露的清冷,不一会儿,我的裙角就被地上的露水给濡|湿了。

    墙角,还有蟋蟀的声音。

    我独自走了出去,屋檐下的灯笼勉强照亮了我的路,循着那殷红的光,我慢慢的走向景仁宫。

    走着走着,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周围,好安静啊。

    虽然这个时候大概还不到卯时,的确是许多人还在休息的时候,但即使这样,我仍然觉得整个皇宫都太安静了,静到远近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和墙角那些小虫子发出的声音。

    这一刻,我已经走到了景仁宫的门外。

    那种安静的感觉更加的清晰,甚至突兀了起来。

    我站在宫门外,一门之隔的地方,是通货通明的,但我看着眼前那条通向远方的,长长的甬道,那种漆黑和寂静,却突然让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感,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黑暗中猛地冲出来。

    就在这时,大门一下子打开了。